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收手吧。”相晓桐劝道，“可以平时带着做一做，主要精力先去做一些可行的项目。”
宋河嗯嗯地点着头，低头扒饭，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相晓桐无奈地看着他。
“听进去了，但没完全听进去。”
“什么意思？”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宋河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大笑。
……
到实验室，宋河就笑不出来了，又是一批壮烈牺牲的小白鼠，已经数不清死掉多少了，总之每天都有一群小白鼠生灵涂炭。
日复一日的重复实验，团队成员越来越沮丧，有时候大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测试下去，实验室仿佛陷入了某种时间循环。
宋河也束手无策，拍板决定，暂停测试人造血液，直接针对小鼠血液做实验，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方向一转，大家稍微有些干劲儿了，继续三班倒，昼夜不息地推进研究。
八月中旬的一个暴雨之夜，宋河忽然在实验台前直起身来，大吼一声，“酶！”
昏昏欲睡的白大褂们集体吓醒，惊恐地回头望着老大。
“集合开会！”宋河如释重负，“红细胞应该可以造了！”
众人聚集到宋河身边，一些在宿舍睡觉的团队成员也被电话叫醒，随后通过视频通话参会。
众目睽睽之下，宋河迅速下发一大堆数据纸。
他的脸色疲惫而喜悦，等待大家把数据纸看了个差不多，开口讲述：
“关键点我找到了，解决办法我也找到了，血型将不再是问题！”
“原本咱们的计划是制造各种血型的人造血，现在不需要了，可以直接造通用人造血，绝大多数血型都可以用！”
第711章 器官移植的新突破？
话音刚落，白大褂们齐刷刷愣了。
“老大你意思是说……不管什么血型，都用同一种人造红细胞？”纪天和问。
“没错！”宋河点头，“不排除个别熊猫血不适用，但常见血型应该可以通用！”
一片哗然！
白大褂们满脸吃惊，这怎么可能？
有些血型可以混杂，譬如O型血可以输给任何血型，但只能少量，量太大一样出问题。临床上输血，还是以同类血最佳。
而人造血液项目，老大早就明确过，目标是真正大量代替人血的产品，理应生产不同血型，现在却说不需要了，通用？
这怎么能通用呢？
医学……不存在了？
“大家看第一张数据纸，是我从小鼠胃肠道里提取出来的两种酶，做了无死角的检验分析。”宋河讲课。
“一种是脱乙酰酶，一种是半乳糖胺酶，但和传统的同类酶有区别，是全新品种。具体的变化我都放在第二页上了，大家稍后认真看看。”
“我发现这两种酶很挑食，只以血细胞抗原相似的糖作为食物，就试了一下提取出来用在血里，果然有奇效！”
“这两种酶以不同的比例大量输入小鼠血液之后，可以迅速改变小鼠全身血细胞的抗原，迅猛降低不同血型混杂后的凝集反应，我刚刚做了一组，能降大概98%，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改变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只要按照不同比例调整两种酶的含量，并和我们人造血里的碳酸脱氢酶捆绑在一起，那么……”
吕承恩听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不需要做不同血型的红细胞，但需要做不同比例的酶，去缓解输血后不良反应？”
“对！”宋河点头。
白大褂们松了口气，原来是文字游戏，还是要造不同类型的人造血，只不过从造不同的红细胞变为造不同的酶，其实也就相当于变相的不同血型。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办法如果真的行得通，从工业制造的角度看，还真省了很多事儿，类似于同样的工序炒几盘菜，最后看客人口味，每盘撒不同的调料包就行了。
调料包酶可以廉价批量生产，无疑会大幅降低人造血这盘菜的成本！
“下面大家有的忙了，一方面做小鼠实验，一方面可以上点人血实验试一试。”宋河说，“小鼠的血型和人类的血型不一样，这方案能不能行得通，取决于咱们能否从人肠道菌群里找到类似的酶。”
白大褂们激动地点头，大家能理解整个思路，无非是把宋河对小鼠做的事情，平移到人类身上，照葫芦画瓢大家还是会的！
科研就是这样，点子最重要，劳动反而很廉价。有时候大量的劳动，只是为了找一个奇妙的点子，数百斤汗水能换来一刹那的灵光一闪，这买卖就值了！
“我有两个问题。”吕承恩眉头紧皱。
“您说。”宋河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第一个问题，参考人卫版的《生理学》，有关输血的章节。”吕承恩道，“输血要优先考虑的是，不破坏供血者的红细胞，但大量输血之后，也要考虑受血者的红细胞。”
“譬如O型血，自身没有抗原，但有A、B两种抗体，所以输血给其他血型的患者之后，只会引起其他血型红细胞的破坏，不会引起自身的损坏。少量输血的时候，O型血破坏力小，感觉不出来，可以救急。”
“但O型血如果输给其他血型太多了，破坏力增强，很容易出现大面积的不良反应，因此临床上不用O型血做大量的跨血型输血，只用来救急。”
“你这种添加酶的办法，在我看来和O型血很像。”吕承恩眼神担忧，“那么……”
“确实很像，但有区别，同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宋河道。
“咱们做小鼠实验，输血出问题是因为什么？蛋白和多糖的量很难把控，我们做出来的红细胞和自然生成的还是有差距，咱们想做一种血型，它总会有一部分悄悄变成另外的血型。”
“所以眼下只能用酶法，酶法可以稳定产出同样的血细胞，可以理解为稳定产出O型血，但比O型还要没棱角一些，因为咱们可以把抗原给省略掉，这样一来就能大大降低人造血进入人体后的副作用！”
“具体能降到什么程度？”吕承恩问。
“这就不知道了，得看实验效果。”宋河说，“我相信效果会很好，只要找到合适的酶！”
吕承恩点点头，若有所思，脸色从刚开始的质疑，逐渐变为相信。
听上去真的挺有可行性！
“您第二个问题呢？”宋河提醒道。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临床应用的。”吕承恩道，“你了解不同血型的器官移植吗？”
宋河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两眼瞪大，“卧槽，您的意思是……”
“对，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吕承恩点头笑道，“真能做成，会让器官移植领域步入新时代！假设原先二十万个肾配型成功一个，你这种酶法万一成了，或许会降低为三四万个肾配型成功一个，会有数倍的器官移植患者得救！”
“卧槽！”宋河惊喜，“我没想到这茬，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屋里其他的团队成员们一脸茫然，左右扭头，见老大和吕承恩都一脸激动，纷纷着急了。
“啥意思啊吕教授？”
“什么意思啊老大，我们没听懂！”
“讲讲呗老大，为啥和器官移植有关系啊？”
场面一片嘈杂，宋河连忙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其实很简单，临床上进行器官移植的时候，要考虑器官和患者的血型，血型一致才能移。”宋河说。
“譬如A型肺移给O型血的患者，移上去之后血液一进肺，会引起超急性排斥反应，轻则器官浪费了，重则患者一块噶掉。”
“但是我们用酶法，可以把这种不同血型引起的排斥反应给消除掉，那么今后器官移植就可以忽略血型了，配型成功率会暴涨几倍！很多原来配不上的病人就能配上了！”
所有人倒吸凉气，器官移植在医学上是个高难度技术，眼下居然有大幅改良的可能性？
“先别急着高兴！”宋河敲敲试验台，“咱们只是看到了酶法成功的希望，真正能不能行，有劳各位加班加点做验证了！小鼠实验和人血实验尽快上！”
“人血实验的材料从哪来啊？”范桃问，“每人捐一点吗？”
第712章 娄景辉归来
宋河向上级申请人血实验。
正常情况下，涉及人血的实验得层层报批，手续办完最快也得个把月时间。
但大概因为宋河名气大立功多，组织上比较信任，审批仅用一天半就光速完成。
附近医院很快送来了一批血液，数量还可以，但团队成员们一用，发现不行。
快过期了。
全是临期的老血，在实验室里稍微一放就坏掉了，血细胞死个七七八八，血浆质量大变，压根没法用于正常实验。
宋河头疼，又向上级询问情况，得知一般批下来的实验用血都是这种过期货，因为新鲜血还得留给病人用。
反复申请之下，医院终于送来了一小点新鲜血，但抠抠搜搜，只有可怜的几小包，实验室一上午就用完了，宋河再要，答曰血库实在不足，得保证患者需求。
宋河提出，他可以捐赠一些尖端医疗设备，希望医院多腾一些新鲜血给他做实验，医院的回应是欢迎捐赠，但不能因此多给新鲜血，因为靠捐赠换血是明令禁止的，血液不允许买卖。
没辙，宋河只能另想办法。
两天后，乘黄公司内部发了通告，号召全体员工踊跃捐血，用于新产品的研发。
小道消息称，捐血能领奖金，一次几千块，很多员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捐了，结果真的隔两天拿到了部门的内部奖金，消息传开，捐血者踊跃报名，场面火爆！
宋河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血液买卖的，但他没有买卖，只是用科研项目的名义呼吁捐赠，至于捐赠之后部门的奖金，纯属巧合，奖金的名目是表彰工作勤奋，不是表彰捐血。
血液充足了，高强度的实验工作得以持续，小鼠实验和人血实验齐头并进。
实验室里从早到晚弥漫着一股血味，各种血袋血罐来回更新，宋河发现自己微微有些晕血恐血的迹象，尤其是面对一大堆血袋时忍不住心跳加速两手发软。
不过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实验做的多了，他心态逐渐镇定下来，见到血时像战场老兵一样习以为常，只是看作某种红色的实验试剂，甚至连鼻子里的血腥味也淡了。
八月中旬，小鼠实验宣告初步成功。
人造小鼠红细胞，输入给不同血型的小鼠后，均未出现不良反应。
甚至，从15N-甘氨酸标记来看，人造红细胞的寿命竟然比小鼠自身的红细胞略长！
小鼠红细胞的正常寿命是19天到25天之间，随着年龄衰老逐步缩减。
红细胞无核，相当于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自然是用到报废为止，而年老小鼠造血质量下降，生产的红细胞越来越不耐用，于是报废速度越来越快。
实验室小鼠的红细胞平均寿命是22天，但输入的人造红细胞寿命，竟然达到了惊人的28天，已经超过了正常小鼠红细胞的寿命极限！
人工产品居然更耐用！
暂时不清楚更耐用的原理是什么，但宋河感觉这里面大有文章，于是认真检测了小鼠的红细胞周转率。
所谓红细胞周转率，就是每天有百分之多少的红细胞被更新掉，毕竟无时无刻都有报废的红细胞，必须相应生产全新的红细胞，才能维持血液成分的稳定。
小鼠的红细胞周转率平均是4.5%，宋河为其更换了大量人造红细胞后，周转率迅速下降，最后稳定在3.9%左右，小鼠的造血功能舒缓下来了，变得游刃有余。
“有意思。”宋河看着数据喃喃自语，“非常有意思。”
八月中旬，周末傍晚，娄景辉归来！
宋河包场了本地最豪华的“绕岸垂杨”酒楼，给娄景辉办接风宴，顺便也请实验团队和学生们大吃一顿。
宴席刚开场，娄景辉就闹了个笑话。
大家起哄娄景辉上了月球户口，运气爆棚令人嫉妒，必须给地球同事们敬果汁，娄景辉欣然拿着玻璃分酒器，转着圈给同事们倒果汁对饮，但倒完果汁之后，他一手举起酒杯，另一只拿着分酒器的手突然在半空中松开了。
砰一声巨响，玻璃分酒器摔碎在地上，玻璃渣和果汁溅了大家一裤子。
娄景辉发愣，所有人都发懵，大家眼睁睁望着他松手，不是没拿稳，就是刻意松手了。
宋河最先反应过来，“老娄还没适应地球啊，是不是觉得松手了，分酒器还会飘在空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