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弄不明白魏忠贤这个时候在搞什么名堂。
可对方既然说出来了，他无奈之下只能命手边一名心腹掏出本本记载。
那人见状，赶紧找出毛笔，翻开无常簿边写边念道：
“天启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逆贼李辛在安乐胡同杀害锦衣卫八人，分别为副千户王庆、百户韩斌、裴子旭，总旗……小旗……”
一连八人名字写下，那人合上无常簿就要揣进怀里。
“等等！”
魏忠贤又发话了。
骆思恭再忍不住，怒喝起来：“厂公大人，如今追击凶徒才是重中之重。”
“这种稽查现场的琐事，交给后面人干不就行了！为何一而在再而三浪费时间，难道你要放跑逆贼？”
魏忠贤斜眼看了过来：“骆大人，你急什么急啊，咱家只是觉得，这无常簿上面少记了一人，提醒一下还不行吗？”
“嗯？少记一人？”
骆思恭一愣，刚刚明明写了八个人的名字，还少记了谁？
难道现场还有第九个被李辛杀死的人？
骆思恭又看向满地血腥，认真查着脑袋的数量。
“呵呵，我看骆大人真是年老心衰，少了一个人也没察觉。”
魏忠贤笑着转过了头。
“你们都跟着骆大人办差，谁能出来提醒一下大人？”
咯噔！
骆思恭听了这话，同样转过了头，心中剧震。
不知何时，竟看到自己十几个心腹手下被拦在后方远处。
而身后站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田尔耕，指挥佥事许显纯。
两人均带满脸冷笑，正低声交代身边一名千户。
“陆千户，还不赶紧提醒一下咱们大人，究竟少记了谁？”
陆文昭见这种肮脏事又扔给自己， 皱眉走了过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敢杀本官？”
骆思恭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惊恐的就要后退，并摸上了腰间绣春刀。
他曾想过魏忠贤可能要对自己不利，却没想到对方真敢，真的如此迅速。
此刻骆思恭只想转身就跑，陆文昭却比他速度快的太多，已闪身冲去，拔刀就劈。
“大人，对不住了……自然少了……您的姓名。”
唰！
刀锋闪现。
陆文昭本是一等一的高手，骆思恭根本无法抵挡。
那刀从他颈部快速划过，根本没反应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正三品武官，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的大好头颅冲天而起，一腔鲜血直冲天际。
陆文昭已收刀入鞘，悄悄退了回去。
可怜骆思恭，废话了一辈子，碰上心狠手辣的魏忠贤，再没说话机会。
“干什么！陆文昭，你敢谋害上官？”
骆思恭身边那名心腹手下见状，整个人都要疯了，怒声大喝，就要拔刀拼命。
不光他，同样深处后面的人亲眼看见骆大人毙命，红了眼睛也要反抗。
可惜。
大批东厂番子抽出随身兵器，杀意盎然，蓄势待发。
一时间，整个安乐胡同的气氛，凝重至极。
“哈哈哈……”
田尔耕和许显纯已朗声大笑起来。
“诸位，骆大人已被逆贼李辛所害，难道你们的名字，也想被写在无常簿上？”
众人浑身一抖，看着人数明显多余己身的东厂番子，又看着骆思恭还在微微抖动的残躯，终于放下手中的刀。
骆大人已经死了，即便为大人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自己的家中妻儿老小，也不顾及了吗？
哐啷啷。
随着他们手中的绣春刀被扔在地上，田尔耕兴奋的继续大笑。
骆思恭死了，自己才能别提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来。
他下马走到魏忠贤身旁，激动抱拳喊道：“多谢义父栽培！”
魏忠贤淡淡笑了，看着地上骆思恭的尸首。
妈的！
从你想要杀咱家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义父，咱们接下来……”
一旁的许显纯也凑了过来，一脸艳羡。
田尔耕升了都指挥使，那我是不是也要升个一官半职？
他来询问接下来如何是好，是否要继续追杀逆贼李辛。
魏忠贤闻言，脸色阴沉几分，抬起头看了看朗朗青天，叹了口气。
“你们说呢？”
两人已明白厂公大人的意思，俱都露出笑意。
自然是杀了李辛，将今日一切种种全部推到这个倒霉鬼的身上了。
“跟我走！”
两人再不犹豫，大手一挥，带领所有锦衣卫，东厂番子冲着安乐胡同追了过去。
那八个东厂番子也抬着魏忠贤慢悠悠走在后面。
唯有百户沈炼站在原地，怔怔看着。
他想起数天前李辛和魏忠贤亲如手足的模样，百感交集。
欲成大事，真要当一个孤家寡人吗？
他咬了咬牙，也迈步跟了上去。
却没察觉，安乐堂中有两双眼睛，一直死死看着一切。
第559章 李代桃僵，以命报恩
当所有人冲进胡同深处追击李辛的时候。
安乐堂紧闭的大门之内，两道身影藏在暗处，轻声交流。
一年轻女声焦急道：“爷爷，李……李先生真要死了，还是魏狗要亲手杀他。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老迈声音响起：“哎……还能怎么办呢，爷爷的手段在魏狗面前已施展过了，若想救李先生，只能再来一次，可若被人拆穿，你我都要身首异处……”
那女声闻言沉默，还是犹豫说道。
“那也得救啊，爷爷！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李先生救了咱们的命，如今眼睁睁看他送死？”
死寂！
黑暗处死一般沉寂。
良久，那道老迈声音终于开口。
“也罢，爷爷冒死救上一救，赌一赌魏狗眼力。不过孙女你记住，爷爷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咱家手艺能世代传承下去。”
“另外，你得答应爷爷一个条件！”
“爷爷您说，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嫁给李辛，为咱家传宗接代！”
“啊？”
……
安乐胡同深处，金水河旁。
唏律律！
当李辛骑马逃到此处之时。
胯下马儿再扛不住身上重伤，发出一阵悲鸣，斜歪着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大眼睛轻轻眨动，显然也知道自己将死，流出几滴泪花。
它摔倒了，背上的李辛也随之跌落，差点摔进河里。
李辛转头坐起，看着马儿一阵苦笑。
这马儿身上中了六刀，刀刀深可见骨，鲜血已经留尽，再也活不成了。
而我呢？
比它还惨。
之前在胡同里鏖战八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虽侥幸杀了两人，可剩下六人也不是易于之辈。
一番血战后，终究侥幸生还。
浑身上下不知中了多少刀，差点将他活活砍成数段。
若非自身拥有控制细胞代谢的能力，早已死在当场。
可控制细胞代谢并非永生，他也到了强弩之末。
体内再没半点力气，连起身走动都做不到了。
看来，真要死在此地了啊！
李辛默默看着面前的金水河，看着巍峨城墙，看着朗朗乾坤，看着大明帝国。
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