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正微微鞠躬的楚倾眠脑袋上突然冒出来一個奇怪的数字,像是她头顶着一个透明底的电子时钟。
“100”
一百?
苏成意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的掌声还在继续,李璐正被她的演讲词感动,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件怪事。
楚倾眠鞠完躬,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不偏不倚落到苏成意身上。
苏成意还在纠结那个数字的问题,所以两人久违地来了一个对视。
楚倾眠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走下讲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个漂浮着的数字也跟着她一起回到了位置上。
这难道是什么AR特效?还是说地球online又卡bug了?
奇了怪了。
揣着这样的疑惑,这一整天,苏成意都紧盯着楚倾眠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往日里总是游刃有余、尽善尽美的楚大小姐,今天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手忙脚乱的。
好像还在百忙之中抽空瞪了他一眼。
下晚自习回到家里之后,苏成意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脑浏览器。
“看到别人头上突然出现一串数字是什么情况”
“人的脑袋上会突然出现倒计时吗”
“最新AR特效技术”
一番乱七八糟的搜索之后,苏成意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大多数回答都让他去精神病院看看,说这是妄想症的早期症状。
度娘还很贴心地为他提供了棠安市24小时免费心理危机咨询热线,以及附近的四所能够无偿提供服务的心理健康中心。
最后,他不抱希望地点进了某站的一个剪辑视频。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这天,他刚刚登上航班,就看到所有人头上都出现相同的一小时倒计时,他立刻选择转身离开。
一小时后,新闻播报飞机失事,小帅痛苦地捂住了脸,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救下他们.”
“.”
苏成意“啪”地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死亡倒计时?
哈,笑话,太科幻了。
相比起来,苏成意还是比较愿意相信他这是妄想症的早期症状。
睡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幻觉就消失了。
这天晚上,苏成意怀着这样的心理入眠。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校门口偶遇了负责执勤的优秀学生干部楚倾眠同学。
她一如既往地巧笑倩兮,连头发丝被风吹起的幅度都是完美的。
但那个数字并没有消失。
不一样的是,它已经从“100”变成了“99”。
苏成意的脚步僵硬地顿在原地,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这个数字是以天为单位的,而且正在衰减。
“苏成意?”
清甜的嗓音将他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苏成意抬起眼睛,原本还在门口执勤的楚倾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略微歪着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怎么啦?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苏成意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距离隔得近了,她头上的数字也清晰了不少,更加证明了这绝对不是特效之类的手段。
“你”
见他不回话,楚倾眠蹙起眉头,伸手想过来拉他的校服袖口。
“我没事。”
苏成意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楚倾眠靠近的动作落空,神情微微一怔,手指悄悄攥紧。
“.”
下一秒,她怒气冲冲地说道:
“校园卡!!!”
苏成意被她吼得一愣,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卡片,递到她手里。
楚倾眠气鼓鼓地抿着嘴角,低下头,又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给我身份证做什么?”
“啊?”
苏成意这才发现他拿错了证件。
因为这倒计时的事情,从昨晚到今早都一直心神不宁的,所以才把校园卡带成了身份证。
瞧着对方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楚倾眠轻轻叹了口气,把身份证重新塞回他的口袋里。
“算啦,放你一马,快肘快肘。”
“哦。”
苏成意接过身份证,低头往校门走去,隐约听到楚倾眠在他身后小声抱怨:
“敷衍鬼,诅咒你跌跤啦!”
苏成意闻言又转过身去。
对方立马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一本正经的优秀学生干部模样,皱了皱鼻子,冲他使眼色:
“快点进去,被人看到要说我徇私枉法的好不好?!”
苏成意看着她脑袋上的数字“99”,突然间觉得一整颗心都在慢慢往下沉。
其实也不一定是死亡倒计时吧。
电影终究还是电影,现实世界或许没有那么残酷。
苏成意这样想着,将手上的笔转成一道残影。
这是他极度焦躁的时候才会下意识有的动作,上一次这样,还是破天荒碰到一道让他觉得困扰的数学竞赛题。
或许是什么“距离变身成为魔法少女的倒计时”呢。
也有可能是“三体人攻打地球”倒计时。
或者“小行星撞地球”倒计时。
“地球重塑之超级大地震”倒计时。
“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启”倒计时。
等等等等。
是什么都无所谓,总而言之,绝对不能是“楚倾眠的生命倒计时”。
意识到他在意的其实仅仅只是这一点之后,苏成意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苏成意今天没办法一直盯着小班长的背影看,因为她奉命去大礼堂排练几天后的文艺表演了。
不过很快他也拥有了继续这样做的机会。
因为李璐来教室提问:
“有没有同学愿意跑腿,帮忙去送一下咱们班的演出道具的?”
“我去!”
“我我我!”
“老师,这种难事请务必让我来!”
对于这种事情,班上的同学往往十分积极踊跃,纷纷举手。
但后排已经有一个人“噌”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李璐旁边,面无表情地说:
“道具在哪?”
闹嚷的班级里瞬间鸦雀无声。
这尊大神突然当着全班的面揽下这种活计,对同学们的惊吓程度不亚于亲眼看到一具千年僵尸突然掀开棺材板蹦起了迪。
苏成意双手抱着一个大盒子,慢吞吞地走在去礼堂的路上。
一中的文艺汇演一直很受重视,楚倾眠去年表演的是钢琴独奏,巴赫的十二平均律。
今年她似乎要拉大提琴。
对她来说,演奏这些乐器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原本是不需要彩排的。
但是为了让表演更有班级团体意识,她不辞辛劳地策划了一出话剧,自己退居幕后,只负责演奏背景音乐。
苏成意并不理解她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而或许这样的不理解,就是将他们从“青梅竹马”这个词语之间隔开的原因。
回头想想,其实他和楚倾眠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疏离的。
幼儿园的时候,两人坐同桌,一起用蜡笔完成美术课的作业,偶尔也会搭对方父母的顺风车回家。
一个人下车以后,另一个人会扒着车窗恋恋不舍地说:“明天见!”
那时候,两人都默认长辈们的玩笑话是认真的,以为他们长大以后真的会结婚。
但是,上小学之后,苏成意的父母离异,他的性格受此影响,也越发孤僻而奇怪。
楚倾眠倒是从那个胆小又害羞的女孩成长为了初具完美大小姐雏形的优秀小学生,朋友众多,在学校很有众星捧月之势。
苏成意不知怎的,觉得这场面很是碍眼,于是单方面决定不再跟楚倾眠说话。
起初,楚倾眠还会在放学的时候跟在他后面,不厌其烦地缠着他问为什么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