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成年了。”宋河说，“年底的生日。”
邓浦和点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但宋河眼前却跳出了怨念提示。
【邓浦和被你的年轻吓到，怨念值＋600！】
【邓浦和在心中和你对比，感到自己天赋差，怨念值＋600！】
邓浦和忽然长叹一声，从开始交流到现在，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些情绪。
“你努努力，可以拿菲尔茨奖。”邓浦和目光里竟然有些羡慕，“菲尔茨奖才是真正值得拿的，阿贝尔奖其实无所谓。”
宋河惶恐不安，“老师此言差矣，阿贝尔奖才是正统的数学至高奖，数学殿堂的巅峰！”
“时无英雄，遂使老朽成名罢了。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是年富力强拿菲尔茨的。”邓浦和轻轻摇头，“其实啊，拿阿贝尔奖，我并不高兴，甚至很难过。”
“怎么会难过呢？”宋河微怔。
“阿贝尔奖是敲在数学家棺材板上的最后一根钉，一个勤勤恳恳的数学家，一辈子凑出一些勉勉强强的成就，入土之前拿个奖，算是盖棺定论了，类似于你在单位退休之前给你临时升半级，好让你退休工资多拿个几百块。”
“拿到这个奖，提醒我一切都结束了，我的人生结束了，我的数学研究也结束了，回顾一生好像没干出什么大名堂。”
“我想起我四十岁生日那天，一夜无眠，对着一只闹钟，在房间里静静坐到天亮。”邓浦和轻轻摇头，脖子上的皮干瘦皱起，像一只年迈的龟。
“当时想了什么我已经忘掉了，但之后的几十年，我经常能在梦里看到那只闹钟，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哒哒走的秒针像有某种魔力，我盯着秒针看，脑子里一切都空了。”
说完，邓浦和扭头望向窗外的群山，面无表情地发呆。
宋河傻坐在原地，他以为拿到至高奖的邓教授会春风得意，没想到本人其实如此消极，虽然脸上没什么难过的表情，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愁绪中，甚至……近乎绝望！
宋河尝试换位思考，但他太年轻，无法深刻理解一个老者的心态。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静的几乎像葬礼过后的墓地。
终于，会议室门再次拉开，又一个年轻人被警员送了进来，拉下眼罩。
邓教授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目光虚浮了几秒，重新变得凝实。
“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河，这位是杨静山。”邓教授说。
两个年轻人悚然而惊，睁大眼睛对视，显然都听说过彼此！
第679章 高考卷工作会议
杨静山是个驼背，整个人瘦成麻秆，但双眼却极度锐利有神。
给人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感觉！
杨静山起身，迅速把手伸过来。
宋河也连忙起身握手，“久仰！楚龙说你是北大数院的神仙之一！”
“为什么你这种高水平的人，会和楚龙这种低水平的人合作呢？”杨静山开口问，目光极度认真。
“楚龙水平还可以吧……”宋河尴尬，“我和他私交不错，同一所高中的。”
杨静山没说什么，微微点头，收回手去。
宋河趁机掏出战力检测器，打了他一枪。
【杨静山（数学）：大师99级！】
居然是同级？
宋河一惊，这么年轻的大师99级可不多见啊，不愧是北大数院的杨神！天纵英才！人中龙凤！
会议室的门连续打开，又送进来两位出题人。
都是往年出过高考卷的老将！
一位浙大的王新荣教授，出题风格狠辣，被誉为“魔鬼大题”，十年前他出的全国卷，大题得分率只有5%，无数考生含泪空题，交上干干净净的答题卡。
一位中科大的薛雨华，则被誉为“地狱选择”，能把选择填空题搞得奇难无比，许多考生甚至只会做前三道，后面的选择题便一路错错错！
宋河一看这阵容，忍不住在心里邪笑，没有一个是善茬！
信号很清晰了，果然上级决定在数学考场上大开杀戒！
众人一番寒暄，王新荣和薛雨华纷纷祝贺邓教授夺取阿贝尔奖，邓教授只是礼貌地笑笑。
对于两个后生晚辈，两位老将也相当好奇，尤其是逮着宋河认真寒暄了一番，毕竟宋河年龄小的出奇，身价又比整个屋子的人加起来都高。
几分钟后，寒暄结束，众人落座。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工作会议。”邓教授说。
“今年高考数学的出卷组，就是咱们在座的几位同志，我是组长。”
“王新荣教授和薛雨华教授，都是以出难题著称，上了考生们的黑名单。”
“杨静山同学，奥赛国家队出来的，金奖大满贯，擅长把普通的知识点变成解法刁钻的题目。”
“宋河副教授，名气很响，大家想必都认识，在数学方面造诣也很高，可能是我国目前最有希望拿菲尔茨奖的十个年轻人之一。”
“看看阵容就知道，今年的高考数学卷要改革，不像往年一样温文尔雅，要出一套刀枪见血的卷子，请诸位看看文件，边看我边说。”
邓教授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拿出四份文件，四个出题老师连忙起身，拿走属于自己的一份。
宋河低头看，红头文件，印着绝密字样。
“往年的高考卷，遵循的是6：3：1原则，即60%的送分题，确保学生只要把课本上的知识点背熟了，能轻松做对。30%的中等题，有一些陷阱，需要稍微动动脑子避开。10%的难题，用于选拔能进985的尖子生，难度往往脱离常规，需要有敏锐的数学嗅觉。”
邓教授的语气很平静，但透露出十足的认真，俨然绝对理性的数学家。
“今年废弃这一原则，同时上级要求，尽可能推出更多的新题型，而不是在往年题型惯例上稍作修改。”
“也就是说，今年的高考考生，需要拿到一张完全新颖的卷子，不同于历年的任何试卷。”
宋河脸色严肃，但心中暗爽，新颖好啊！
我有上百种办法可以让试卷变得新颖！想要多新颖就能有多新颖！
狠狠收割怨念的时候到了！数百万考生，学霸至少有几十万，能贡献多少怨念值？简直不敢想！
“和往年一样，我们的试卷采取竞争拼贴制。”邓教授道，“这一规则王新荣教授和薛雨华教授肯定都很熟悉了，杨静山同学和宋河副教授呢？”
两个年轻人一致摇头，高考命题组本身就是绝密单位，里面的规则更是绝密规则，新人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解释一下。”邓教授推推眼镜。
“首先，你们四位出题老师，每位老师都要出两套完整的试卷，A卷和B卷，一套会出现在高考考场上，另一套则是应对突发情况的备用卷。”
“所有卷子完成后，我们会找一部分学生进行试做，验证卷子的质量，同时我们也要内部讨论，综合决定哪位出题老师的试卷最好，就用哪位老师的卷子。”
“但不会原封不动的用，我们会讨论修改一部分题目，同时，会有大约20%的题目进行替换，从另外几位落选老师的卷子上，替换一些考察知识点相似的题目上去，形成最终的高考卷。”
“整个流程大约需要在五月中旬完成，咱们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当然越快越好，往年这一步都是一周左右完成。”
“五月下旬，高考前一周，还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试考，抽取一些学生考试。”
“刚刚讲到第一次试考的学生，用的是一些大一学生，考完后他们也会进入封闭。”
“而这第二次试考，用的则是货真价实的高考生，具体抽什么学校的什么学生不确定，他们的考试成绩会被直接记为高考成绩，相当于提前高考。”
“根据第二次试考的结果，我们有可能最后调整一次试卷，只能是微调，最终就定稿了。”
邓教授说完，宋河连连点头。
整个流程确实严谨，四个老师竞争，交换部分题目，以及两次试考，怪不得高考题的质量普遍比辅导机构的野鸡题目更好，这么多工序加工出来，能不是精品题吗？
“下面讲重点。”邓教授推推眼镜。
第680章 就你是押题大师啊？
邓教授打开文件盒，翻出四本书。
大家连忙起身，一人拿回来一本。
《高考命题数学组考纲大全》
页数不多，一百来页，密密麻麻的知识点铺展在上面，高中三年，数学课本涵盖的精髓全在这里面了！
“无论怎么出题，题目的知识点不能跳出考纲范围内，只能用学生学过的知识。”邓教授强调，“超纲题一律打回，希望各位出题老师注意！”
王新荣和薛雨华教授微皱眉头，两人虽也是难题大师，但他们当年出卷是允许有一丁点超纲知识的，譬如把某种数学规律写在题目里，让学生们考场上现场理解。
今年严禁超纲，两位老将忍不住头疼，教材多少年没变了，能出的题目早就出烂了，还能怎么出？这不是难为出卷老师吗？
会议又持续了二十多分钟，聊了一些出卷细节，终于散会。
邓教授给每个人发了通行证，同时也是房卡，告诫只能在基地范围内活动，不可外出，否则会犯纪律错误。
宋河拿过房卡，出门晃荡，寻找自己的房间。
路上遇到了其他出题组老师，大家停下来寒暄一番，宋河发现自己名气确实挺高，绝大部分老师都知道他，甚至有些老师露出“见到大人物了”、“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宋河”这种惊喜表情。
很多人下意识想掏手机留联系方式，但从兜里摸半天才想起来没手机，只好口头或纸笔留一个手机号，约定出去之后再聊。
生物组的老师最诧异，他们以为宋河即使来了，也得是生物出题人，居然被调去出数学题了？
很多老师压根不知道宋河同时是个青年数学家，他做药的光环太盛，把数学方面的长处给掩盖了。
攀谈中，宋河得知其他科目今年的出卷没啥变化，还是和往年一样稳定出题，看来唯独数学进行了改革。
一些常年被抓来出题的老油条说，每年都必有一科增加难度，不会让考生们非常平稳潇洒地考完，总要考验一下考生们的心态，毕竟做任何事都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高考看似只考知识，但有些隐形筛选是在书本之外的。
整个命题组基地的面积比想象中的大，类似于一个度假村，到处都是巡逻的卫兵，但神情很放松，像日常的出操活动，甚至还有整齐划一穿短袖巡逻的，一副随时拐弯去食堂的样子。
宋河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会议室楼、小公园、游泳池甚至小电影院，各种能想到和想不到的设施应有尽有，看来这地方并非想象中的监狱。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宿舍楼，刷房卡进入。
宿舍房间让宋河想起了沙漠里的无人机基地，床架子是一模一样的，大概是什么军工厂在很多年前统一生产，室内面积和布局也一模一样。
办公桌上配置了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拉开抽屉，第一个抽屉是塞得满满的白纸和中性笔铅笔，第二个抽屉放了初高中的所有数学课本，第三个抽屉则是试卷，历年高考卷整整齐齐按年份摞在一起。
宋河打开电脑，居然可以上网，他随手点开一个b站的押题视频，窥探起来。
押题视频前天的，但已收获二十万赞，热度相当之高，up主叫“百押百中卓老师”，口气大的能吃天，偏偏评论区又非常推崇。
“卓老师终于出押题视频了，搬小板凳认真学习！”
“押题我就服卓老师，今年复读第三年，每年卓老师的押题命中率都有70%左右！我每年都跟卓老师学！”
“等等，楼上你特么是来黑卓老师的吧，年年学卓老师，复读三年？”
“大一老学长在首页看到卓老师视频，感慨万千，去年这时候我也看了卓老师的押题，上考场之后觉得卷子非常熟悉，题型和窍门和卓老师说的一模一样，数学超常发挥，成功上岸一本，学弟学妹们放心跟着冲！”
“严重怀疑卓老师有高考出题组的人脉，押的真挺准，不是那种泛泛的知识点，卓老师能把题目的陷阱给你精准押出来，还不收钱，只要你投两个币，简直感动苍生！”
宋河也被说的感动了，下意识想投币，却发现没法登陆账号。
输入账号和密码，点击登陆，之后便一直转圈圈缓冲。
宋河隐隐明白了什么，打开其他网站，试着登陆。
结果都一样，似乎这台电脑只能接收信息，不能往外发什么信息，唯一能发信息的就是各种搜索引擎，避免了出题人在某个隐蔽角落往外泄题的可能性。
搞明白了，宋河又掉头回去看“百押百中卓老师”的视频，点击快进，认真观看。
卓老师非常自信，对着黑板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