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在知道自己可能害死别人的前提下,继续开口,继续活着。”
—
司命半蹲在地,指尖轻弹着一张红桃扑克牌。
良久,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带着一抹疲惫的笑意:
“——所以,超凡,不是升阶。”
“是你把自己的心,拿去和疯子玩骰子。”
—
众人沉默。
每一个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
—
林恩抱紧抄本。
眼神,逐渐从悲伤转为一种坚定的锋芒。
她终于明白了爷爷留给她的,不是荣耀。
而是沉甸甸到几乎压垮她脊骨的责任。
星语者,不是为了看见命运。
星语者,是为了,哪怕在知道一切都会坍塌的前提下,依然敢开口。
风,静了下来。
废墟车站上空,阳光稀稀拉拉地洒落,如同破碎的银线。
司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望着手中的扑克牌,又望着手捧抄本的林恩,半晌才开口:
“格雷戈里……他赌赢了。”
“至少,在尼古拉斯面前,他用星灾,燃尽了自己,燃烧了那个瘟神的晋升路。”
“可同时,他也把赌桌,留给了我们。”
—
林恩抬起头,眼眶微红,但眼神异常清澈。
她紧紧抱着抄本。
那本薄薄的羊皮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我明白了。”
“超凡,不是为了成神。”
“是为了在成为怪物之前,记得自己是谁。”
—
段行舟挠了挠头,尴尬而用力地笑了笑。
“……虽然我听得一知半解,但总之,我也明白了。”
“咱们得,继续活下去。”
—
林婉清坐在一块断裂的铁轨上,拿着小本子快速记录着什么。
她抬起头,认真道:
“星语者,是典型的认知-情感双重撕裂式超凡体系。”
“要想成功晋升,必须建立起超强的【自我认知锚点】。”
“换句话说……”
她望着林恩。
“你必须比任何人——更清楚你是谁。”
“否则,你会被自己预言的未来吞掉。”
—
林恩轻轻点头。
她站起身,双手郑重地把【灰塔星痕抄本】揣入怀中。
然后,抬头,望向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市天际线。
那里,一颗灰色的星辰微微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未竟的故事。
—
司命走到她身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欢迎回来,星辰行者。”
“你的路——还长得很。”
—
众人相视而笑。
笑容里,有失去后的痛。
也有继承后的光。
废弃车站中,篝火微微跳动,驱散不了多少寒意。
幸存者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
只是简单的点头,确认彼此还活着。
那就够了。
—
林恩依然紧抱着那本灰塔星痕抄本,像抱着一块濒死的恒星碎片。
她安静地坐在一角。
司命也没劝。
他懂。
有些痛,是要留给夜晚慢慢发作的。
—
夜渐渐深了。
星空下,废墟中的篝火成了唯一尚存的人类之光。
而在这死寂之中——
圣愈之所废墟之上。
灰烬漫天,残壁断垣,疫气早已散尽。
在一片仍冒着余热的废墟中央,空气微微扭曲。
一团淡淡的光浮现,如同一滴逆着重力飘升的墨水。
然后,光团中慢慢凝出一个笑脸。
白底黑齿,夸张而僵硬。
疯子十三的投影,降临了。
—
他静静地悬浮在尼古拉斯陨灭的残骸上方。
像在看一块烧焦的尸体。
又像在欣赏一件尚未完成的玩具。
他的声音,既冷静到机械无情,又夹杂着疯癫时断时续的轻笑:
“模拟秘骸承载星灾信息体——”
他轻轻咯咯笑了两声,像是在为一张过期的答卷打分。
“……失败。”
“失败得真漂亮啊,尼古拉斯。”
—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一根锈钝的指针戳进耳膜:
“人类的自负,果然是最可笑的燃料!”
又冷下来,低语道:
“不过,也挺有趣的。”
“至少……为后续版本提供了一点参数样本。”
—
疯子十三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废墟,看向远方。
那里,司命一行人正围着篝火喘息。
他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声音仿佛要滴落下来:
“游戏继续。”
“实验继续。”
“而我的赌注——还在筹码上慢慢升温呢。”
—
疯子十三投影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地残烬随风起舞。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疯狂与理性编织成的长夜,正静静地堆积新的阴影。
—
篝火旁,林婉清、段行舟正在简单包扎伤口。
林恩沉默地整理着抄本。
司命靠着一块断壁,仰头看着天上那颗残存的灰星,眼神复杂。
他心底隐隐浮出一个念头:
——秘骸之城,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