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陈木忽然低喝一声，打断了周正。
他站起身，走到林雅身边，轻轻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
林雅的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陈木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坚定和温暖。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转身，重新面向调查组。
“程局长的故事，很精彩。”陈木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是，用一份你们第九局内部的、尘封了三年的档案，来指控一个为你们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的功勋特工，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林雅真的是叛徒，三年前你们为什么抓不到她？如果她是叛徒，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和我们一起把《奇美拉计划》这个脓包捅破？她完全可以拿着手里的秘密，在国外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份档案，是伪造的！或者说，当年的‘夜莺’行动，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和《奇美拉计划》一样，是你们第九局，想要拼命掩盖的另一个真相！”.
第四千六百七十六章 借力打力
陈木的这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瞬间将程峰抛出的难题，又给踢了回去.
他不但没有和林雅切割，反而将她和自己更紧密地绑在了一起。
他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两个孤立的事件，而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两个部分。
程峰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想到陈木的反应如此之快，不但没有内讧，反而借力打力，将火烧得更旺。
“你这是狡辩！”
“是不是狡辩，查一查就知道了。”陈木的目光转向方老，“方老，既然程局长提起了‘夜莺’行动，那我在此，也提出一个新的交易条件。”
“我们不仅要公开听证《奇美拉计划》，我们还要并案调查三年前的‘夜莺’行动！我们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137个实验体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是命，我女人的清白，同样重要！”
“我要让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雅怔怔地看着陈木宽阔的背影，原本涣散的眼神，慢慢重新聚焦。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落在他紧握着她的手背上。
陈木石破天惊的提议，让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并案调查？
把三年前一桩已经定性的“叛逃”案，和眼下这个足以掀翻天的《奇美拉计划》捆绑在一起？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真的有所依仗？
钱副部长和孙厅长的表情，精彩纷呈。他们原本以为今天只是来处理一个棘手的泄密事件，没想到瓜越扯越大，藤越牵越长，现在连第九局的陈年旧案都要翻出来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调查，这是要把第九局的老底都给掀个底朝天。
程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被人扼住咽喉的铁青。他死死地盯着陈木，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抛出林雅的档案，本意是想分化瓦解陈木的团队，给他们的正义性泼上一盆脏水，让调查组心生忌惮。他万万没想到，陈木非但没有中计，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要把火引向一个他更不愿意触碰的禁区。
“荒谬！”程峰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夜莺’行动是第九局的最高机密，涉及到国家安全，岂是你说查就查的？陈木，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不是得寸进尺，程局长心里最清楚。”陈木毫不退让，“如果‘夜莺’行动真的只是单纯的行动失败，林雅叛逃，那正好借这次机会，还你老师一个清白，给死去的烈士一个交代，让叛徒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还有第九局，有什么理由害怕公开调查呢？”
“你！”程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木这番话，句句都站在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上，把他堵得严严实实。是啊，如果一切都清清白白，你怕什么呢？
“我同意。”
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都看向方老。
方老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着，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给其他人冷静的时间.
第四千六百七十七章 包庇罪恶
“既然‘夜莺’行动的当事人就在这里，又与本案的关键人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将两案并查，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方老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平静而深邃，“正义，不应该被‘机密’的借口所掩盖。如果真的有机密，那也应该是为了保护国家，而不是为了包庇罪恶。”
他看向程峰，语气不容置疑：“程峰同志，第九局也是在国家的法律框架下行事。请你配合调查组的工作，将‘夜莺’行动的所有相关卷宗，封存移交。”.
程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大势已去。方老代表的，是最高层的意志。当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上面需要的，是一个彻底的清算，而不是继续捂盖子。他试图把水搅浑，结果却引来了洪水，把自己也给淹了进去。
会议结束了。调查组带着平板电脑和程峰交出的部分文件匆匆离去。一场席卷更高层面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房间里只剩下陈木四人，还有李建国派来看守他们的警察。
周正兴奋地一拍大腿：“我靠！老大，你刚才也太帅了！怼得那姓程的脸都绿了！什么狗屁‘夜莺’，一听就有鬼！还想冤枉我们弟妹，门儿都没有！”
王浩也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太险了，我刚才真以为……”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雅。
林雅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木依然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陈木挥了挥手，示意周正和王浩先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谢。”林雅低声说，声音沙哑。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陈木转过身，面对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想说吗？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信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击溃了林雅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她猛地扑进陈木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压抑了三年的委屈、痛苦、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恸哭。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陈木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前的衣襟，很快就被泪水浸湿了。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个在暴风雨中找不到港湾的孩子。
陈木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这个总是像冰山一样冷傲坚强的女人，背负了太多太多。那所谓的“叛国”罪名，像一座大山，压了她整整三年。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对任何人袒露心扉，只能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直到今天，直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坚定不移地选择相信她，和她站在一起。
许久，林雅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痛苦，而是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明.
第四千六百七十八章 我们的任务
“‘夜莺’行动的目标，是摧毁一个位于金三角地区的生化武器实验室。”她靠在陈木怀里，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缓缓地讲述起来，“那个实验室，名义上是当地军阀的，但实际上，是由一个跨国生物科技公司秘密资助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拿到他们正在研发的‘潘多拉’病毒的原始毒株和研究资料。”
“行动很顺利，我们成功潜入了实验室。但是，就在我们准备撤离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地下二层。”
林雅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
“那下面……不是实验室，是一个地狱。到处都是玻璃容器，里面泡着的，不是动物，是人……很多都是孩子。他们的身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像怪物一样……我看到一个容器上，贴着一个熟悉的标志。”
“什么标志？”陈木心头一紧。
“一个红色的，由蛇和翅膀组成的奇美拉图案。”
陈木的瞳孔骤然收缩。
《奇美拉计划》！
“那个实验室……和《奇美拉计划》有关？”
“我当时不知道那叫《奇美拉计划》。”林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们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秘密。队长当即决定，兵分两路，他带领一部分人按原计划撤离，吸引敌人主力。我带着另外两名队员，携带‘潘多拉’的资料，从备用路线撤离，并把这个新的发现带回去。”
“我们分开后不到十分钟，就遭到了伏击。敌人对我们的撤离路线了如指掌，就像……就像提前知道一样。我的两个队友，为了掩护我，都牺牲了。我拼死逃了出来，但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等我好不容易联系上总部，得到的回复却是，我被定性为叛徒，行动小组全军覆没，而我，是窃取情报导致行动失败的罪魁祸首。”
林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我百口莫辩。所有能证明我清白的人，都死了。而指证我的，是我最敬重的老师，程峰的老师，也是那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他传回去的最后一条信息，成了给我定罪的铁证。”
陈木的脑子飞速运转。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在他心中浮现。
“你的老师……那位指挥官，有没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叛徒？”
林雅的身体一震，茫然地看着他。
陈木眼神锐利，分析道：“你想，如果他是清白的，他为什么要指证你？除非，他被人误导了。但还有一种可能。‘夜莺’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
“这个圈套的目的，不是为了拿到什么‘潘多拉’病毒，而是为了灭口！为了清除掉你们这些无意中发现了《奇美拉计划》冰山一角的人！”
“所以，敌人才能对你们的路线了如指掌。因为泄密的，不是你，而是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他故意让你带着‘秘密’从另一条路走，然后借敌人的手除掉你。再反过来，把行动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你这个‘死人’身上。这样一来，‘夜莺’行动的真相，就连同你们整个七组，被永远地埋葬了。”.
第四千六百七十九章 混乱不堪的思绪
陈木的分析，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雅三年来混乱不堪的思绪。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最敬重的老师会背叛她。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哪里出了错，也不愿去怀疑那位如山一般伟岸的男人。
可现在，当陈木把“夜莺”和“奇美拉”这两个点串联起来，一切，似乎都有了合乎逻辑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林雅的声音颤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第九局，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辈子……”.
“因为《奇美拉计划》背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陈木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深到，足以让一个功勋卓著的老英雄，选择背叛自己的信仰，甚至亲手埋葬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李建国推门进来，脸色异常严肃。
“陈木，出事了。”
“怎么了？”
“调查组的技术人员，刚刚对你给的平板电脑里的数据，进行了初步破解和验证。”李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份资金流转记录。其中最大的一笔资金，来源指向一个海外注册的慈善基金会。”
“而这个基金会的最大股东……”李建国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陈木和林雅都如遭雷击的名字。
“是戴维·斯特恩的父亲，环球能源集团的副总裁，老斯特恩。”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李建国吐出“老斯特恩”这个名字的瞬间凝固了。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陈木和林雅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环球能源集团，一个商业版图横跨全球的庞然大物。老斯特恩，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跺一跺脚就能让国际能源市场发生地震的男人。戴维·斯特恩的父亲。
之前所有的线索，无论是程峰的死，还是“夜莺”行动的覆灭，都像是一条条散乱的溪流，各自奔涌。而现在，这个名字的出现，就如同一座巨大的水库，将所有溪流强行汇集到了一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名为《奇美拉计划》的黑暗深渊。
林雅的身体靠在陈木怀里，刚刚平复下去的颤抖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绝望，而是一种混杂着彻骨冰寒与灼热怒火的战栗。她终于明白了，三年前，她和她的队友们，究竟是撞上了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那不是一次简单的行动失败，也不是一次单纯的内部背叛。他们是无意中闯入了巨龙巢穴的蚂蚁，被巨龙轻描淡写地一脚踩碎，甚至连踩死他们的巨力，都来自于他们曾经最信任的蚁巢本身。
“所以，程峰的老师，我曾经的老师……高远，”林雅的声音沙哑，第一次说出了那个让她痛苦了三年的名字，“他不是被误导，也不是一念之差。他是主动选择了投靠……投靠环球能源？”
这个结论太过骇人，以至于林雅自己说出口都觉得荒谬。高远，第九局的元老，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国家情报事业，几乎成为无数探员信仰图腾的老人，怎么会和一个跨国资本集团扯上关系？.
第四千六百八十章 不是投靠那么简单
“恐怕不是投靠那么简单。”陈木轻轻拍着林雅的后背，眼神却越过她的肩膀，与李建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的眼神都凝重到了极点。“一个慈善基金会……这是最经典、最有效的洗钱和利益输送渠道。老斯特恩通过基金会，将资金注入一个秘密项目。而高远，作为第九局的高层，很可能就是这个项目在国内的保护伞，甚至是……执行人之一。”
陈木顿了顿，继续分析：“‘夜莺’行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高远利用第九局的力量，去‘清剿’一个他本就深度参与的秘密实验室。目的有两个。第一，借我们的手，清除掉实验室里一些可能失控或不再有价值的‘废品’，顺便拿回‘潘多ora’病毒这种重要的研究成果。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灭口。”
他的声音不响，却字字诛心。
“你们七组，是局里最顶尖的外勤小组。高远知道你们的能力，他算准了你们就算遇到意外，也极有可能发现那个地下二层的秘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两套方案。如果你们没发现，那就完美完成任务，他功劳簿上再添一笔。如果你们发现了……那就启动灭口计划。他故意兵分两路，让队长带人吸引主力，实际上是去送死。而你，带着最重要的‘秘密’，走上他精心安排的死路。最后，他再将‘叛徒’的罪名安在你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头上，把所有知情者，连同‘夜莺’行动的真相，彻底埋葬。”
“这个老狐狸……”李建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完全跟上了陈木的思路，越想越是心惊。这个局布得太大，太深，牵扯的层面太高。如果不是陈木阴差阳错地从程峰那里接过了线索，又从戴维·斯特恩那里搞到了关键的平板电脑，恐怕林雅这辈子都无法洗清冤屈，而《奇美拉计划》将永远作为机密档案，尘封在第九局的深处.
“平板里的数据，还有别的发现吗？”陈木看向李建国。
李建国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加密U盘，递给陈木。“技术部门通宵破解，除了资金流向，还发现了一些被反复擦写的碎片化文件。大部分是看不出意义的字符和代码，但我们复原了其中一份文档的标题和部分内容。”
他压低了声音：“文档标题是《‘净化’行动备忘录》。内容提到了几个词：‘不稳定样本’、‘废弃处理’、‘金三角’、‘七号’。我们推测，‘七号’，指的就是你们第七行动组。”
“净化……”林雅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冷笑。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和她那些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战友，不过是需要被“净化”掉的“不稳定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