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残忍，不过这就是实验小白鼠的命。
“老师你是魔鬼吗？”宋河忍不住吐槽，“这种逆天的实验灵感，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瑟瑟发抖，如此清纯漂亮的女人，实验风格为何如此狂野邪典？
“灵感总共来源于四件事。”相晓桐伸出手，“这四件事让我对大脑的本质有了一些猜测，所以想做双脑连接实验。”
“哪四件？”宋河好奇到爆了。
“第一件，就是刚刚咱们聊的胼胝体切除术，这是根基，它给我的感觉是，脑子像骨骼一样分成严整的部件，软塌塌纠缠在一起的组织只是它的表象。”
“第二件，你既然背过医书，学过大脑创伤后自愈的案例吧？”相晓桐伸出第二根手指。
“学过。”宋河回忆道，“欧洲战场越南战场都有过案例，士兵头部中弹，脑子有一块被迫挖掉，命大活下来了。起初挖掉的脑区功能完全丧失，但随着漫长的疗养，极个别士兵的大脑神奇自愈，其他部分的脑组织承接了空缺脑组织的功能！”
“对。”相晓桐脸色严肃，“我在医院见过一个农民工女工，她很多年前在工厂上班，机器故障爆开，一个小零件打进她脑子里了，很多碎屑，医生只能把她那一部分脑组织切掉。”
“切完之后人是活了，但听力没了。”
“过了十年，突然有一天她隐约听到一些动静，起初以为是幻觉，岂料听觉越来越清晰，半年后甚至能分辨歌曲旋律。”
“去医院检查，让她听音乐的同时测脑区活动，发现她听到音乐的时候，一部分嗅觉脑区高亮活跃，说明嗅觉脑区承接了一部分原先听觉脑区的功能。”
“我问了一些脑手术专家，查了一些论文，发现这种案例的概率很小，但总数却多，是个普遍现象，每隔成百上千例就会冒出来一例幸运儿。”
“此事给我的感觉是，大脑是一个紧密相连的整体，和胼胝体切除术那种骨骼般的感觉相悖。”相晓桐道，“简直像波粒二象性，既波又粒。”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宋河沉思，“最常见的案例，就是盲人的嗅觉或听觉特别好。我最初以为是注意力集中的原因，盲人看不见，自然就得集中注意力去听，但后来发现玄机远不止于此。”
“然后是第三件事。”相晓桐伸出第三根手指，“之前也和你说过，我的重点项目，转世灵童！”
“哦！”宋河恍然大悟，“记忆从死人的脑子里跑到活人的脑子里？”
“对，转世灵童给我的感觉是，脑子像一个杯子，里面的液体可以更换。”相晓桐扒了扒塑料袋，拿出一杯奶茶。
“这方面我不敢发表评论，我相信您的研究，但我自己没亲自研究过。”宋河脸色凝重，“如果转世灵童真能板上钉钉地证实，也真能挖到原理，怕是会颠覆整个人类的世界观，不亚于历史上的上帝已死。”
相晓桐啪一声把吸管扎进奶茶里，喝了两口，“最后一件事，连体婴儿！”
宋河怔了一下，“您是说，那种两个脑袋共用一个身体的连体双胞胎？”
第841章 连体婴儿的互相感知
相晓桐喝了口奶茶，趴在床上一手撑着脸，有气无力地往下说。
“神经元机械手和神经元机械腿进医保之后，赣省有一个县长通过层层关系联系我，说他们县有一对连体双胞胎，问我这种情况能不能安装小号的神经元机械腿。”
“我看了下资料，那对连体双胞胎刚刚三岁，两个女孩共用盆骨，上身是完整的两个人，五脏六腑也都完整，但就是两人共用双腿。”
“现在的医疗条件能给双胞胎做分离手术，但手术意味着只能有一个孩子拥有腿，另一个孩子会变成无腿人。”
“她们父母彻夜难眠，不知道该不该做分离手术，无论哪个孩子失去腿，都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压根没法选，但不分离的话，又意味着俩孩子得一辈子捆绑在一起，生活肯定和正常人不一样。”
“如果能装上机械腿，便可以放心大胆做分离手术，父母孩子都能接受，所以那个县长联系我问技术细节。”
宋河连连点头，平均每二十万个婴儿就会有一例连体，盆骨连体情况算最常见的，也是最幸运的，存活率高，分离后顶多只是失去腿。
有胸腔连体的婴儿才惨，俩头共用一套内脏，稍有病变两个一起死。而且一颗心脏给两个脑袋供血，很多都有智力障碍，同时伴随着过高的心脏负担。
“我亲自飞了一趟赣省，带着公司团队去看那对连体小女孩的情况。”相晓桐放下奶茶，又从床边塑料袋里摸出爆米花吃。
“本来是单纯去看看盆骨以下的状况，试试能不能顺利装机械腿。”
“但在病房里和俩小女孩交流的时候，我发现很奇怪的现象，她们在进行大段叙述的时候，妹妹说到一半停下，姐姐会立刻无缝衔接继续说，姐姐说累了停下，妹妹则马上继续开口说。”
“而且姐妹俩说话的时候，不会扭头看对方，而是很整齐地盯着我！”
“能想象那个画面吗？”相晓桐突然歪了歪身子，改变声调，“你想象一下我是那个连体小女孩。”
说完她又歪了歪身体，换回正常语调，“像这样，你看了有啥感觉？”
宋河皱眉，“就好像……姐妹俩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甚至可以说，姐妹俩共用一个意识？”
“对，我当时在病房里就那种感觉。”相晓桐重重点头，“不像是在和俩孩子交流，像是在和一个孩子交流，只不过这个孩子长了两张嘴，一张嘴说累了就换另一张。”
“不应该啊？不是从盆骨处连体吗？姐妹俩各自有一套器官和大脑啊，怎么会共用一个意识？”宋河匪夷所思，“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形成的默契？”
“我也以为是默契，但我问了一下她们，她们承认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相晓桐道，“我当时难以置信，特意做了个小测试，结果非常吓人！”
“什么小测试？”宋河好奇。
“先从天花板上吊一块黑布，挡在姐妹俩中间，让她们俩的身子彼此隔开。”相晓桐用手比划。
“理解，互相看不见，互相也碰不到，相当于分成两个人。”宋河点头。
“然后，我给姐姐妹妹面前都摆一对按钮，左边红按钮，右边蓝按钮。”相晓桐继续说。
“我先给姐姐出示纸条，让她按一下红色按钮，然后我到另一边问妹妹，你知道姐姐按了什么按钮吗？”
“妹妹毫不犹豫，直接摁了红按钮！”
“好家伙！”宋河吃惊。
“反复几次测按钮，居然都对了，我升级测试，耍了个小花招，让姐姐不要按按钮，摸一下两个按钮中间的桌子。”
“然后我再去问妹妹，知道姐姐按了哪个按钮吗？”
“妹妹表现得很困惑，在左右按钮上犹豫了半天，最后哪个也没按，试探着把手放在了桌子中间。”
“我去，神了！”宋河听的心潮起伏。
短暂激动后，他又陷入沉思，突然想到什么。
“虽然上半身隔开了，但下半身还连在一起啊！会不会姐妹俩用腿部偷偷给对方打暗号？比如姐姐按了一下红按钮，就用右腿碰一下左腿。”
“没有，我让团队里一个女博士专门盯孩子的腿，自始至终孩子的腿没动过。”
“扫描大脑了吗？”宋河问。
“扫了，扫描结果非常诡异，我同时给姐妹俩做脑部扫描，发现两颗脑子的活跃位置有很大程度上的同步，简直像量子纠缠一样，姐姐某个脑区活跃一下，妹妹的相应脑区同时活跃，只不过活跃程度不一样。”
“冲击三观！”宋河连声道，“冲击三观啊！后来做分离手术了吗？”
“做了，俩孩子已经成功分开了，选择谁要原装腿的时候，俩孩子没有犹豫就同时决定让妹妹拥有腿，姐姐安装机械腿。”
“为什么？”
“我问了，姐妹俩都说妹妹对腿的控制更强一些，我做了一下脑扫描，好像确实如此，姐妹俩用腿活动的时候，基本都是妹妹的运动脑区活跃。”
“做完手术之后一年，也就是上个月月底，我又给这俩孩子做了红蓝按钮实验，这次不用挂黑布了，直接把姐妹俩关进不同房间里就行。”相晓桐表情困惑，“测试结果依旧很令人震惊！”
“不会吧？！”宋河猜到结果，猛皱眉头，“身体都分开了，姐妹俩还能知道对方按了什么按钮？怎么可能啊？”
“正确率下降了，但依旧知道。”相晓桐道，“从之前100%的正确率，降到了80%，姐妹俩都说彼此的感知在分离手术之后下降了，给她们测脑活动，结果差不多。”
宋河摸着自己下巴，满脸的匪夷所思。
老师的实验是绝对可信的，事实就是事实。
但这事实确实无法理解，简直让他有点怀疑世界了！
此时此刻，他又回想起刚开始苦学脑科学的感觉，像面对一个无底洞，越是往下绳降，就越能看到更深的东西。
大脑的存在，简直无法描述，神奇到几乎有些诡异了，像什么神话传说里的超自然造物。
“老师，听你讲完这四个灵感来源，我也想试试把两颗脑子连接起来了。”宋河深吸一口气，“带带我吧老师，我给你当助手！”
“带屁，都说了我失败了。”相晓桐脸色垮下来，十分沮丧。
“怎么失败了？我看你手机照片，那些小鼠的脑子成功连在一起了啊？”宋河惊奇，“这不是伟大的成功吗？"
第842章 没有规律的大脑
“把脑子连在一起是为了研究脑子，但我拿到的数据根本没法看。”相晓桐悲叹，抬手一指墙角的行李箱，“都在我电脑里，你自己翻吧。”
宋河走到墙角，拉开行李箱拉链，上面一层全是叠好的背心短裤袜子和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扒开后底下有一台轻薄本。
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掀开，电脑迅速启动，然后……蓝屏。
宋河试着点了两下，敲敲键盘，依旧是蓝屏。
“老师，这可不能怪我，拿出来就这样了。”宋河尴尬地回头。
相晓桐瞪他，“赔！”
宋河哭丧着脸。
相晓桐突然又坏笑，“大傻春，真以为坏了？我放数据的电脑能没点障碍？背景色、密码框颜色、提示字颜色都是蓝的，这是正常界面，你往屏幕正中间点一下，然后输密码。”
宋河尴尬，这种保护色小花招居然给他骗住了……话说这谁来也得骗住啊！谁能想到整个界面全一个颜色？
“zsefvgyhnjik。”相晓桐背密码，“别输错了。”
宋河小心翼翼地在键盘上敲，很快发现规律，这一串密码在键盘上的轨迹和正弦波一样，上上下下的。
输完密码敲回车……依旧蓝屏。
“还有第二道密码。”相晓桐笑道，“是我教务系统的密码倒过来再平方。”
老师教务系统的密码是786124，宋河刹那间心算完毕，输入177819925969。
回车，这次终于进去了，满屏幕的文件夹，他按指引从右下角找到“双脑连接”的文件夹，打开，实验数据顿时铺满屏幕。
每份数据记录的相当翔实，日期、用药、小鼠状态乃至照片都有，然后便是大量的脑电扫描图。
宋河默默看了片刻，“老师我说说我看懂的，您听听对不对？”
“嗯。”相晓桐趴在床上，眯着眼打哈欠。
“首先，您做的这些双脑连接实验，小鼠都活不过一周。”
“对。”
“胼胝体切除术是为了治疗癫痫，避免左右半脑踢皮球一样来回放电。但您对两颗脑子进行连接，人工制造新的胼胝体之后，两颗脑子也开始来回放电，形成类似癫痫的效果。”
“对。”
“而且无论从哪个部位做双脑连接，脑波都毫无规律可言，像是完全随机的。唯一不随机的是，人造胼胝体会生成一层噪声波，噪声波比较稳定，但会激起两颗脑子广泛杂乱的回音，就像朝葫芦形的池塘里扔石头。”
宋河说完，许久没听到回应，忍不住回头。
他以为相老师睡了，万万没想到，一双大眼睛正十分惊奇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宋河不知所措。
相晓桐伸出手臂，竖了个大拇指，认真夸奖，“牛啊宋河，有点东西！短短几分钟能看这么明白！”
宋河被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基操基操。”
“最大的麻烦就在最后一点，目前测到的数据，看上去毫无规律。”相晓桐道，“测数据就是为了找规律，没有规律，大脑就成了完全随机的东西，真就成了灵魂容器了。”
宋河凝视着屏幕上的数据，若有所思。
“肯定是有规律的，但随机性太大，应该是一些细微的脑结构就会对全局产生巨大的干扰，像湍流一样，所以看上去没规律。”宋河判断。
“废话，这我也知道，关键是随机性大到一定程度，就完全没法总结规律了。”相晓桐叹道，“其实这不是一个脑科学问题，更主要是一个数学问题，我道行还不够，暂时放弃了，宣布失败！”
“老师这数据给我一份成吗？”
“拿去吧，反正也没用，你别妄想能看懂，死磕这个纯属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