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对恋爱没有兴趣 第76节

  然而,和大家听惯了的成功人士指点格局、挥斥方遒不同,他们聊的都是些自己身上的小事。

  原来大飞哥小飞哥并不是亲兄弟,而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名字里刚好都有飞字,为了区分开来,才一个成了大飞一个成了小飞。

  难怪瞧着长得完全不像呢,苏成意打量了一下正勾肩搭背的两人。

  “我老家是西北一个小村的,说出来你们肯定没人知道。我十五岁,就一个人跑棠安市来打工,刚下火车,我钱就全被偷了!那是我爹娘刨了大半年地给我攒的啊,也不瞒大伙儿,我当时就想跳火车轨道死了算球了。”

  小飞哥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

  “你们别看我现在这身板不咋地,我十五岁的时候更夸张,就跟条黄芽菜似的。去工地上搬砖都没人要我,我只能去捡破烂。没想到人家捡破烂也是有规则的,这一块儿归谁,那一块儿归谁,早都安排好了。”

  他讲到这里,另一桌的少年少女们早就放下了筷子,都竖起耳朵听他讲故事。

  “嗬,我从他们手里抢垃圾,那真是没少挨揍。后来啊,我就遇到了我大飞哥。他当时瞅见我被好几个小乞丐围着打,上来帮忙,几乎可以说是救了我一命。也是他给我担保,我才在工地上捡了个活干。”

  楚倾眠还是第一回知道捡破烂也是有风险的,要靠争抢,不由得有些震惊。

第91章 愿君长醉不复忧

  大飞哥被小飞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什么救命不救命的,看到半大小子挨欺负,还能不帮帮忙吗?要说救命,小飞你还记得那回吗?我干着活突然倒地上那回。”

  小飞哥听他提起这个,顿时摇着头直叹气。

  “那是真的吓人,我数着砖呢,一转头他直挺挺地倒地上了,我赶紧上去掐人中,扯着嗓子就喊救命。”

  大飞哥仰头喝了一口酒,说着当时的感觉。

  “当时觉得脑子是醒的,就是身上发麻,动不了。我当时都没想别的,我就想啊,我可以死,但是不能残废,我要是残废了,以后干不了活了,可怎么办?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倚着我呢。”

  他像开玩笑一样说着这种话,苏成意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想到了许三观卖血记里的情节。

  许三观知道自己的血卖不出去以后,也是这样的反应。

  四十年来,他家里有什么灾祸,都是靠着他卖血才挺过去的。

  现在他的血卖不出去了,以后再有灾祸该怎么办?

  所以尽管现在家里早已不需要他卖血了,他还是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肩上担着这么沉重的责任,怎么生病?哪敢生病?

  “行了啊你俩,两个大男人说起这些还哭哭啼啼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苏成意抬头一看,是巷子口那个热心的阿姨。

  “我老公不就是在你俩那工地上干活被砸死的吗?那杀千刀的工头,一分钱没赔跑了。

  我一个人养俩路都走不稳的孩子,我怎么活?我光是吃菜市场捡的烂菜叶,都吃了有半年!”

  说起这些心酸的往事,她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那不还是挺过来了?现在孩子大了,都在旁边职高上学。”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着穿着一中校服的几个少年,

  “伱们这几个娃娃都是重点高中的,有大出息。但是我觉得我家孩子也很好,在职高读书也不丢人嘛,对不对?”

  几人赶紧点头称是,韩冰很配合地说:

  “阿姨,健康平安就好。”

  这话显然说到阿姨心坎儿里去了,

  “对对对,健康平安就好,你们也是。”

  除了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林桐以外,其他人都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在他们几个的日常生活里,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这些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

  于是下意识认为生活在这里的是危险的人,是碰到最好捏着鼻子避开走的人。

  可听他们聊起这些跌宕起伏、五味杂陈的人生,才知道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一样,都是有血有肉、坚强生活的人。

  烧烤的炭火逐渐熄了,晚间的风一吹,便有些凉意袭来。

  苏成意看了旁边抱着胳膊的楚倾眠一眼,脱下校服外套给她披上。

  对方还在愣神,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声“谢谢”。

  苏成意又看着瑟瑟发抖的韩冰和不为所动的徐洋,忍不住一肘怼过去。

  “.干嘛?哦。”

  徐洋非常难得地在沉思,被苏成意打断之后刚想发作,就看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

  “外套要不要?”

  他眼睛也不看韩冰,就对着空气说话。

  “不要!”

  韩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徐洋嘴上说着“不要就算了”,“冻死你”,“感冒了可没人报销医药费”,手上却很老实地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没想到林知婉在一旁察言观色,又听不见声音,哪里看得懂这两人的戏码,只知道韩冰看上去很冷,于是跑着去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给韩冰披上。

  韩冰一边笑着比划“谢谢”,一边白了徐洋一眼。

  徐洋又讪讪地把脱到一半的外套穿上。

  林桐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暗自好笑,把姐姐拉到一边告诉她:

  “姐姐你帮倒忙啦。”

  林知婉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林桐只得又打手势解释:“没事,开玩笑呢”。

  楚倾眠从刚刚开始就闷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成意稍微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一点,问道:

  “你怎么了?”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好累。金钱,病痛,生离死别,一个比一个可怕。”

  楚倾眠把脸往竖起来的校服领子里缩了一下,只露出一双心事重重的眼睛。

  “人生在世不称意,本来就是这样的。”

  苏成意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依旧闪烁的星空。

  听他这么说,楚倾眠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催化作用,她感觉自己一多愁善感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你想这些干嘛?你的人生看上去似乎跟这些烦恼没多大关系。”

  苏成意侧头看了一眼她有些泛红的眼角。

  一般不都说富人无法共情穷人么,没钱的话为什么不把家里空余的房子租出去?何不食肉糜才符合大多数有钱人的认知。

  “万一明天我家就破产了呢?”

  楚倾眠面无表情地说。

  此刻正在大洋彼岸洽谈合作生意的楚远江:阿嚏!阿嚏!

  苏成意被她这句话逗得一笑,坐直起来,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

  “你看他们像是烦恼的样子吗?”

  楚倾眠看向那一桌大人,他们推杯换盏,划拳助兴,都笑得十分开怀。

  杨柳和高叔以茶代酒混在其中,也兴致高昂。

  生活所带来的苦难与折磨,此时都被抛在了脑后。

  “有用来烦恼的时间,不如吃顿火锅,睡个懒觉。往日情怀化作酒,愿君长醉不复忧。”

  苏成意端起桌上的酒杯,在楚倾眠眼前晃了晃。

  原本一直苦瓜脸的楚倾眠愣了一下,忽然展颜一笑,抢过他手里的杯子。

  “欸,你少喝点。”

  苏成意阻拦未成,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咕噜咕噜喝完了一大杯。

  见气氛到位,小飞哥又搬出一个音箱来放歌。

  款式十分老旧,外壳的漆都快掉光了,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淘来的老古董。

  不出意外,音质也极差,刺耳尖利。

  但它很明显是这条街上极为重要的一样娱乐工具。

  前奏一出,苏成意就听出来了这是哪首歌。

  众人显然经常听这首歌,很快就借着酒劲一起胡乱唱了起来。

  小飞哥领唱的调子估计跑到他老家大西北去了,好在还是能勉强听清楚原唱陈慧娴的声音。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每个人都在各唱各的,苏成意听得直想笑。

  周围实在太吵了,楚倾眠只得凑到他耳边说:

  “你会唱吗!我想听你唱这个!”

  苏成意听了一下伴奏,刚好放到第二段副歌,于是随了她的意,低声跟着唱。

  苏泽朗的老家在白话区,因此苏成意的粤语发音很标准。

  他这几句唱下来,楚倾眠只觉得自己的耳根连着心脏,都听得酥酥麻麻的。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第92章 决战鬼牌之巅

  夕阳西下。

  教室。

  座无虚席,却是一片死寂。

  两人对坐于讲台前。

  原来不是没有声音。

  声音只存在于两人交错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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