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果人心生了贪念,骗局也不用多高明就能生效。
俞国胜看着自己弟弟俞家昌,又看向小舅子楚金祥一家,还有自己的堂弟俞文衡,严肃的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已经给经侦的打了个电话,明天咱们先登记,然后再看能不能追……”
他还没说完,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从楼道里传了进来。
“姐,你让我怎么平静!”
“我房子都卖了!你们之前怎么不拦着我!”
“我住哪?这钱没了,我住哪?!”
这道声音直让客厅里的人都皱起了眉。
很快,楚奇英追着妹妹楚金惠的脚步,回到了家。
她一见家里这么多人,声音不得不高了一些:“金惠!这事急不了,都先冷静冷静!”
然而,楚金惠从小到大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性格泼辣,压根控制不了情绪:“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你们没卖房子,你们衣食无忧,我怎么办!”
俞兴这时候说了句:“小姨,你要缺吃少穿,你就跟我说。”
“兴兴,我给你打电话,我问你那个余旭辉,你为什么不说!”楚金惠心里既是恐慌,又是愤怒,“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给我号码!”
俞兴很无奈:“我真的没有。”
楚金惠质问道:“他不是你介绍给我们的吗?他不是你的学长吗?你怎么没有,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包庇他吗?”
俞兴听到了“曾经”类似的话,叹道:“小姨,我也是受害者,我爸我妈,我叔,我舅我舅妈,我堂叔,包括你,大家都是受害者,谁都不愿意钱亏了,谁都想惩治骗子,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包庇一个骗我的人?”
楚金惠瞪着振振有词的外甥:“那你当初把这个人拉过来干什么?”
她又扭头质问亲姐:“大姐,当初是你儿子说他学长靠谱的!大姐,我是房子都放进去!还有爸妈的钱!你不给我个说法?”
楚金祥听不下去了,一把掐灭手里的烟:“你拿着爸妈的钱去搞这个,你跟我们商量了吗?你还有理了!”
楚金惠反唇相讥:“商量什么?你没投吗?我商量了,你们就不同意了?你没投吗?我问你!”
楚金祥的妻子尹佩丽经过与丈夫的深谈,已经确定战线在哪里,这时候见小姑子的气焰,忍不住顶了句:“金惠,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拿爸妈的钱一起理财,到底是想着给他们理,还是把理出来的钱再分分?动那些钱,你就一句都不吭声?”
这话颇为诛心。
楚金惠听到嫂子这话,伸手一指:“这几天是谁天天问我,天天让我出主意,是谁??”
尹佩丽不服气:“是让你出主意,不是让你把枪口对准自家人!”
客厅里越吵越激烈,楚奇英看着这一幕,听着她们的声音,脑子一阵疼,一个是家里从小被宠着的小妹,一个是性格强硬的弟媳。
俞兴瞧着这局面,瞧着母亲既伤心又难堪的神色,高声说道:“行了!别吵了!”
楚金惠听到外甥的声音,扭头怒道:“我是你姨!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
俞兴的二叔俞家昌一直沉默,听到这句不乐意了,他沉着声音说道:“金惠啊,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明天先去局里登记。”
楚金惠刚想说话就听到哥哥的声音。
俞兴的小舅楚金祥同样护着外甥:“你不要这样冲着兴兴,他说的很在理!你一个长辈,你也知道你是他姨,你喊什么?谁没损失?你喊什么?”
俞兴的堂叔俞文衡也说道:“楚金惠啊,差不多行了,这事不还没个定论,没准过一阵就有警察把损失追回了。”
楚金惠听完这句听下句,又看着楚奇英与俞国胜严肃的表情,转身就要走:“我找爸去!”
楚金祥抢了一步,直接锁死门:“你找他干什么!今天你敢把这事告诉爸,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哥!”
楚金惠怒道:“不认就不……”
楚奇英平静的声音响起:“连你姐也别认了。”
楚金惠瞪着自己姐姐。
俞国胜吐了一口气,软硬兼施:“金惠,你要是这样,回头经侦那边追回部分损失,别说我是你姐夫。”
楚金惠表情陡然一变。
还能追回损失吗?部分损失也行,那又怎么分配?
她看着大姐和二哥,又看看姐夫,再看俞家昌、俞文衡都在盯着自己。
“你们心里不滴血,我连房子都没了!我住哪?小德就不是你们外甥!你们就能看着他睡街上!”楚金惠的声音低了些,但仍旧生气。
楚金祥大声的说道:“你一三五住大姐这,二四六住我那,周日住地里给我看葡萄藤!哪里不能住你了!小德的学费生活费,我一点不差你!”
俞国胜感觉到了态度的软化,追加了一句:“金惠啊,这段时间是追讨的黄金期,咱们还是要相信组织,等到拿了钱,我让你第一个去领!”
楚金惠听着这话,看着一圈人的表情,感受到他们一致的态度与立场,闭了闭眼,拉开哥哥的手,闷头往外走。
楚金祥问了句:“你去哪!”
楚金惠头也不回的闷声道:“回去给孩子做饭!”
楚金祥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句:“回去别乱说!明天把小德带到我那!”
许久,外面传来依稀的回应。
“知道了!”
俞兴松了口气,摸出烟盒,给二叔、堂叔、舅舅、父亲都发了一圈,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尽管也小吵一架,但这已经比让人心凉的一地鸡毛好了太多。
楚奇英看着儿子发烟,没有制止,任由这群男人在客厅里吞云吐雾,碰见事了,小家有了两个支柱,大家的关系也还维持住,父母那边能暂时瞒着……
再想想儿子做公司的成绩,这个局面也就有了让她心里撑住的期盼。
第65章 如此也
俞兴对于这场家庭理财风波的底线就是不要波及到上了年纪的外婆与姥爷。
其次,他希望这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亲戚都依旧和睦。
而这天晚上……
还算和睦吧,最起码,算是底线之上的表现。
俞兴不希望看到姥爷再住一次院了。
战线暂时统一,但大家的心情仍旧沉重。
即便俞国胜与楚奇英知道儿子的公司价值,也难免伤感,谁都不愿看着兄弟姐妹受难,都希望大家能好好的。
夜里十一点,经过逐一沟通的亲戚们都回去了,俞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脑子里已经更多在思考回去之后的事情。
这时候,俞国胜静悄悄的坐在了旁边。
“爸,咋了?”俞兴换了个国际新闻频道。
俞国胜一脸期盼的问道:“儿子,你说,那个余旭辉就没有回来的时候?经侦没准就能追回部分损失呢?”
“要是我,我肯定不回来了。”俞兴微微摇头,“回来干什么?想要追回来,悬得很。”
俞国胜安静的跟着看了会新闻,又说道:“儿子啊,这要是一点追不回来,我看你姨还得疯一次。”
“换我我也疯啊,钱是心血,房子更是心血。”俞兴是能理解的,“爸,你和我妈就多安抚安抚,我争取早点把公司的估值吹起来,哎,其实就是钱的事,这世界绝大部分的事都能用钱解决。”
俞国胜叹气,确实是这样,大部分的事都能用钱解决,但就是没钱。
他最后问道:“这公司估值能……能吹起来啊?怎么吹?”
俞兴思考几秒:“爸,我毕竟经验有限,我能想到的只有踩着别人吹,你是公务员,你跟我说说还有什么心得?”
“我要是有心得,我能去农机局吗?”俞国胜看着儿子,“兴兴,我就一点要求,不要违法。”
俞兴忍不住笑:“爸,你对我的要求也太低了,我对自己是有道德品质上的要求的,不仅不违法,还要站在道德的高地。”
他又说道:“明天我去看看姥爷和外婆,差不多后天就回去了,你缺零花钱吗?”
俞国胜嗤笑道:“好好好,你真是俞总了,这么趾高气昂的跟你老子说话。”
俞兴点点头。
俞国胜话锋一转:“但你要给我点,也行。”
俞兴仍旧点头:“我包里有,就在里面内层,你自己去数。”
俞国胜:“……”
他蹲在沙发边上,打开儿子的背包,觉着自己这样的姿势数钱颇有嗟来之食的感觉。
于是,俞国胜拎着包,站起来数,心里就好多了。
他数了10张,展示给儿子看:“兴兴,我拿这些,算你孝心了。”
俞兴看也不看,只“嗯”了一声。
俞国胜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的别扭,又大胆的多拿了5张:“我养你小,你养我……中。”
“没问题,爸,你把钱收好吧。”俞兴嘱咐道,“别被我妈看着了,现在这段时间毕竟特殊,她心里也不好受。”
俞国胜默默把钱放好。
俞兴见状,高声喊道:“妈,妈,你来!”
过了一会,卧室里用备课来缓解心情的楚奇英走出来:“干什么?”
俞兴指示道:“爸,把包给我妈。”
俞国胜不明所以的拎起包,递给了媳妇。
“爸,我包里有内层,你拉开拉链,把里面的钱给我妈。”俞兴又说了一遍,“这钱是我这三个月的正常工资,上缴了,妈,你拿着,想买衣服买衣服,想给我姥爷和外婆买东西就买东西。”
俞国胜看着儿子,话都在眼神里:剩的都给你妈啊!你怎么不早说!?
他重复了一遍拉开拉链的动作,把里面剩余的一沓钱都掏出来,慢慢递给媳妇,心里有一丢丢的痛惜。
早知道……刚才多数点了,反正是儿子的孝心。
楚奇英叹了口气,接过钱,没有客气,只是说道:“我儿子第一次给我钱,给多少,我都拿着。”
俞国胜觉得媳妇说得很好,给多少,都可以拿着啊……
楚奇英看着儿子,嘱咐道:“兴兴,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千万不要为了挣钱而铤而走险!”
俞兴立即表态:“妈,你放心,我现在挣钱可能是让别人铤而走险。”
楚奇英感觉应该似乎可以放心吧。
这一晚上,夫妻两人仍旧睡不踏实,但俞兴睡得格外好,他比谁都知道当前局面已经相当不错。
次日上午,楚奇英照常上班,俞国胜请了半天假,带着亲戚们去登记损失,而这一登记才彻底把大家的投资规模搞清楚,497万的数字让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沉。
俞兴则是自己拎着东西去看了外婆和姥爷。
外婆是海盐本地人,姥爷是山西大同人,所以,他的叫法从小被两人要求,变来变去的便合二为一,外婆/外公,姥姥/姥爷。
上午一见,小姨确实没有把事情捅到他们这里,两个老人乐呵呵的收下了外孙的营养品和零花钱。
到了下午,俞兴见到表弟楚智光,谈起去申城的事。
“小光啊,你几年驾龄了?”他一时半会还没有合适位置安排表弟,仍旧按照与小舅的聊天来问情况。
楚智光嘿嘿一笑:“我科目一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