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狼藉，泥土与玻璃渣随处可见，些许露出的地板上留着一条条深黑色的干涸血迹，几个腐烂的水果落在角落不知被放了多久，早已长出了绿色的毛发。
那株长势过好的仙人掌也早已不见踪迹，只剩下破碎的陶瓷花盆和满地的深绿色汁液。
家具被掀翻，窗子尽数破碎，零星的光从破碎的窗帘中探过身子，也如女人一样站在原地，难以置信。
无法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气中的腐烂气息让顾倾有些皱眉，但她还是闯了进去，为了……
“小夕！你在哪！？”
她之前来过颜枫家里，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她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寻着。
越过脚下的脏乱，女人就近来到陈夕的房门前，推开，进入，视线在一片狼藉中找寻生命的迹象，很可惜，眼前就只剩下一只被掏空了的玩偶熊，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凝视着她。
她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恐惧，退了出去，又连忙走向了主卧，那是颜枫平时居住的房间。
推开门，令她感到讶异地是，这间屋子内的环境却不似外界那般脏乱，甚至还很干净，只是地板上留有一串由泥土与干涸的血迹共同绘制而成的脚印，方向是……
颜枫的衣柜。
顾倾走了过去，尽可能将步伐放的轻一些，捂着嘴巴，努力不在脑海中幻想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结果。
手掌覆上把手，缓缓拉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几件男人的衣物，古板，老旧，千篇一律。
而衣物下方，正蜷缩着一只受了伤的猫儿，双眸紧闭，长发上沾染了不知多少泥土与棉花，本该白嫩的爪子却带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疤，连同泥土与瓷器一起嵌进血肉，顾倾甚至不敢想那会有多疼。
“小夕，小夕？你怎么样？”
女人连忙低下身子跪在地上，查看起对方的生命体征，万幸的是陈夕现在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
当前的首要目的是把对方送去医院，但是顾倾却并没那么选，而是拿出手机拨打某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是个声音沉稳的中年女性。
“怎么了，大小姐？”
“王姨，”顾倾急道：“我这有个孩子，她……受了些刺激，现在状态很不好，身上有伤口，可能已经感染了，你现在就带两个人来一趟吧，地点在……”
…………
室内打扫完毕，中年女人走出房间，摘掉口罩，看向满脸担忧的顾倾，道：
“这孩子身体没什么大碍，伤口清理完毕，大小姐，您目前可以先放心了。”
“真的吗？”顾倾接着问道：“王姨，你确定小夕她真的没问题吗？我刚刚无论怎么叫她她都没反应，是不是昏迷或者是休克了？”
对此，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接着眼神中露出些许疑惑，道：
“这也是我想和您说的，按照检查来看，这孩子并不是没有意识，也不是因感染导致的高烧无力……”
“考虑到可能会出现长时间未能进食导致的过度饥饿，我刚刚给她用了带来的葡萄糖，但目前看来，似乎也没什么用，甚至就连清除创面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好像只是……在逃避现实……”
“您说这孩子经历了很大的打击，我想可能就是有这个原因在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托朋友联系一下相关问题的心理咨询师……”
此话一出，顾倾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大小姐。”中年女人看了眼手表，接着说道：“老爷那边还在等着我回去交差，我也就不多耽搁时间了，如果有需要，随时电话通知我就好……”
…………
送走医生，顾倾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心里把某个王八蛋狠狠地骂了一通之后，她方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走进房间。
此时的陈夕正躺在床上，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哪怕这几个月吃胖了不少也难以掩盖她此刻的脆弱，整个人了无生机，像是只凭借着一旁吊着的半瓶葡萄糖续命。
视线向下，那是一双本该洁白的玉足，可现在却裹着层层纱布，让人看了不由得感到阵阵心疼。
顾倾坐在床边，小心翼翼道：“小夕？”
对方没有回应，她便抿了抿唇，接着自说自话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点个外卖怎么样？”
陈夕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睛都不肯睁一下。
对此，顾倾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她从小到大都是含着金汤匙的，哪里有过照顾别人的经验？只能笨拙的关心着对方，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于是她点了份外卖。
全部拉满，最贵的那种。
商家则是……楼下不足五十米远的牛肉面馆……
估计送外卖的小哥看到了都要懵上一阵，这么近的距离都不肯下楼，这是有多懒的人才会做出的事情？
大概这也就是顾倾吧，虽然脑子不多，但是会真心的对别人好。
第128章 证明给我看
“吃点吧，好不好？”顾倾满脸心疼，端着面碗夹着牛肉送到了少女嘴边，可陈夕却始终没有反应。
她来到这已经几个小时了，从中午到傍晚，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对方就是没有反应，若不是那微弱的气息和缓缓起伏的胸口，她真的以为这小姑娘就这么死掉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水果零食，却始终没人去动，削好的苹果也从白色变成了浅棕，逐渐散去它所应有的生机。
一个苹果……若是没了表皮的保护，想必很快就会腐烂的吧……
人也是一样……
可顾倾又能做什么呢？哪怕用保鲜膜封住了对方的身体，也无法阻止细菌的侵入，陈夕已经放弃了自我抵御，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她只是心疼……
心疼这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羡慕吧，毕竟有些话，有的人，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现在也没能说出口。
顾倾叹息一声，起身道：“小夕，我先有事出去一趟，你……唉……”
她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世界上的巧合大多都是偶然，但现在的并不是，正当她打开门时，却在外面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顾姐，”冯瑶一身标准办公ol，俏生生站在门外：“刚下班我就过来了，那孩子呢？”
“在里面……”顾倾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无奈道：“几个小时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你有什么办法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顾倾其实是不抱有任何期望的，毕竟陈夕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堪忧，她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法子拯救对方。
但谁曾想，冯瑶听后却勾起了嘴角，随之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
“我有办法，但有个要求，要你配合一下。”
“办法？”顾倾讶异道：“什么办法？怎么配合？”
“很简单，”冯瑶眯起双眸，勾起嘴角，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你别插手就行了。”
…………
推门而入，反手关门。
迈步向前，随后踢掉脚上碍事的高跟鞋，将一双秀气的玉足踩在地板上，走向失去意识的少女。
“嗨，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冯瑶挥动了两下手掌，表情悠然自得：“你颜叔叔的顶级绿茶女友，冯瑶。”
陈夕没有任何反应，仍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任何变化。
冯瑶见状，却并不心疼，而是露出一抹狞笑，走上前，一把掀开对方身上的被褥，抓着少女那瘦弱的胳膊便将其拽了起来，随后像是甩一块抹布一般直接摔到旁边。
“喂，我可是在和你打招呼啊！难道连这点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吗？没有人要的家伙？”
少女的肉体好似被随手丢弃的垃圾，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感觉不出丝毫利用价值，可看着却是生生的疼。
但饶是这样，陈夕也没有任何反应。
冯瑶见状，却也不着急，嘴角狞笑依旧，上前用力一脚，生生踹在少女腰间，将那略有赘肉的身子踢得往前滚了几圈，咚的一声撞在墙边。
“呵，真是个废物，这么两下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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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瑶骂完，缓缓蹲下，耳边像是响起了什么声音，她俯下身子凑近一听，却是那自嘶哑喉咙中拼凑出的几个字。
“我……不是……没人要的……”
“呵，这话你说了可不算！”
冯瑶将手指插入对方的发丝之间，稍一握紧，拽着仍有些脏兮兮的长发便把陈夕扯了起来，看着她那副稍有意识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知道他为什么丢下你跑去国外吗？”
“就因为你是个废物啊！”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明明没资格得到他的爱，却一定要凭借自己的身份，凭借他对你的心软，一次又一次偷取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女人说着，字字珠玑，手上也更用力了几分，与陈夕几乎是脸贴着脸，嘲讽道：
“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吱嘎……
那是齿间摩擦发出的噪音。
也是打响反攻的号角。
陈夕那空洞的双眼逐渐泛起火光，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人，目光凶恶，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其彻底撕碎。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不服气么？”冯瑶眉毛一挑，接着挑衅道：“不服气就证明给我看啊？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是不是个废物！”
讲完这句话，出乎意料的是，陈夕并没有过多愤怒，反而眼眸一暗，面无表情。
冯瑶略感疑惑，刚要仔细查看便感觉到一股危险来临，连忙向后闪躲，避开刺向小腹的一抹寒光，随后反手扼住对方的胳膊，咔吧一声将其重新压制在身下。
“不错嘛，哪怕是现在这样也还不忘迷惑对手，”女人嗤笑着，看向掉在地上的陶瓷碎片，随后继续讥讽道：“不过可惜，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阴险毒辣，也掩盖不了你是个废物的事实！”
“闭……嘴……”
陈夕咬着牙，从齿缝间生生挤出几个字来。
可冯瑶却不似顾倾那般温柔，面对陈夕，她所能给出的就只是残酷的现实和鲜血淋漓的刀子。
于是她便加重了些许手上的力道，在听到一道下意识的痛呼声后接着嘲讽道：
“这就不行了？呵，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吧，我或许还能饶了你一次，怎么样？”
陈夕给她的回答很简单，斩钉截铁：
“我……不是……废物……”
“不是？”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两声，接着反问道：“你说你不是废物？那你怎么连他都留不住！？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我不是……不是……”
陈夕死咬牙关，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地板上，带起砰砰的乱响，委屈与痛苦也在此时重换新生，泪水溢出眼眶，控制不住的流在地上，很快便成了一片反着光的水渍。
“我不是……不是废物……”
“不是……我不是……”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