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其中，抬眼便见到了个浇花的老人。
他的背又佝偻了些许，但状态还好，并不显得苍老。
脚步声在寂静的花房中显得很是刺耳，对方察觉有人便缓缓转头，视线中现出一丝惊喜，笑道：“小伙子，你又来啦？”
颜枫点了点头，走上前，伸手接过老人手中的花洒，一边帮其浇水一边说道：
“嗯……最近发生了点事情……我想来看看她……”
“心情不怎么好吧？”老人笑呵呵问道：“看你的样子……貌似遇到了不太高兴的事情？”
颜枫双目怔然，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接着道：“怎么可能呢……我最近过得挺好的……”
谁料对方却一眼看出了他的谎言，只是背过双手，脸上笑容依旧：
“年轻人，你可比上次我们见面时要瘦多了啊……”
“而且……你的眼中好像多了一些……愧疚？”
“是又交了新的女朋友吗？还是说……骗了谁？”
颜枫双眼猛然瞪大，身子僵在原地，久久不得动弹，直到一只手掌覆上他的肩膀，拍了两下。
“没关系，小伙子，能从自己心里走出来是件好事，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另一个肯对你好的女孩，在这的那个人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言语将歇，老人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收敛了些，继续道：“只不过……千万记得……感情中是容不得欺骗的，要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给那个女孩听，一同面对困难，你们才能彼此接受，明白……”
“我没有骗她！”
颜枫大声吼道，呼吸急促，双目游离，好半晌，方才扭头道：“抱歉……老人家……我有些失态，先走了……”
言罢，他便转过身打算就此离去，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身形。
“就这么走了吗？”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道：“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她吗？”
第114章 混蛋的决定
看看白曦……
颜枫站在原地，犹豫了好半天，方才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视线望向老人，对方已经双手拿起纸钱，笑呵呵递了过来。
“不用了……”颜枫婉拒，解释道：“我……只想和她说说话，就这样……”
老人闻言也不强求，而是默默收回了纸钱，一边转身离去一边嘟囔道：“好啊……多来说说话也好啊……呵呵呵……”
颜枫莞尔，随即表情逐渐落下，稍有晦暗。
走向墓园……
这一路他走的很慢，也不敢抬头，像个犯了错跟着老师前去办公室的孩子。
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节日，所以墓园也没什么活人，空旷地场地中，周围的风吹起来，是不一样的凉爽。
颜枫对此并不感到畏惧，或许是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身前冰冷的石碑。
不知怎的，与那个名字相视的那一刻，颜枫便感觉像是在照一面镜子，看着其中那个邋遢的男人，连忙上下打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石碑，接着又一次很是慌乱地打理起了身上的服饰。
霎那间，男人的手僵住了，他明白了一些东西，原来其实……脏的，不是衣服，而是……
牙根微微咬紧，却只是片刻便被松开，嘴唇蠕动，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来之前……他准备了好多借口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面对那块石碑……面对那个名字……他都没办法去撒这个谎呢？
他到底……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地上几片凌乱的落叶，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秋天了啊……
颜枫还记得姐姐走后的第一个秋天，他的父母终于能回到他身边，可他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个秋天，很难熬，与多年后姐姐离世后的那个秋天一样，很难熬。
颜枫张开嘴，发出的却只有无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和白曦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现在自己和陈夕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复杂了，而那个看似牢不可破的谎言，也越发脆弱了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可他的想法真的很简单，他真的只是想要陈夕能好起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能活的精彩，活的自由……
可如果能产生这样的想法，那他又把陈夕当做了什么？一个实现白曦愿望的工具人吗？
一想到这，他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男人抱着头，缓缓蹲下，牙根紧咬，表情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想要在自己心里分割两人的部分，让她们在他的认知中成为单独的个体，可他根本做不到。
那既然这样，做不到的他，对于陈夕来说，又是什么？
一个无情的工具使用者吗？
自责，痛苦，愧疚，每一种情绪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越发开始犹豫，越发开始抗拒……
可他又不能在外表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他怕如果自己拒绝了陈夕，那对方就会又一次把身体折磨的不成样子……
毕竟，失去唯一家人的痛苦，他再熟悉不过。
况且……陈夕现在真的还小，三观也没有完全形成，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过于贫乏，在没有对自己和自己的喜好有明确认知之前就妄下定论，是绝对鲁莽的表现。
可现在，他们却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那道坎……这让颜枫更加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了……
既然如此……看来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要让陈夕拥有一个能够脱离自己，独立成长的时间，让她在这段时间内对自我重新产生深刻的认识，等到成熟之后，再让她做一次选择。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会逐渐尝试脱离白曦的意识支配，充实自己那枯燥乏味的生活，让他自己也能重新认识陈夕这两个字，然后再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这方法虽然极其残酷，但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并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那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算了……混蛋就混蛋吧……只要小夕能变好……他怎么样都可以……
颜枫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但也只持续了一霎，便被温柔给彻底覆盖。
既然结局注定会是痛苦的成长，那就让过程变得更加甜蜜一些吧……
这也算是他能给予陈夕的，最后的补偿了……
…………
回家。
颜枫刚一进门，沙发上等候已久的陈夕便笑着张开双臂，美滋滋道：“大叔，抱抱～”
男人顿感无奈，摇了摇头，走上前，刚要伸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半步，无比谨慎的问道：
“那个……小夕，你先把手张开，我看看有没有东西……”
陈夕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接着很是乖巧的张开两只手掌，给对方弯腰查看，确认安全。
只不过……颜枫终究还是太笨了。
这个角度，刚刚好，等到颜枫靠近，仔细查看之时，她便用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脑袋，身子向上，朝着对方的嘴唇用力的亲了一口。
可惜，这次她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大开心，也没继续下去，而是在男人那疑惑的目光中一蹦一跳的进了洗手间，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个小物件。
颜枫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用的剃须刀。
想来也是，好像他确实挺长时间没刮胡子了。
男人伸出手打算向其索要，却被陈夕拒绝了，只见少女居然又把手中的电动剃须刀收了起来，反手拿出一把普通的刮胡刀，笑道：
“大叔，还是这个刮得干净，你觉得呢？”
颜枫眨了眨眼，想想也是，于是便也跟着笑了一声，再伸手，却又拿了个空。
而陈夕此时却很是乖巧的走上前来，拉着男人的手掌，将其引到镜子面前，为其打好泡沫，抹上，而后刮起胡子。
颜枫一开始还有点别扭，但是看着对方那副喜欢到不得了的表情也就释然了，随她便吧，能让她给自己刮刮胡子也没什么的，总不能再出什么事吧？
锋利的刮胡刀在脸上一点点剐蹭着，很是仔细，连一根胡子都不肯放过。
自鼻下到下颌，再向下……
终于，冰冷的刀刃抵住了男人的脖颈，方才还乖巧无比的陈夕语气突变，冷声质问道：
“说！你刚刚去哪了！？”
第115章 真相与悔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与悔意
颜枫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冷意，双眸猛然瞪大，被吓得不敢动弹。
而他背后的陈夕则在此时又凑近了些，轻轻靠近男人的耳朵，一边吹气一边低语道：“别害怕，大叔，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刚刚你去哪了？”
颜枫犹豫了几秒钟，实在是不敢撒谎，于是便开口道：“去……去看她了……”
“她？”陈夕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是白曦，但她仍有些不相信，便接着咬牙追问道：“你去看她做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肯忘了她！？”
闻言，颜枫眼眸黯淡了些，叹息一声，伸手拨开喉前的刮胡刀。
少女并未阻拦，只是看着他面色不好，像是知道了什么，沉默许久，方才对自己说道：
“小夕……我这些天查了你妈妈的事情……其实她……对你没有那么……”
“放屁！”逆鳞被触碰，陈夕咬着牙，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你不是我，没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
言语将歇，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问题，把头扭向一旁，不再言语，却也硬着头皮，没有悔过的意思。
颜枫则长长的叹了口气，讲道：“小夕，我知道白姐姐她对你不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呢？她那个时候已经……”
“已经疯了是吧？”
陈夕冷笑，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反问道：“好啊，既然一个疯字就能掩盖所有过错，那我现在也疯了，你现在就和我进屋，直到咱们家多出来一个人，或是少掉一个人为止，怎样？”
对于陈夕现在的表现，颜枫并不感到奇怪。
少女的头脑是比他更强的，想必也一定能察觉到其中的蛛丝马迹，无非只是因为恨意太重，不肯承认而已，如今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便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他便接着问道：
“小夕，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她为什么会疯？”
陈夕不言，只是拽着男人领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你的姑姑们不止一个，而陈家的家族企业又是在男性中一脉单传，你妈妈在她们眼中的作用就是为了诞下你这个孩子，然后能为你的某个姑姑争取到更多的遗产分配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