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alpha身残志坚 第42节

  在陆召面前,每一天,每一秒,说话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笑着的时候,他白大少爷都想着退路。

  陆召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他的手卸去了力气,松开了白历。停了一会儿,陆召说:“白历,你可真行。”

  站起身想走,身体都还没来得及站直,就感觉手臂被人一把拉住。

  白历的一只手拉着他,头还低着,陆召只能看到他乱七八糟翘着的柔软发丝。

  都这会儿了,陆召发现自己还能回忆起手指穿过白历发丝的触感。他觉得自己挺好笑,抽了抽手臂,白历的劲儿挺大,他动不了。

  陆召说:“松开。”

  白历没吭声,倒是遮着脸的那只手放了下去。

  陆召又喊了一声:“白历。”

  白历还是没动静,也不放开拉着陆召的那只手。

  室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大雨击打落地窗,以及轰轰的雷鸣。

  陆召终于动了动,他一动,白历的手就紧了几分,但陆召没走。他俯下身,半跪在沙发前,看清了白历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愤怒,半垂着眼睑,薄唇抿起,脸颊染红了一大片。

  白历说:“我他妈真没生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但你真不能这样。”

  要不是知道你这是喝大了,老子他妈早锤你了。

  也不知道怎么着,陆召觉得白历的声音里头都是委屈。

  太委屈了,感觉憋了得有八百年,都给憋得不知道怎么说才行了。陆召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儿傻逼,刚才还想拔腿走人,这会儿就连眼睛都移不开。

  “白历,”陆召看着他,说话不受大脑控制,“你这样是因为我吗。”

  平日里废话多得跟什么似的白大少爷今儿显得格外沉默,他在陆召的目光下,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白历觉得五脏六腑的烧成了灰,留着余温,但温暖不了已经冷透了的躯体。他时隔了很多年,难得感到说不出的委屈。

  他知道他得放手,但他的那只手还是攒着陆召的胳膊。很用力,用力到白历都觉得这样不行,但陆召躲都没躲。

  陆召不会逃避,他跟白历不一样。

  雨水击打落地窗的声音填满了室内的沉默,陆召感觉白历抓着自己,像抓着一块浮木。但陆召不想当一块儿浮木,他想自己得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可能这样,白历才能从他的壳里出来,不会惧怕被海水淹没。

  酒后的困意逐渐吞噬陆召的意识,他半跪着的姿势撑不住了,坐在地板上,还想去看白历,但架不住在这沉默的等待中滋生出的困意,头一点点垂下去,不自觉伏在白历的膝盖上闭上眼。他确实是喝多了,愤怒和失望都发泄完,就只剩下困倦。

  陆召的意识还停留在白历被红色染了一大片的脸上,那张脸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隔了好一会儿,陆召听到白历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白历说:“是。”

  就这么一个字儿,在陆召耳朵里,比雷声更响。

  炸在他心里那一片荒野上。

  白历以为陆召睡着了,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去,靠近膝上的陆召。他贴的近了,嘴唇碰到陆召的发丝,痒,就及时停在了半路,没有让这个接触变成一个吻。

  “是,”白历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变了形,只剩下让人难以分辨的气声,他又说了一遍,“是。”

  他以为终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这个回答,于是说了一遍又一遍。

  陆召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即使他很想看看白历的脸,但那一声声的“是”压得他喘不上气,不忍心抬头。

  帝国的雨夜漫长而沉重,窗外的夜色被雨水淋成一片。

  白历和陆召沉默地听着雨声,互不惊动。

  *

  翌日,天色大亮。

  白历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捂着脸发出一声哀嚎。

  他白大少爷怎么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被个喝大了脑子都不会转弯儿的人给围追堵截,毫无还手之力。

  在床上磨叽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白历才换好衣服,偷偷摸摸拉开门。

  一拉开门,就跟站在厅喝营养液的陆召对了个正着。

  陆召倒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出什么异色,目光在白历愣在半道的毛脑袋上停留了几秒,继而面不改色的喝完手里那瓶营养液。

  “鲜花,”白历干笑了两声,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忒心虚,于是又站直了身体,露出白大少爷的笑来,“起这么早啊。”

  陆召淡淡道:“去军团。”

  白历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巴子,这破嘴,光捡着废话说。陆召工作日去军团,回回都这个时间点儿,是白历自己脑子乱七八糟,连这茬都给忘了。

  “啊,那啥,”白大少爷表面儿上还挺正儿八经,像模像样的点点头,“这不是慰问慰问友军吗,你昨儿可喝了不少,话都说不囫囵了。”

  净在这儿瞎扯淡,陆召昨天喝了多少白历真不清楚,但他说话可是整个儿的,不仅话说的全乎,还凶得很。

  但白历不提这茬,他瞥了几眼,想从陆召的表情上找出点蛛丝马迹。

  陆召“嗯”了一声:“韩渺请,他伴侣也在,多喝了点。”

  语气自然,白历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陆召到底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

  以前在军团,白历也没少参加这种小团体私下里的聚会,一帮A喝起来更没顾忌,一顿饭下来统统断片儿。第二天白历再醒,根本想不起来自个儿是怎么爬回家的。

  还有几次他跟司徒一块儿喝大了,第二天发现俩人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但根本想不起来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怎么打的。就这么着顶着一脸青紫各自上班,司徒下手特黑,给白历打成个猪头。

  这种事儿发生的次数太多,白历对身边这帮饭桶有了深刻认识,他们管酒不叫酒,叫“记忆清空水”,喝多了连祖宗都不认识,连亲兄弟都敢打。

  抱着这种希望,白历指望着陆召也记不得昨天晚上的事儿。他旁敲侧击:“哦哦,韩渺伴侣叫陈楠是吧?”

  陆召看了他一眼。

  “我可没打听啊,这你昨儿晚上自个儿跟我说的,”白历抓了抓自己头发,“你记得不?”

  陆召把手里的空瓶子递给机器管家,不紧不慢地又打开修复型的,慢悠悠喝了一口。

  好家伙,把白历给急的抓心挠肺。

  陆召终于开口:“一般人喝多了都记不得。”

  这话一说完,白历的心就“扑通”一声落了地。也是,都喝成那样了,记不得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他俩也没怎么着不是?一没酒后那啥,二没酒后那啥,三没酒后那啥……反正就挺正常,就说了几句话。

  白历的心落了地,砸了一下。可能是落的速度太快,竟然有点儿失重感,有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他身体里抽离。

  白大少爷没多思考自己的感受是因为什么,只放松了神经,边扒拉头发边往洗漱间走:“少将哥哥,你昨儿到底喝了多少啊?这可不成啊,你怎么能让韩渺给灌成这样,霍存那小子怎么不劝着点儿?”

  叭叭个不停,一大早的,话全让他给说完了。

  陆召把手里的那瓶修复型营养液喝完,又在恒温柜里抽出两支,学着白历平时的习惯搁在桌上。

  等他换好军团制服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白历才洗完澡又整理好那头乱毛,光着脚踩了一地的水走出来,看见陆召还没走,愣了一下:“鲜花,今儿怎么走这么晚?宿醉难受?”

  陆召寻思还知道问两句他是不是宿醉难受,看来白大少爷还没想彻底不提这一茬。

  “不是。”陆召半垂着眼,“下周就是唐氏晚宴,问问具体时间,我得跟霍存说一声。”

  军团里虽然管的宽松,但时不时也有些临时的事儿交代下来。副官一般都得替将级军官们安排好日程,以免发生冲突。

  白历这才想起来他一直都没看唐氏晚宴的具体安排,可能是不想看,所以就一直记不起来。这会儿陆召问了,他才点点头:“我看看,一会儿发你简讯。”

  说着还又逗了两下脚边跟着他擦地上水渍的机器管家,把圆胖子逗得直嚷嚷,他笑的不行。

  陆召看着白历那张笑脸,想到的却是昨天晚上他被红色染成一片的脸颊。

  这孙子又缩回去了。

  白历正逗着机器管家玩儿,就听见陆召开了口:“一般人喝多了会忘事儿……”

  白历没反应过来:“啊?”

  陆召站在玄关看着他,声音很平静:“我不会。”

  白历一口气没提上来,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有点儿花椒树,整个人都有点儿麻木。

  “我做过什么我都记得,说了什么也记得”陆召换好鞋,把有点褶皱的裤腿抚平,抬头看了一眼白历,“你想不想记得,那是你的事儿。”

  他说完拿起个人终端看了眼时间,转身走出门去。

  房门合拢,发出“咔嚓”一声响。

  白历觉得那是自己裂开的声音。

  他裂了。

  不带这么玩儿的,还是人吗少将哥哥,你他妈可是少将哥哥啊,怎么一点儿武德都不讲?

  白历向后退了两步,昨晚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陆召全记得,那他记得哪些?他最后都困得睡着了,还得白历给摇醒了才去卧室睡觉。

  等会儿,那时候陆召睡着了吗?白历没敢继续往下想。

  主要不好意思往下想。

  旁边儿圆滚滚的机器管家围着他转圈儿:“主人~检测到你体温升高,心跳加速~讨厌啦你在背着人家想什么啦~”

  白历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耳朵,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在恍惚间想起陆召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但白历愣是感觉那一眼写了明晃晃四个大字儿,“有种别怂”。

  陆少将很横,他比白大少爷更嚣张。

  *

  已经过了平时陆召去军团报道的时间点,陆召的悬浮车还在高架路上没下来。

  陆召一想起白历站在那儿一副被雷劈到了的狗样子,就觉得昨天晚上的憋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快乐还是得建立在白历的尴尬之上才能翻倍。

  昨天晚上他一宿都没睡好,给气的。陆少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想到白历那句“后路”,他就想给白历来两拳。

  但一想到那几声炸在他心里闷雷一样的“是”,陆召就觉得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白历怎么样的一个回答,昨天也是喝大了才钻牛角尖,一开始只是不明白白历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忽略了他跟唐开源的婚约,但喝了酒脑子就转不过弯,想不来太多,硬要白历发个火给他看看。

  可能白历即使发火,陆召也不会满意。

  陆召长这么大,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以前是想进入军界,后来是想开机甲,再后来是要去一线军团。他的目标清晰明朗,每一步都走地踏踏实实。

  可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宿,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到底想从白历那儿得到什么。

  他想要白历在第一时间就松开遮挡表情的那只手,想要白历别在以为他听不见的时候才敢说“是”。

  他想要白历从他不知道是什么的那团阴影里走出来。

  陆召想了一晚上,意识到自己连怎么扯着白历走出来都不知道。他好像只能等,可他不乐意,他凭什么得憋着呢?

  个人终端“滴滴”一声收到一条简讯,人工智能自动读出来:“霍存:少将,今儿得给新兵开个晨会您没忘吧?怎么还没到,您干嘛去了?”

  陆召回了条简讯:堵路。

  霍存:……?

  可能往前走的路无法知道是好是坏,但陆召觉得,他至少不能让白历往后逃。他还没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有一点陆召非常明确,他不乐意憋着,就得给白历那层壳撬开,把白历留给两人的回旋余地给填满,把那条白历的退路给炸个稀巴烂。

  你有后路?

  你现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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