于是她自己笑了一声,自语道:
“我准备好了赴死的。”
“只是……迷失者号的同伴啊,下一次的聚餐……我,无法赴约了。”
当她被重新押下高台,戴上特制封锁头盔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命纹星图微微一震。
那是一种久违的“命运震荡感”——有人,在暗中为她操纵着轨迹。
她不恨。
也不感激。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救赎,而是重写。
她不怕死,但她更讨厌被别人决定“该如何死”。
于是她闭上眼,再次陷入了与世界系卡牌【镜中虚海】连接的秘诡领域。
“我还没准备好死。”
“因为我,还没把这场谎言剧演完。”
囚室门外响起了三声极轻的叩击,不急不缓,节律如军鼓开场前的肃音。
“艾莉森阁下,”
狱警的声音像拧紧的齿轮,“您有一位来自王室的访客。”
没有回答。
只有空气在缓缓旋转。那是一种“镜中领域尚未闭合”的细微征兆,
所有声音都像落入水中的回音——被拖慢、被折射、被重复。
狱警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安。
“阁下,是……皇次子殿下。”
他放低了声音,仿佛那几个字是剧场中央掉落的道具,碰不得,说重了也不妥。
门终于开启。
一步、一步。
艾德尔·特瑞安,帝国皇次子,王都军事统筹官,治安军团总督,缓缓走入了囚室的镜影世界。
他穿着制式深蓝军装,扣子严丝合缝,披风下摆未沾一粒尘埃。
他的佩剑未解,却也未握。
他的表情冷峻,却不高傲。
他在镜中留下两个倒影,一个坚定,一个模糊。
艾莉森依旧坐在床边,未起身,也未避让,只是静静看着他。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像是旧友茶叙,又像是敌军战前会谈。
“很久不见。”艾德尔开口,语气平直,“你看起来……还好。”
艾莉森微微一笑,语气清淡如风:
“至少比当时在海上你吐得满甲板时的那一次军演强多了。”
艾德尔脸上那一点点刻在军钢里的威严,终于有了裂痕。
他轻轻点头,站定,不坐下。
“那一次演习,你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不按剧本的人,是最难掌控的变量。”
艾莉森斜睨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可你现在是剧本的人了。你来,是要说什么?”
艾德尔没有绕圈子。
“认罪。归队。我保你。”
他说得极轻,但极准。
“我可以安排你回归海军序列。以‘特殊军事战略顾问’名义,你将不再被审判所管辖,重新获得卡牌携带权,恢复指挥权限。
你不需要再卷入舆论,不需要面对行刑台,也不必再让你的部下日日担忧。”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对上她的眼:
“在我的庇护下,没有人能再动你。”
囚室内安静了片刻。
镜中倒影一个个站起,望向艾德尔。那些镜像艾莉森的眼神里没有敬意,只有观察。
她本人依旧坐着,低头摩挲着手背上的命纹线。
“如果是幻梦之前,你对我说这些,我可能真的会犹豫。”
她抬起头,目光锋利而清澈:
“但我现在不同了。”
“我在幻梦中见过比王室更高的存在,也见过比海军更广的世界。还有一些——”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朋友。他们值得我站着死,而不是跪着活。”
“对不起,艾德尔。”
“你的提议,不是不好。只是我现在,不愿为了‘活下去’而改写我活着的理由。”
艾德尔没有动。
他看着她,仿佛要确认她说的是不是一种“感情性拒绝”,还是战略性试探。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并不代表王室,我只是想保护帝国不崩。”
“但我尊重你。”
他将一枚暗红色金属印章放在桌角——那是他本人的印信,也代表他愿意为某个决定承担军事后果。
“这是我唯一能给的退路。你若有一日改变主意,持它即可再次见到我。”
艾莉森未伸手,只是笑了笑。
“我若离开,必不靠它。”
艾德尔回身时,镜子中的他却仍未动。
他看了一眼那滞留在镜中的“镜像自己”——那是一个仍未说出挽留话语的“理智保守派”。
他轻轻点头,像是与那个自己告别:
“王座不重要,王国才重要。”
“但你们,都忘了。”
镜中虚海缓缓收拢,卡牌效果撤除,现实再度接管空间的逻辑。
艾莉森静静地坐在原地,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印信,又指向那扇门。
“你若真想让我走,就别带着钥匙进来。”
“否则,我会以为——你不过是来走一场悲情剧本的流程。”
艾德尔没有回头,踏出囚室的那一刻,冷铁门“哐”的一声合上。
那声音,在镜中,仍在回响。
那一刻,站在门外的狱警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他第一次意识到,王都最沉默的王子,原来也会为一个人停下脚步。
“在镜中,我见过无数个自己。
有的活着,有的死了,有的还在战斗。
但没有一个,像我一样——
选择以真实之名,继续前行。”
——艾莉森·镜中誓言
第303章 镜中之笔
“镜子从不说话,它只等待你主动凝视。
而当你终于开口,它才决定——你是谁。”
——莉雅文集·卷四·《反面之海》
王宫,永远是干净的。
不论雾都的空气如何混浊、工业区蒸汽与教会燃香如何交织刺鼻,王都阿莱斯顿最核心的这一环,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洁净。
像是尘世的混沌永远止步于外墙。
时间、腐败、情绪,乃至凡俗一切在此都不被允许渗透。
唯有皇权,可以在其中静静地发酵,如陈酿藏于黄金封印的水晶酒瓶中,温暖而致命。
拱顶穹厅镶嵌着星纹浮雕,水晶纱窗垂落两侧,金丝编织的长毯一尘不染,命纹织带在每一寸墙面静默垂挂。
这一切,仿佛从未老去。
仿佛本就不属于“现在”。
莉赛莉雅·特瑞安的宫殿,便坐落在这座“恒常剧场”的一隅。
但它没有镶金扶手,没有香槟晚宴,也没有侍女成群、步声婉转。
她的长廊两侧,是一排静音风车,利用门镜能量驱动通风。
墙上,挂的不是先祖画像,也不是功勋榜单,而是她从各地孤儿院收来的孩子画作。
涂得歪歪扭扭,却异常鲜活。
“殿下。”
门轻轻被推开,玛琳走了进来。
她身材纤细,发色浅棕,鼻梁上点着几颗雀斑。
衣着简朴,与其他王女的侍女判若两人——没有佩戴家徽,没有涂香膏,也不穿东方制缎裙。
莉赛莉雅曾对她说:
“我自己都厌烦那种‘身份味道’,我不会把它强加给你。”
屋内温度宜人,阳光从纱帘间倾泻进来,在地砖上斑驳如落叶余晖。
莉赛莉雅正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