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陈默扬声道：“宁宁，我之前买的那套骑行装备你收哪儿了？”
“衣帽间第三个柜子.算了，你肯定找不到，还是我去拿吧。”
冷宁妙目流转，不经意间眼波潋滟，奇道：“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起骑车了？那套装备都落灰半年了，买回来之后，骑我的次数都比骑它多.”
“咳咳~~~今天是有朋自远方来。”
“谁啊？”
“老马！”
“这个时候？他.”冷宁语气一顿，“那你让莫叔跟着。”
“嗯，有数，香一个~mua~走了”
“咦？这不是马老师吗？您怎么在这儿？”
“去见个朋友。”
“您也喜欢夜骑啊？”
“还好还好，晚上骑骑车挺舒服的。”
“那我能拍张照吗？”
“行啊，注意安全~”
没过多久，老马夜骑的照片出现在网上，迅速引来热议。
眼尖的网友像雷达一样扫描他全身装备的价格：
“这么一瞅，马老师这也太朴素了吧，全身上下才两万出头，明星一件衣服都能买他这一身了。”
“我一朋友骑的都是崔克，一看这个老头就没啥钱”
“29块钱的护腕好像我也买得起，四舍五入，我的身价跟马总差不多”
“等等，看博主IP是在京城，也就是说老马一人深夜在京夜骑？他就不怕出点啥事？”
“.你们想多了，看看照片后面为什么灯光这么亮千亿身价心得多大敢一个人晃荡，尤其前段时间干的那腌臜事，他当他是东哥呢？”
“这是哪条路，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博主回复：“彼岸西路.”
结果这一回复不要紧，就像捅了马蜂窝，
“卧槽，老马不会是找陈默线下真实去了吧.”
“那怎么直接开车去彼岸科技园，而是在周围骑车瞎晃，难道老马已经没钱打车了？”
“尼玛，我家就在这附近，等我前去给兄弟们探探道。”
“速去速去~~~”
彼岸科技园门口两百米的道边。
老马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推着辆山地车，站在路灯下，脸上是难得的平和，只不过眉眼间难掩疲惫。
全副武装的陈默赶到时，盯着他看了几秒，终究没忍住：
“.马老师，憔悴了啊.”
老马在等待时设想过无数种开场——巅峰会晤版、华山论剑版、剑拔弩张版，唯独没料到这小子来了句言情台词式的问候。
他摇头苦笑：“你要经历我这些，你也憔悴，走吧，你的地盘，你带路。”
随后两人并驾齐驱，进门后沿着园区内的绿道缓行。
夜风拂面，带着一抹清凉，很是惬意，之前还打生打死的对手，现在看上去竟如同深交多年的好友。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的沙沙声，陈默向来不率先出招，既然老马大老远主动相邀，必有所求。
“你这园区规划得真不错，”老马率先打破沉默，望着脚下的跑道、两侧的园林景观，以及远处充满科技感的楼群，
“有生气，有闯劲。不像我们那儿，建得早，地基没打牢，规矩太多。有时候明明设施都是新的，却新得连我都觉得陌生。”
他语气里掺着嫉妒，也有一丝只有自己懂的怅惘。
陈默没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过两天，我会宣布退休。”
“吱——”陈默猛地捏闸停下，怼人技能自动触发：“真的假的？退休干啥，去社会上送福报？”
换作平时，老马早黑了脸，但如今马失前蹄，他竟觉得这话也没那么刺耳，反而有那么一丝亲切。
老马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我这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骗你？以前是进一步火海刀山，现在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接下来支付宝股权重组，我也是时候退居二线。”
“这下算是如你所愿，接下来可以真的当教师去？”陈默脚一蹬，继续前行。
跟这小子说话得折寿，饶是老马修炼多年的制怒功夫，此刻也气的有点胃疼。
这时候不该是兔死狐悲、相见恨晚，最后惺惺相惜的戏码吗？
他皱了皱眉拍马跟上——这家伙总不按他的剧本走。
“现在的我，就是未来的你。要知道，曾经我也是领导的座上宾。”
陈默一脸“不装了，我摊牌了”的表情：
“我是谁？打入资本内部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你又是谁？买办前面摇旗呐喊的宣传委员。
彼岸什么底色，阿里什么底色，那能一样吗？”
老马回想这家伙一贯离经叛道的作风，好像.这么说也没毛病。
他喟叹：“人在江湖，有时候我没得选。”
“但有些事，你还是做了，不是么？”
“你不知道不做的后果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老马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大哥，你骑着车呢，别总看天，低头看看道，别自己摔了不要紧，把路边的花花草草压倒一片，这多不好。”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坏了大事，就不怕他们报复？”
“说实话我真不怕。
谁挡我的路，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群我揍一群。
你老马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要说怕，该是那些阴沟里的魑魅魍魉怕我才对。
接下来，我也该给他们敲响警钟了。”
老马震惊于他的狂妄。
阿里刚倒，这小子不想着守成，竟打算先发制人。
“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
“我微博上没列全？”
“那只是第一层.”
“你要这么说，要不我猜猜，你给我印证下.”
看陈默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老马面容一滞，摆摆手，“蒜鸟蒜鸟，我退都退了，无债一身轻”
不过仔细想来，这一次倒是颇为符合这家伙的风格。
陈默扭头瞥他一眼，狐疑道：“你这次来，不会是专门提醒我小心的吧？你有这么好心？”
“你可以理解为，人之将退，其言也善。当然，还有件事想跟默总商量。”
陈默露出“果然如此，我早等着”的表情：
“你说，我听听看。”
第961章 送福报的老马
“.湖畔学院是关了，但里面的学员还在；
阿里是伤了，但拼多多、美团这些业务都还在，淘天的基本盘还在。
商场竞争，本就难免。
华夏互联网这片林子，得有不同的鸟叫，才能活色生香。
我知道你的能力远不止于此，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日后若有可能，在某些关头不要赶尽杀绝。
你把他们都打趴下，对你也没好处，要竞，更要合。
一起把市场做大，把路走宽，才是正道。”
老马的这类似托孤般的话语一出口，让陈默不禁看了一眼，这是投降了？
“这取决于王兴和黄峥他们如何选择。”陈默的回答坦诚而直接，
“如果他们能像小马哥和李彦宏那样，恪守商业文明的底线，大家堂堂正正竞争，我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去毁掉一个健康的生态？
或许你可以把我的这个态度带给他们。”
“嗯，事到如今，该传递的话，我会带到。”老马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感慨，
“华夏互联网走到今天不容易，希望在你手里，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别学隔壁房地产那样，把整片天都快搞塌了。”
“你在，说不定；但我在，不可能。”陈默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总算轻松多了。”老马释然地笑了笑，目光深远地看向陈默，“陈默，未来是你们的了。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别忘初心，别走我的老路”
此时的马云，在陈默眼中显得格外陌生，少了往日指点江山的气势，反倒有些絮絮叨叨的怅然。
而老马亦有自己的无奈，此番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若依他从前心高气傲的性子，是绝无可能低这个头的。
之所以态度如此坦诚，甚至隐隐有“托付后事”的意味，实则是亲眼目睹老柳的凄凉收场后，心中已然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正是这份洞察，促使他此次异常配合，能放的权都放了，能让的利都让了。
他想，倘若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与陈默年纪相仿，或许还能燃起斗志，殊死一搏。
但到了如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历经此役，他着实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已是万念俱灰，心灰意冷。
园区不大，半小时兜转，又绕回起点。
老马停下车，语气忽然低沉：
“刚蒸好的花卷，还没吃上几口热的，就被熊孩子连锅端了。完了吃出问题，还得你负责——你懂这种感受吗？”
“你蒸的那是花卷吗？你做的明明是三明治。”
“你就不怕以后‘爷爷这个吃腻了，我想吃那个馒头’？”
陈默嗤笑，似是早考虑过这个问题：“放心，到那时，爷爷会说：‘滚犊子，那家院子里有狗。’”
老马倒吸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得嘞，你有这底气就好。总之这几句话，我是发自肺腑，当忠言也好，当放屁也罢，随你。”
“岁月不饶人，我就不陪你继续了，以后有缘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