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剑尊俏蛇妖/暴君与妖后 第21节

  “殿下,这才只是初秋,用炭火是不是为时过早?”宫人看了看天色,一时不知他俩是谁的脑袋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也就清晨与深夜有点凉意,其他时候说热都不比夏日逊色多少。

  敖夜沉了脸,“孤的话你只管照做便是。”

  “是。”宫人只好听命。

  东稍间内点起好几盆炭火,融融热意顿时充盈了整个屋内。窗户微敞着,只留了一条小缝,以供炭烟飘溢出去。

  敖夜站在床边,为佘宴白掖了掖被角。他用浸泡过温水的软布为佘宴白擦拭脸和手,依旧十分冰冷,没有一丝好转。

  他似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而非一间温暖的屋内。

  敖夜终是明白了,炭火于佘宴白无用,于是颓丧地命人撤下炭火,喂过药后就在一旁枯坐着等待。许是心神一直紧绷着,稍有一刻放松,他便不知不觉靠着床边的柱子睡了过去。

  待外头天的色开始渐暗时,佘宴白才从昏迷中醒来,人尚未完全清醒,手就下意识摸像腹部,用妖力与神识一道仔仔细细地查探丹田处,奈何毫无异样。

  他不死心,又把自个从头到脚检查了数遍,仍旧没发现那害他差点痛死的缘由为何。

  佘宴白坐起身,一拳砸在床边的雕花上,他的手没事,雕花却碎了一块,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眼下正是恢复修为好去青云宗报仇的时候,这莫名的状况不能不令他气恼。若是在关键的时候拖后退,他能怄死!

  这一声响,惊醒了敖夜。

  “宴白!”敖夜满脸惊喜,握住佘宴白的手,“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佘宴白冷着脸,眉眼含怒,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敖夜以为佘宴白在恼他,便默默地松开了手,还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放心,我不会再说些叫你为难的话。”敖夜苦笑一声,涩然道。

  佘宴白回神,抬眸看去,瞧见他低垂着头,周身低落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不禁心生烦恼。

  这本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的事,怎料敖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上心。

  “你堂堂一个太子想要与我成亲,是嫌储君之位坐的太稳了吗?”佘宴白嗤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可没办法为你延嗣,难不成你想断子绝孙?”

  “我既想与你在一起,又怎会在乎有没有子嗣?”敖夜认真道,“至于金銮殿上的那张宝座,我本无意。只要阿娘答应离开京城,你也愿意与我共度余生。我便是舍下储君之位又何妨?我们可以一起去北境生活,或者去任何你们想去的邻国。”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明亮,眼底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露出愉悦的笑。

  在未遇见佘宴白之前,敖夜最大的软肋莫过于他的阿娘。他曾多次或明示或暗示,想要带她偷偷离开,从此远走高飞,再不管这京城内的恩怨情仇。

  奈何他阿娘似有顾虑,一直不曾正视他的请求。敖夜几乎要放弃了,但现在他愿意为佘宴白再行尝试。

  “宴白,你意下如何?”敖夜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期待,神情显出几分少年意气,不似一贯的沉稳。

  他眼里有光,亮的刺眼。

  佘宴白微微低头,令自然垂下的乌发遮住幽深的双眼。

  透过发间缝隙,隐约能看到他红唇微张,“我从未想过与人成亲,这样就很好。”

  修者与凡人不一样,成了亲拜了天地,便是结成道侣,此后荣辱与共、福祸相连。而与人修和魔修不同的是,妖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故而妖族在伴侣一事上最是慎重。

  而他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妖,万万不可能把余生系在一个凡人身上。

  眼下这段还算平静的日子,已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终不能长久。

  敖夜神情一黯,阿娘拒绝离开,佘宴白则拒绝他。最在乎的两个人皆如此,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无。

  “我说过不会教你为难,你放心,我再不会提那些事。日后你只管安心在这宫里住在养身,我不会再……唐突你。”敖夜苦笑道,“若是你不喜,我亦可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当初他能为阿娘留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今后也能为佘宴白不再烦恼,而绝口不提成亲一事。

  “如此最好。”佘宴白往后一靠,叹道。

  他真是造孽啊,一时放纵自己,竟玩过头了。

  到底是年轻,春心初动便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敖夜不禁眼眶微酸,喉咙滚动几下,挤出一句,“你已有一天未曾进食,我去命宫人为你送些膳食来。”

  便是到了此刻,他也不忘关心佘宴白的身体。

  佘宴白一颗饱经锤炼的心也不禁软了一瞬,张了张嘴就想哄两句,便见敖夜脚下一转绕过屏风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殿门,敖夜满腔酸涩难抑,眼眶开始发红。

  “皇兄你这是?”二皇子敖珉惊讶道。

  他来是有要事告知敖夜,哪成想会看到向来沉稳无畏的太子殿下红了眼。

  闻声,敖夜转过头看向来人,眼神冷得刺人。

  “有事?”

  “皇兄今日未去早朝,可能不知道敖稷快回来了。”敖珉道。

  敖夜冷笑道,“他回不回来与我何干?竟能劳你特来转告?”

  敖珉摇了摇头,叹道,“唉,他命人先送来一封信,信上说江宁府灾后的祭祀仪式出了差错是因为你触怒了神灵,满朝文武因此议论纷纷。”

  而那举行仪式的分明是敖稷,最后罪名却落在在当日便已离开的敖夜身上,不可谓不是天大的笑话。

  “敖稷!”

  敖夜一腔郁火算是有处发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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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寅时,天色朦胧。

  福安带着一队宫人脚步轻轻地走进重华殿的偏殿,宫人们放下洗漱用具与一些清淡的膳食后便默默退下,只余福安一人在内伺候。

  “殿下,时辰到了,您该去上早朝了。”福安站在屏风后小声唤道。

  末了,没听见动静,他又等了会,仍是没有声响。福安心生担忧,手扶着屏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却见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只是无人。

  再往旁边一瞧,敖夜已然穿戴妥帖,此刻正负手立于窗边,遥望着主殿的方向。

  然而这窗对面是一堵墙,便是看上一年半载,也看不出花来。

  福安摇了摇头,实在不知他们殿下与佘公子在闹什么别扭。往日两人恨不得挤在一张床上肢体交缠而眠,前几天还从晚上亲热到天明,动静大得宫外守卫的侍卫都得堵住耳朵。

  现在倒好,一个草民住在主殿,而东宫真正的主人却委屈地住在冷清又狭小的偏殿内。

  “殿下您今儿还去早朝吗?”福安小声道,“若是不去,奴才这便去为您请假。”

  “不用。”敖夜回首,面似覆了一层冰霜,眼下泛青,嘴唇干裂起皮,下巴则起了一层浅浅的胡茬

  福安有些心惊,看这样子似是一夜未眠,而能教他如此颓丧的人不必说,定是那位佘公子无疑。

  “再过一个时辰,你命人按林御医给的药方煮一碗药送去,莫忘了备上蜜饯。”敖夜淡淡道,“为佘公子准备的膳食暂且以清淡为主,时令瓜果择热性的送去……”

  他一开口便是一大串安排,几乎包含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听得福安头皮发麻,生怕听了后面的忘记前面的,然后回头被殿下责怪。

  “都记下了么?”

  须臾后,敖夜皱着眉道。

  福安后背冒出冷汗,讪笑道,“以佘公子的身体为第一要紧事,其次凡佘公子所需必竭力满足,不得慢待。殿下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嗯。”敖夜拧着的眉舒展了些,想了想,又道,“若是佘公子问起孤……”

  “如何?”福安道。

  敖夜轻叹一声,伸手合上窗,然后绕过福安与屏风走去外间,却不说要是佘宴白问起福安该如何答了。

  耽误了这么一会功夫,敖夜匆匆洗漱完毕,便快步出了东宫,连宫人送来的膳食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路上难免会遇到上朝的大臣,有远远避开只当看不见的,有恭敬见礼的,亦有欲言又止、想上前又犹豫不决的。

  元朔帝有三子两女,然二皇子敖珉乃一卑贱宫婢所生,又天生有脚疾,是万万不能为帝的。剩下的便是背靠世家大族的贵妃之子敖稷,与出自北境的皇后之子敖夜。

  在百官们眼里,这两位皇子最终的胜算乃是五五开。敖稷有圣上的偏爱,其母柳贵妃更是荣宠无限,身后还有柳氏等世家的支持,谁也不能保证最后圣上会不会来一个废太子另立新储。

  而敖夜旁的不说,已先一步占据太子之位,若圣上仙逝前不曾改立,则必是名正言顺的新帝,旁人如争便是谋逆。且敖夜乃是镇守北境数百年的叶氏后代,叶氏乃武将世家,于战场上一贯所向披靡,朝中各武官往上数几代,几乎皆曾受过叶氏的教导。因此即使武官们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大多偏向敖夜。

  有众武官的支持,按理说敖夜一派应当胜过敖稷,然而谁叫柳氏偏偏出了个格外眷顾亲族的厉害修者呢。

  身怀灵根能修行者,多是万里难挑一,即便如此,东秦国也出了不少修者。但凡人一旦踏上仙途哪里还会在乎凡间琐事呢,皆是只论宗门不论国别,从此只当自个是高人一等的上界人,至于下界蝼蚁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像柳氏修者那般的乃是少数。

  偏偏就是这少数,有时候压得凡人喘不过来气。在凡人眼中,修者虽非无所不能的神灵,但也差不到哪去了,是令他们又敬又怕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触怒了修者,对方会不会不顾仙途通顺,从而下手报复。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陆续到齐。

  随后,元朔帝在太监的簇拥下坐在高台之上的宝座里,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目光掠过高台之下的文武百官以及敖夜、敖珉两位皇子。

  众人躬身行礼,山呼万岁。

  大太监福全上前一步,手中的拂尘一甩,柔顺的白毛在空中划过半圈后散开又合拢。

  “有事者奏闻!”

  朝中先是静了一瞬,忽然有一人上前一步,高呼,“臣有本奏!”

  此人正是当初随工部尚书李桉一道去江宁府的工部江郎中,后又受敖稷吩咐先行回京送来请罪书。

  说是请罪,实则为告状。

  信中所言,以敖夜落水为始进行污蔑,说其触怒水神,又说他不经审判就杀朝廷命官乃是暴戾之举,后来染上疫病更是不详。

  字里行间把敖夜说成一个被神灵厌弃之人,就差明说该把他捆上祭台以祈求神灵宽恕了。

  而敖稷自己则成了祥瑞的化身,一到江宁府疫病就好了。后来祭台坍塌,他侥幸毫发无伤,又把自个说成了受神灵眷顾。

  “何事?”元朔帝道。

  “微臣听说迎神节那夜,太子殿下路过一处正在举行驱邪活动的台下,然后就发生了奇怪之事。臣想,这或许佐证了三殿下信上所言之事。”江郎中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缝,眼中的恶意便得以隐藏了大半。

  闻言,元朔帝脸上的温和淡了些。

  “若本官没有记错,你乃迎神节次日才回的京,还能开天眼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有一身材高大、出自北境的武官实在听不下去,不忿道。

  江郎中又道,“自然不是本官亲眼所见,此事乃是本官从百姓口中听闻。太子殿下虽身份尊贵,但并非居于深宫不出之人,迎神节那日人多,倒也有几个恰巧认出了太子殿下的百姓。”

  “哦,然后他们议论时又恰巧被你听见?”那武官横眉怒目,“本官怎么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

  “咳,这个嘛,巧合的事实非在下所能控制。”江郎中笑道,“下官以为此事若没个说法,百姓恐怕会议论纷纷。”

  “呵,我看要论不详,三殿下首当其冲。你说再多,那主持祭祀的人都是三皇子,三皇子若受神灵眷顾,又怎会出如此大的差错?”武官怒上心来,说话便有些不管不顾了,“谁不知道三皇子带队从京城到江宁府走了月余!便是爬也不至于如此磨蹭!三皇子若再慢些,说不得那江宁府复种的稻米都熟了,岂不是更大的祥瑞!”

  此言一出,不少中立者和倾向敖夜的官员都无声地笑了。为官多年,彼此都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敖夜这个太子别的不说,只一个称职尽责便胜过依然孩子脾气的敖稷许多。

  元朔帝看着下首的交锋,又看了眼始终神色淡淡的敖夜,眉头微皱,“太子和三皇子乃我东秦皇室血脉,他们若不受神灵所喜意味着我东秦亦不受神灵所喜,还请两位慎言。”

  两人嘴上告罪,皆收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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