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几位呢？是什么单位的？”
听到王烨这么说，穿着土气的这位大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借来的，燕师大的老师，教阿拉伯语的，从来没有出过国。”
“领导们是石油部的，也是去谈生意的。”
顿时王烨就恍然大悟了，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点了点头，同时那边也开始了安检，俩人的交谈就此结束，片刻之后通过安检，开始登机。
片刻之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烨的座位靠近飞机中后部，最前面就不用说了，是商务舱和头等舱，毕竟这是日本的航空公司的飞机，这方面自然是国际标准，多花钱就能享受更好的待遇，坐的当然也都是外国人，毕竟人家有钱，而石油部的那些领导们，坐在商务舱后面，就在王烨前面几排的地方。
“呀！私密马赛！”
就在王烨低头扣安全带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和道歉的声音，说的都是日语，王烨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都比较时髦，长相颇为精致的年轻女性，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在过道似乎突然跌倒了，此刻正在扶着椅背站起来，不断的给旁边的人道歉，旁边那土气大叔一副看戏的表情。
那一瞬间，王烨皱眉。
不等王烨仔细回忆刚才最后一秒看到的某个动作，那个年轻女性已经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提着小行李箱往后排走了过来，嘴里还在不断的碎碎念，似乎自怨自艾自己不小心什么的。
随后，她停在王烨旁边，开始踮起脚尖给行李架上放小行李箱，在尝试了几秒钟之后，她低头满是歉意的对王烨说道：
“先生您好，能帮忙放一下吗？”
作为一名五好青年，王烨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说道：
“当然可以。”
然后王烨拿起行李箱，轻松的放在了行李架上，还调整了一下角度，同时王烨凭借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个女人。
果不其然，她的目光虽然在游走，看似非常的正常，但是每隔几个呼吸，她的目光就会非常自然的，从前排石油部那几位领导的附近扫过。
那一瞬间，王烨感觉心情很复杂。
在曾经的那一辈子，王烨是搞研究的，而且还是搞军工相关的研究，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时候的王烨，也是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至于不少人究竟是什么人，那当然就是外国敌特分子了。
事实上，军工尤其是高精尖领域的相关科研单位和相关科研人员，一直都是渗透、潜伏、策反、甚至是暗杀的重灾区。
就以王烨曾经任教的西工大为例。
作为华夏“国防七子”之一，西工大整个学校周边，只要随便关注一下就能发现，隔三差五就有什么饭馆饭店之类的，被某些特勤人员连人带锅就直接带走了。
至于原因，那就更简单的了。
那些平日里笑呵呵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老板，全踏马是外国的间谍！
别以为说起来外国的间谍，都会顶着一张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外国人的面孔，在军事区域外围鬼鬼祟祟进行拍照或者放飞无人机等操作，事实上绝大部分的间谍，都是大家熟悉的国人面孔，只是被策反了，或者原本来路就有问题，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华夏人。
类似的事情，王烨经历过不少，哪怕时过境迁，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王烨在西工大的任教的最后一年，有一段时间学校外面开了一家非常好的羊肉泡馍店，味道那叫一个聊咋啦，关键肉是给的真多，吃起来是真爽。
结果这个店没开两个月，正好是时值暑假，前一天王烨还带着课题组的博士和研究生们去吃了，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居然已经人去楼空了！
随便打听了两句，旁边看热闹的同学就和盘托出。
据说是大清早天刚亮，小老板儿连人带锅，就被黑衣人叔叔们一波带走了，至于原因，据说这个小老板儿白天卖羊肉泡馍，晚上偷偷挖地道，然后通过某些技术手段，监控地下通讯光缆！
当然了，这个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还是王烨在研究院工作时候的事儿，那年春天的时候，王烨的一个老朋友天天美滋滋的，没过几天就传来好消息，他儿子要结婚了！
甚至王烨还给随了一千块钱的份子钱，只是没空去吃酒席。
儿子结完婚，这个老朋友更是天天高兴的不得了，见谁都是满面春光，几次见面王烨还忍不住调侃了几句，随后因为工作忙碌，就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
等再次相见，已经是夏末时节了，原本胖嘟嘟的那位朋友，已经瘦了两圈，看见谁都是唉声叹气的模样。
王烨问了才知道，他儿子从大学期间就开始搞的对象，七年之痒才结婚的新婚老婆，居然在结婚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被调查出来发现是间谍！
想想后背都冒冷汗，家里儿媳妇儿有问题，这谁顶得住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烨的这位老朋友，被观察了很长的时间，确定他有没有被策反，同时为了调查他是否造成了泄密，被停职了起码两个月，甚至因为重要科研人员的直系亲属配偶的背景调查工作不到位，造成了极大的失误，几个相关情报部门的头头，直接被发配到一线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
那段时间不少研究所内部，都组织了反间谍培训学习活动，由安全部门的资深情报人员负责，对这些“香饽饽”进行严密而且细致的教学和考试，一时间怨声载道。
此时此刻。
结合曾经自己学到的那些反间谍反侦察技巧，王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日本的女人，确实是在盯梢前面的石油部的几位领导！
“放好了。”
随后，王烨关上行李架的盖板，然后如此说道。
“阿里嘎多！”
那个女人也顺势坐在了王烨身边的座位上，颔首对王烨说了一声谢谢。
听到她的道谢声，王烨感觉心情越发的复杂了起来，只感觉自己像个倒霉蛋一样，好不容易出一趟外国的美差，居然还能碰到间谍，关键还坐在自己旁边，这不是闹着玩吗？
而且关于石油部这些人被盯梢的理由，结合脑海中曾经的记忆，其实王烨也能猜到一些，现如今的华夏随着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需求，对于石油工业的产品及衍生产物的消耗大大增加，而过去的落后技术和较低产能已经不能满足现如今的国内市场需求，所以急需大型石油精炼设备和相关技术。
但是自己搞，短时间内搞不定，发展又不能停下，于是上面决定采购引进的方式，从外国购买设备和技术。
而这些设备和技术怎么引进、从哪引进，这都是问题。
事实上，国际上掌握这些技术的国家不少，比如美国、比如苏联、比如法国、比如加拿大、比如英国，比如日本，但是愿意卖给华夏的不多，本岛就是一个。
而日本虽然愿意卖，但是问题在于，在王烨的记忆中，他们的要价非常恐怖，而且条约异常霸道不讲理！
如此一来，事情就能想通了，华夏官方希望接触同样拥有类似、甚至稍微低端一点设备和技术的沙特，用较低的价格获得设备和技术，而日本方面为了监视华夏的进度，派出了商业间谍。
合情合理。
“应该是商业间谍，估计不会炸飞机，没有生命危险吧？”
“但是什么都不做又很刺挠。”
“举报？可是我没证据啊！除非她刚才跌倒，是”
想到这里，王烨决定还是遵从心的意愿！
第131章 搞搞关系
所谓遵从心的意愿，当然就是怂一波，假装不知道这事儿！
王烨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主要的原因来自三方面。
第一个方面：从安全的角度上来说。
机场安检还是可靠的，这个女人不大可能带武器上来，搞什么劫机炸机之类的骚操作，而且在曾经的历史上，也完全没有这档子事儿，说明这個女人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事情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王烨自身的安全不会有问题，这也是王烨最大的底气。
第二个方面：从接下来的行程角度来说。
如果王烨现在想要做点什么，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向机组检举自己发现了一个疑似间谍，但问题是这架飞机是日本航司的，而且王烨没有直接证据，最后除了被敌人关注以外，没什么效果；二就是向领导们报告这件事，而在飞机即将起飞的前几分钟，没有办法很隐蔽的通知，那么最后事情闹大之后，自己同样会被敌人关注。
而被这个女人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接下来自己的沙特行程一定会受到影响的，因为目前从国内直飞沙特，只有从东京经停转机这么一条路，到时候自己举报了，如果小日本的财团恼羞成怒，等到自己在日本经停，也给自己来一套莫须有的罪名，然后直接扣人，那可就麻烦了，虽然交涉一番应该也能放出来，但是谁闲的无聊想去体验什么小黑屋啊？
再者说，区区商业间谍，在现如今大局之下，几乎不可能严惩，而事情闹大了，万一影响到最后的石油设备合作进程，还是会惹上麻烦的。
毕竟王烨也不清楚，石油部门这群人清不清楚有这么一个敌人，万一人家清楚，只是放着不管呢？甚至众人这么吊着，就是为了传达某些假情报，然后在谈判桌上搏得筹码呢？这些钱王烨根本不确定。
最后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在曾经的历史上，华夏派往狗大户的这批谈判团肯定没有成功，这一点王烨是确定的，因为最后这套石油设备和部分技术，就是从日本引进的。
甚至这事儿，还闹出了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因为整套的石油设备可不是小玩意儿，占地面积可能有几百上千亩，宛如一幢小城市一般，设备零零总总无数，当初日方交付了部分图纸之后，华夏技术人员审图时发现，即将引入的石油设备中，居然包括淋浴间、浴缸和马桶之类极其离谱的存在。
随后我方严正提出了抗议，毕竟外汇如此宝贵，怎么能从日本购买如此马桶，这不是搞笑吗？而日本人被发现，竟丝毫不慌，坦言他们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间，无法适应本地上厕所方式，必须使用日本的马桶，才能保证他们的工作效率，如果不引进马桶，未来安装调试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他们概不负责。
那一刻，我方直接傻眼了，但是不管怎么气愤，因为急缺相关设备和技术，就算是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了。
想到这里，王烨忍不住叹了口气，掐了掐眉心。
在这件事上面，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石油工业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造什么飞机大炮可复杂多了，暂不提自己对相关技术根本不懂，就算是懂，没有十年二十年起步的相关产业链提升和积累，也造不出来。
甚至在四十多年之后，哪怕华夏军事实力已经跃居世界一流，拥有了全球唯二的空间站之一，但是石油精炼的技术，和国际一流的先进水平依然有差距。
上午十半点。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客机开始滑行，逐渐离开了地面。
等飞机平稳之后，空姐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推着小车给乘客们送餐食和饮品，现如今油价比较低，航司利润比较高，所以在吃喝方面并不抠，餐食饮料相当丰富，不像几十年后，为了给飞机减重，有些航班连吃的都没有，甚至前些年的时候，华夏航空的国际航班那边，还给免费提供茅台喝，有钟华和熊猫香烟抽。
但是因为华航没有狗大户的航线，所以王烨只能坐日航的航班，茅台和华子是享受不到了，只能随便吃点寿司、生鱼片、炸虾天妇罗之类的，日本酒也可以喝点，反正后面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再说了这飞机票可不便宜，王烨也是真金白银买的，多吃点也不算过分吧？
此刻，看着大快朵颐的王烨，坐在旁边的那日本女人看起来就优雅多了，她眼中神采微微闪动，突然面带笑问道：
“刚才谢谢您帮我放行李。”
“我叫藤井美代子，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听到旁边这个女人相当标准的汉语，王烨吞下嘴里的炸虾同时说道：
“不用客气，我叫王烨。”
虽然王烨猜测她的名字十有八九不是真的，但是自己却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反正全华夏叫王烨的，估计没有十万都得有八万。
“看起来您很喜欢日本料理，其实我也很喜欢华夏料理，尤其是燕京烤鸭，还有涮涮锅。”
“对了，还未自我介绍，我是燕京大学的留学生，您看起来应该岁数并不大，我猜您应该是去本岛留学的？对吗？”
“不知道您能够满足我的好奇，是去哪所大学？”
听到王烨这么说，她颇为自来熟的如此说道，听到她的自我介绍，王烨稍微愣了一下，原本以为她是日本某个公司的雇员，全职搞破坏，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的地下工作，十有八九是兼职的！
自从开放之后，两国交流愈发密切，而日本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株式会社的投资以外，就是支援建设学校和支援建设医院，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友好”。
而除了这些以外，八十年代来华留学的日本人也不少，绝大部分都兼职着其他工作，这同样是一种渗透。
至于这些学生的来源，一般都是企业的“家生子”。
二次大战后的日本，因为劳动力稀缺等等原因，松下公司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提出的企业终生雇佣制，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一个人进入了松下公司，那么他就可以在松下公司干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辞退，直到退休之后，也可以从松下公司领取到退休金，此法一经推出，就获得了众多企业的追捧，成为了日本广泛存在的制度，为战后日本经济的腾飞打下了重要的基础，其实和目前华夏的国营厂制度差不多。
而因为这个制度，自然就出现了父母都在企业工作的年轻人，而这些年轻人，可以被称之为“企业的家生子”，类似古代华夏贵族豢养的仆役奴婢的孩子，是对企业非常忠诚的存在。
此时此刻，王烨脑海中念头闪过，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这个日本的女人，会主动的搭讪自己！
恐怕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和土气大叔交谈的画面，然后希望通过聊天的这种方式，确定自己和石油部那边究竟有没有关系，而且不得不说，她肯定接受过相关的培训，所以说话很有艺术，她先抛出自己的身份，然后再询问对方的身份，这样可以大大降低目标的戒备，获得较为真实的情报。
想到这里，王烨笑着摇头说道：
“不不不，我可不是去本岛留学的。”
随后王烨也没有解释其他，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说话的兴趣，这个日本女人也不好继续追问什么，随后俩人陷入了沉寂，直到用餐完毕。
很快，三个多小时过去了，飞机在东京国际机场降落。
接下来就是六个小时的停泊，在飞机降落之后，购买了燕京到东京机票的人就可以下飞机了，这部分人占据到了机舱乘客的八成以上，而从华夏去沙特的乘客则需要等待，比如华夏石油部的领导们，直到从东京去沙特的乘客登上飞机之后，然后这趟航班才会继续起飞。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