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吃你的。”
不远处,林恩和藤宫澄正小声说着什么,脸上是难得的轻松神情。
穆思思和林婉清则已经开始涂涂画画,笑嘻嘻地完成了一张潦草又夸张的“司命速写”,贴在炉边,一本正经地宣称是“镇宅神像”。
庄夜歌坐在一根半倒的树桩上,指尖拨弄着那串魂铃,铃音低沉缥缈,仿佛在纪念什么,也像是在替无法归来的灵魂做一次温柔告别。
维拉没有加入喧闹。她站在一处较高的石堆上,双手交握,静静低语,为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名字祈祷。
司命目光掠过她的身影,眼神里一瞬间浮现出某种明悟。
无论眼前多么宁静温暖,他们都清楚——这仅仅只是命运给予的一次短暂喘息。
风还会再起,疯子十三的低语迟早会再次响起。
而他们每一个人,注定都必须再度踏上征程。
但此刻,此地——
他们坐在光中。
彼此清晰、完整、鲜活。
这就已经足够。
太阳越升越高,光线穿透断楼碎瓦间的裂隙,洒落在一块残破的铁板上,映出一片暖白的微光。
那金属片被晨曦烘得微微发烫,宛若某种即将被点燃的预兆。
司命悄悄离开火堆边,穿过一片尚带露水的废墟,走到最外沿,静静坐下。
他身上没有带卡,也没有佩戴武器,仿佛一身空白,只剩下一颗刚刚从黑夜走出的心。
他仰头望着那染了微光的天空,闭了闭眼。
阳光落在他面上,掺着灰尘、焦铁与干涸血迹的味道,却意外地温柔。
他轻声自语:“你还在吗?”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从识海深处涌出的低鸣——
“我一直在。”
“伊洛斯提亚从未离场。只是你太多杂音,未必分得出哪一个……才是我。”
这声音恍若从水底传来,安静、柔和,却如钉子般一寸寸敲入意识深层。
司命轻笑:“你现在比千面者还话多。”
“主是命运,吾是虚妄。”
“至高者执笔,我只是祂笔下的一道谎言。”
“你现在同时坐在两位叙事之主之间,真的不嫌自己头疼?”
司命抬手揉揉太阳穴,长叹:“我是真的头疼。”
“那你为什么还在写?”伊洛斯提亚的声音低低响起,如影随形地追问。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望向掌心浮动着的卡牌——《空无回廊》。
金色的纹路如流水般在卡面流动,而他仍记得那一刻,规则三浮现时,自己亲手写下那句话——
「忘名者笔迹」
不是为了获得力量,而是提醒自己:我还在“创造”。
他低声说道:“因为如果我不写,我就只能被写。”
“那你呢?”一贯冷冽的千面者忽然也插进来,声音中带着某种恶意似的轻笑,
“你就不怕你写的,只是我给你编好的句子?”
“怕啊。”司命坦然道。
“但我只能继续写。”
他声音放缓,望着那未完全熄灭的天边。
光柱尚在远处残留,如星轨一般在城市轮廓间划出光迹。剧场的帷幕,似乎正缓慢合拢。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他笑了,像是问他们,也像是问自己,
“明明我们都活在别人的领域里,可只要我开口,那句话——就是我的。”
他握紧卡牌,就像握紧一支笔。
“疯子十三不是要我们演一场戏吗?”
“那我就给他写一个结局。”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结局。”
“哪怕——”
“哪怕只有我落笔的一瞬间,才是真实。”
风中,那行金色字体轻轻颤抖,仿佛伊洛斯提亚在笑。
“很好。”
“那我们就继续写。”
“写到所有人都无法说出,他们记得的你……到底是哪一个。”
司命仰头望向天空,不再言语。
他就那样坐着,像一个沉思的写书人,等待着下一页纸悄然落下。
「有人坐在火边重整血与名,
有人远在梦中还未醒,
可有些事,正在风中聚拢,
有些黑暗,已在黎明中潜行。」
第278章 裂门之域
「每一道门的背后,
或许藏着出口,也或许藏着另一道锁。
可活着的人,总要尝试敲响,
哪怕只是一次命运的回响。」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落,透过半塌的营地残墙,将一道温暖而凌乱的光斑铺展在焦黑石砖上。
那光宛如剧场帷幕拉开的第一缕聚光,在灰尘与铁锈的空气中割裂出一道清晰的界线——希望与未知的边缘。
维拉站在一张摊开的地图前,背脊笔直,整个人仿佛与阳光一起嵌入这片破败中。
她手中握着一张秘诡残页,卡纸边缘被火焰吞噬出焦黑的三角口,气息中依旧残留着异质能量燃尽后的微微灼热。
“这是我们昨晚游戏结束前,在北部工业区废楼群发现的。”她说,声音依旧干净、利落,带着一如既往的判断冷静。
但在这份冷静之下,语调中却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如同在无声地传达某种令人不安的结论。
众人围坐在她身前那张折叠布图前。司命坐在最前,一手支着下巴,神情平静却专注。
娜塔莎随意靠在地面破损的梁柱上,时不时转动手中的爆裂枪零件。
庄夜歌、御神院信奈、林婉清和段行舟分列左右,神色各异,却都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随着地图上的标记一起冻结。
那是一片被红笔粗粗圈出的区域,线条因手速过快而略显颤抖,边缘勾勒出一行小字:
【异常门相叠区·原编号Z-217】
维拉缓缓将手中那张焦边卡牌放到地图中央,像是把某种命运交给了群体的共识。
“昨夜,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片‘门残迹带’。”
她的语气顿了一下,像是权衡着如何表达下一个更可怖的事实。
“不是秘诡副本门,也不是正常剧情生成入口。”
“而是……断裂的传送门——”
这句话一落下,空气中瞬间多了几分窒息的紧张感。
“数量很多,错位堆叠,重叠角度极不自然。”她的目光略微下沉,“状态不稳定,能流残留极为复杂。”
“至少十八个‘门残留’——其中三道,在微量能流刺激下,仍然可以触发局部空间震荡。”
司命的眉头皱起,目光锐利如刃:“疯子十三设下的陷阱?”
维拉摇头,声音中透出一丝比猜想更冷的确定性:“不像。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秘骸实验场。”
她缓缓扫过众人,每一个字都像落锤。
“但它们还‘活着’。”
寂静,短暂却深重。
娜塔莎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的语调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轻松,却藏不住那份掩饰下的急切:“我已经联系婼离。”
她抬手,从战术背包中抽出一张淡蓝色通讯卡,手指一挑,卡片在空中转了半圈后稳稳落进司命手里。
卡面上残留着命纹波动,那是婼离特有的频率。
像一段被压缩过的祈愿,在冰冷的载体上跳跃闪烁。
“她说,她需要一片‘门层流叠加结构’稳定的锚定区域。”
“而我们找到的这块区域……”她轻轻一笑,眼神却沉如井底,“刚好符合构建‘星桥’的最低要求。”
司命的眼神顿时收紧,那抹淡淡的倦意一扫而空。
“也就是说,”他语速不快,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如钉,
“那片门区——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通外界的机会。”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眼底映出火光与破碎天光交织的倒影。
“如果婼离能穿透那片区域,成功稳定门层流的交汇点,就能打开一扇真正的出口。”
“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送走伤员,送走那些再也不能作战的人,送走……”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半度,却更具重量,“还能活着的人。”
风,从破损的天台滑落下来,穿越残垣之间的缝隙,吹拂着地图边角微微抖动,仿佛整个营地都被这句话震荡了一瞬。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某种——无法承受也不敢确认的渴望,正从他们心底浮现。
就像是一只在泥泞里挣扎太久的手,忽然触碰到了浮木的边角。
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终于在这废墟之中,发出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