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他们家在村里，算是有钱的。
石振家盖不起新房子，大家都挤着住，他们家早几年，却已经给两个儿子盖了屋子，方便两个儿子结婚了。
当然，他们家也不是特别有钱。屋子虽然有了，两个儿子的彩礼钱却不够，尤其是石星火脑子笨，不多出彩礼，没人愿意嫁给他。
他们只能顾上其中一个。
老两口平日里，对石星火和石星朝在吃食等方面，是一视同仁的，但他们偏向于跟着智力没问题还总能想办法搞到钱的石星朝养老，结婚的彩礼钱，自然也紧着石星朝，所以当初石振要出来打工，才会让石振把石星火带上。
石星火要是能挣到钱，他就有钱结婚了。
石大林除了几间破屋子啥也没有，就能走得潇洒，石大山在村里过得比其他人好，就不乐意走……石星朝之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让家里人年后搬出来，但石大山不愿意，所以他才打算早点回去劝自己的父亲。
“我跟我哥，一月十号左右走，这样离过年还有二十天，我就不信我说不动他们！”石星朝对石振道：“这样的话，我也正好在你这里，做满四个月。”
“行，不过这可不是正好做满四个月，你多做了几天。”石振笑道，石星朝要回去，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最近没啥活儿，毛衣收发点，自己看着就行。
其实石星朝，原本还想多做几天，也是看到石振最近都挺空的，自己完全能搞定，雇他还要多出一份工资，才会决定提早离开。
石星朝道：“接下来几天，我有些事儿要出门去办，干活肯定没之前那么上心，多的这几天，你不用给我算工钱。”
石星朝打算去银行把自己这四个月赚的钱存起来，另外，他父母什么的要过来，肯定要找个房子租了给他们住。
镇上的房子房租贵，石星朝就打算在乡下租间房子，他还打算跟人家好好谈谈，等年后再开始算房租。
不然他不租！
石振和石星朝谈过，好奇地问：“星朝哥，四个月，你存下了多少钱？”
石星朝闻言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前面三个月，我一共存下了一千九百多，这最后一个月绣毛衣的钱还没到手，我的工钱你也还没给……给了的话，应该能有两千五。”
他原本是赚不了这么多的，后来在村里卖毛线卖毛衣，才多挣了一些。
“厉害！”石振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两千多，放后世算一算，购买力也就两三万的样子，但因为这个时候赚钱比较难，对这时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大笔钱了。
放他们村里……石星朝单凭自己，就能成为村里的有钱人！
石星朝又道：“你把我十二月的工钱给了我吧，我凑个两千，去存一张存单，到时候也给我爸妈开开眼！”
石振当然不会反对，直接给了他两百，又道：“绣毛衣的钱，估计要年底才结账，等我回村的时候再给你。”
他晚一点，也是要和父母家人一起回去的。
“成！”石星朝道。
石振这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元旦这天，你不能出去，要在这里看着……那天我有事。”
“啥事啊？”石星朝问。
“关白羽生日，就在元旦，我去长溪市看看他。”石振道。
这次元旦是周日，正好轮上小礼拜。
这时的人对“元旦”这样的节日没后世那么看重，再加上临近期末考，学校就没放假。
这事儿之前关白羽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跟石振说过了，也说了他不会回来，但石振打算去看看他。
其实，元旦并不是关白羽真正的生日，他实际年龄，应该比他户口本上的年龄要大一点，只是当时关奶奶把他抱回来，正好是农历年底，公历已经换过一年。
上户口的时候，关奶奶干脆就让人给他上了元旦这天。
八十年代以前，农村人对子女的生日，大多是不重视的，他们干活已经很累了，家里也没啥东西……那还会记得给孩子过生日？
哪怕是非常疼爱子女的父母，往往也就给煮一碗长寿面，加个鸡蛋。
八十年代以后，开始实行独生子女政策，情况才有所改变，但九十年代，在乡下也没几个人会给子女买蛋糕什么的，最多多做个好菜。
而关白羽，他更是从小没过过生日，因为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假的，更是对生日不上心。
但石振觉得，哪怕这生日是假的，也可以庆祝一下。
他总想让关白羽，过得幸福一些。
元旦这天正好是周日，虽然学校依然要下午才让学生们出去，但上午花了两节课的时间，给学生们搞活动，庆祝元旦。
一班的文娱委员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鼓动班里的学生出节目了，不过这年头学艺术的人不多，最后就只有三个学生进行才艺表演，剩下的时间，就改成了击鼓传花之类的活动。
他们还用班费买了一些零食，分给班里的学生。
关白羽挺喜欢这样的活动的，对他来说挺长见识，比如说，他今天头一次，亲眼见到了别人拉二胡。
不过那些分到的零食他没吃，全放进了书包。
“关白羽你怎么不吃？”关白羽的同桌问他。
“以后再吃。”关白羽道，这次他们分到的，是饼干和饮料，都能放很久，他就琢磨着下礼拜带回去，和石振一起吃。
关白羽的同桌看了关白羽一眼，也觉得关白羽家里，应该有点穷了。
仔细想想也是，他们男生，下午常常会饿，很多人会在下课的时候吃点面包什么的，关白羽从来没吃过。
不过就算关白羽家里没钱，他还是很佩服关白羽的，毕竟人家学习那么努力！
击鼓传花用的鼓，是从学校里借来的一个腰鼓，班里一个爱搞怪的男生背对着大家敲鼓，一边敲还一边扭动身体做妖娆状，惹的班里的学生哄堂大笑。
关白羽一个没注意，那被传来传去的花，就落到了他手里。
要他表演节目。
之前已经很多人去表演过节目了，因为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准备，所以表演什么的都有，唱国歌的就有好几个，还有人背刚学过的古诗，老师都无语了。
见轮到关白羽，班主任立刻道：“关白羽，你可不能再唱国歌了，就算要唱歌，也唱点别的。”
关白羽笑了笑：“我不唱歌，我背诗。”他之前其实已经想过了，如果传到自己，就背一首英文诗。
那是高三课本上的诗，他们高一的学生还没有学过，他是之前觉得好听，才在暑假里，跟着石振买的磁带学了。
“要背课本上没学过的，知道吗？不然要重新表演。”班主任笑道。
“嗯！”关白羽应了。
大家的桌椅都被拉到了教室旁边，关白羽走到班级中间，在周围人的起哄里，开始背诗。
这首英文诗，他背得特别熟，一点停顿都没有。
原本，也只是这样，但他背的时候……关白羽看到窗外有很多人。
有很多人不算什么，有些班级的活动没搞好，早早结束了，他们的学生就跑去其他班，看其他班的节目。
但是……那些人身后，站着石振。
关白羽原本只是很普通地背，背着背着，声音就变高了，也激昂起来了。
他还处在变声期，但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一开始一样，让他不习惯，听着也怪怪的了。
他嘴角带笑，看着窗外，还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和他温柔的表情，显得非常独特。
关白羽见石振专注地看着自己，心情激动，一首诗背完，还紧跟着，又背了一首！
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抑扬顿挫，原本小声说话的人都不说了，全都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终于背完，还有人拍手喊他的名字：“关白羽！关白羽！”
他们大部分人，没听懂关白羽背的英文诗是什么意思。
但就凭这一点……关白羽肯定很厉害！
就连班主任也道：“关白羽背得很好！班里英语不好的学生，多跟他学学，要是你们会背英语诗，也会有很多人来看你们的。”
他说着，就指了指窗外挤着的人。
大家哄堂大笑。
关白羽也笑着看向窗外。
石振回了关白羽一个笑容。
刚才关白羽念诗的样子，好像在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石振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跟他一样在窗外站着，还站在他前面的两个女生道：“关白羽好帅啊！”
“他英语真好！”
“他刚才是不是朝着我们笑了？”
……
这两个女生明显不是关白羽他们班的，竟然也认识关白羽。
关白羽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哥，你来找关白羽啊！”梁秦轩的声音响起。
石振转过身，就见到了梁秦轩。
“恩。”石振应了一声，刚应完，就见关白羽从教室里出来——他们班的活动结束了。
“关白羽，你们班放得真晚！你哥来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梁秦轩道。
关白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我哥来找我有事，我就不跟你一起去吃饭了。”
“那我们下午……”
“我下午也不能跟你一起学习了。”关白羽又道。
他们下午，不是要学习，是要去买文具啊！
梁秦轩现在一个星期，卖文具大概能赚二三十的样子。
他头一天能赚二三十，是因为头一次，买的人多，但后来跟他买东西的人，就少了。
可即便如此，他对这门生意，也充满兴趣，觉得自己以此为起点，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大老板。
虽然他那边还有不少货物，但他依然想多进一点！
梁秦轩郁闷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又道：“对不起啊！我哥难得过来！”
关白羽给梁秦轩道了歉，就去找石振说话了。
他和梁秦轩上周囤的货物还没卖完，他这周本来就不想出去，现在看到石振，就更不想和梁秦轩一起出去了。
梁秦轩眼睁睁地看着关白羽跟着石振走了。
关白羽也太重兄轻友了！
不过关白羽和石振走出没多远，就被两个女生拦住了，石振认出，这就是之前在窗外看关白羽的那两个女生。
关白羽也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给他送包子的女生。
这女生最近常跟他偶遇，都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就像他喜欢他哥一样，这个女生喜欢他。
关白羽一直跟对方保持距离，但在对方没说什么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做别的。
“关白羽，这是你哥哥？”那女生问。
关白羽抓住石振的胳膊，笑道：“对，这是我哥。”
“关白羽哥哥，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学生，叫邱芸欣。”邱芸欣跟石振打招呼。
这女生跟关白羽不是一个班的，这会儿专门来跟自己打招呼……石振笑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