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是时候让这些“拾荒者”，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讲道理”了。
面对公共频道里粗犷的叫嚣，陈木脸上的和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这张黑曜石王座更贴合自己的背部曲线。
“小悖，听到了吗？他们看上我们的椅子了。”
“听到了，先生。根据对方飞船的能量反应和结构强度分析，其威胁等级为‘可忽略不计’。我已为您准备了十七套反击方案，从A方案‘精准电磁脉冲瘫痪’到Q方案‘量子泡沫鱼雷饱和式攻击’，请问您选择哪一种？”
“都说了，我们现在是‘讲理’号。”陈木慢悠悠地说道，“对付几位热情的‘邻居’，动用鱼雷也太不礼貌了。就用最温和的方式，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
“理解，先生。启动‘沟通’协议。”
外面的海盗船里，那个粗犷的声音还在继续：“嘿！哑巴了？再不回话，老子就给你那漂亮的外壳上开几个洞！我数三声！三！二……”
他的“一”还没喊出口，异变陡生.
第三千一百九十二章 冰冷铁疙瘩
那几艘拼凑起来的海盗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猛地一颤，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引擎的轰鸣、武器系统的充能声、甚至连船舱里的应急灯，都在同一时刻熄灭。它们变成了几块漂浮在彩色云海中的冰冷铁疙瘩。
频道里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骂和器械碰撞的杂音.
“怎么回事！动力断了！”
“我的船！操纵杆动不了了！”
“武器也哑火了！见鬼，我们被EMP攻击了？”
“不可能！我们的船壳有反EMP涂层！这……这是什么技术？”
粗犷声音的主人，一个独眼、下巴换成了生锈机械颚的壮汉，正惊怒交加地拍打着面前失灵的控制台。他就是这支小型劫掠队的头子，人称“铁颚”。在垃圾场外围，靠着欺负新人，他们也算过得有滋润。可今天，显然是踢到了一块比超新星内核还要硬的铁板。
还没等他们从动力失灵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方舟”号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方舟”号光滑如镜的船体上，无声地延伸出数十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银色光线。这些光线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了几艘海盗船的外部装甲、武器挂架和引擎喷口上。
“那是什么？能量鞭？不对，没有能量反应！”铁颚的独眼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
下一秒，他和他手下的小弟们，就通过自己飞船的舷窗，观赏了一场堪称艺术的“拆解秀”。
只听一阵细微的、如同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他们引以为傲的“碎星者”加农炮，被一股巧劲从炮塔基座上整个拧了下来，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紧接着，导弹发射巢的盖板被自动打开，里面的导弹被一根根“拔”了出来，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旁边。就连他们船体上那些用来吓唬人的、涂着火焰和骷髅的装饰性撞角，也都被小心翼翼地拆下，仿佛生怕弄坏了一点油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烟火气。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一位强迫症晚期的顶尖工程师，在对自己看不顺眼的劣质产品进行精细化拆解。
几分钟后，铁颚和他的手下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座驾被拆成了一个光秃秃的船壳，所有的“牙齿”和“爪子”都被拆下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他们面前的虚空中，像是一场诡异的零件展览。
“方舟”号的公共频道里，再次响起了陈木那平和的声音，只是这次，这声音在铁颚听来，比深渊恶魔的低语还要可怕。
“几位，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过路费’的问题了吗？”
频道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铁颚那带着电流杂音的、如今却充满了谄媚和颤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大……大哥！不，大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我们就是一群收破烂的，跟您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您看，我们这几艘破船，连您座驾上的一块漆都比不上，哪敢跟您要什么过路费啊！”
“哦？是吗？”陈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我刚才听你们说，看上了我的舰长席。”.
第三千一百九十四章 机械神甫
“机械神甫？”陈木对这个新名词产生了兴趣。
“一群崇拜机械和逻辑的狂人，他们认为血肉是脆弱的，只有永恒的机械和绝对的逻辑才是宇宙的真理。他们是垃圾场最大的技术黑帮，掌握着最好的改造技术和武器工厂。他们的头子，‘锻造大师’凯尔，据说半个身子都换成了一个失落文明的战斗机甲核心，厉害得邪门。”
陈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垃圾场比他想象的还要卧虎藏龙.
谈话间，那座由无数残骸拼接而成的“垃圾城”已经近在眼前。在铁颚的引导下，“方舟”号顺利地通过了外围的几道“非官方”关卡，那些原本可能上来找麻烦的拾荒者，在看到铁颚那恭敬的态度和“方舟”号深不可测的气场后，都明智地选择了退避。
“方舟”号最终停泊在一个相对僻静、但尺寸足够庞大的私人泊位上。这是铁颚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才“孝敬”给陈木的。
“大爷，前面就是‘老船长酒馆’了。小的们就在这儿给您看着船，保证连一只星际尘螨都飞不进去！”铁颚拍着胸脯保证道。
陈木看了他一眼，随手从舰桥的储物格里扔出去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能量核心。
“这是……”铁颚手忙脚乱地接住，只感觉一股纯净到让他战栗的能量从核心中传来。这玩意儿的能量纯度，比他见过的最高级的能量块还要高上百倍！足够他那几艘破船用上十年了！
“赏你的。看好我的船。”陈木淡淡地说道。
“是！是！谢大爷赏！”铁颚激动得差点给陈木跪下，机械下巴都快摇掉了。
陈木不再理会他，带着小悖所化的、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银色金属球，走下了飞船。
踏上垃圾城的金属地面，一股混杂着机油、臭氧、酒精和无数种未知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脚下的甲板随着远处某个巨大机械的运作而微微震动。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争吵声、机械的轰鸣声交织成一首混乱的交响乐。
形形色色的生物从他身边走过。有身高三米、浑身覆盖着甲壳的昆虫人，有漂浮在半空中、身体像一团电浆的能量生物，还有将自己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赛博格。他们看向陈木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好奇、贪婪和警惕。
在这个地方，一个衣着整洁、气息平和的“纯种”人类，本身就是一种异类。
陈木无视了那些目光，径直走向那块用半艘战舰改造的、闪烁着霓虹灯的巨大招牌。
【老船长酒馆】
【本店禁止使用因果律武器，违者自负打扫费用】
他推开那扇由厚重合金铸造、上面布满了刀痕和弹孔的大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混合着某种香料的烟雾，迎面冲来。喧闹的酒馆，因为他的进入，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几十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第三千一百九十五章 年头的玻璃杯
陈木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吧台后面。
那里，一个长着六条手臂、其中四条是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的、面容苍老的类人生物，正在用他的一条肉手，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玻璃杯。
他似乎对门口的动静毫不在意。
陈木走到吧台前，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
“一杯酒。”
那个六臂的酒保，也就是铁颚口中的“老鬼”，终于抬起了他那双浑浊但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陈-木。
“新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想喝点什么？我们这有‘银河尽头的眼泪’，也有‘黑洞之心’。当然，如果你付得起价钱，我还能给你调一杯‘逻辑奇点’。”
陈木笑了笑。
“不了，我只是来谈一笔‘交易’。”
他将那个由小悖所化的银色金属球，轻轻地放在了满是划痕的吧台上。
“我想买一份情报。”
老鬼的目光在那个光滑的银色金属球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随即又回到了陈木脸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陈木放在吧台上的不是一个明显超越了垃圾场科技水平的造物，而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交易？”老鬼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年轻人，在垃圾场，每个人都想谈交易。但交易需要筹码。你有什么？”
他的四条机械臂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条在调酒，一条在分类零件，一条在敲打着一个老旧的数据终端，还有一条，则在擦拭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能量步枪的武器。整个过程充满了某种机械而高效的美感。
酒馆里的气氛，在陈木说出“交易”两个字后，变得有些微妙。那些投来的目光中，好奇减少了，审视和贪婪却增加了几分。在老船长酒馆公开谈交易，要么是实力雄厚的过江龙，要么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机会”。
“我的筹码，是一个故事。”陈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吧台区域。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故事？”一个坐在不远处，身体半边是血肉、半边是冒着蒸汽的黄铜机械的家伙，发出了嘲讽的笑声，“小子，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故事！我能给你讲一万个关于失落帝国和神明陨落的故事，每一个都比你的人生精彩。”
“没错！”另一个长着鳞片，正在用舌头舔舐杯中毒液的蜥蜴人附和道，“除非你的故事，能变成能量块或者武器零件！”
陈木没有理会那些起哄的声音，只是平静地看着老鬼。他知道，在这里，真正的决策者只有这一个。
老鬼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陈木一眼，沙哑地开口：“什么样的故事，能让你觉得，有资格在这里买一份情报？”
“一个关于‘观察者’的故事。”陈木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三千一百九十六章 舔舐毒液的蜥蜴人
“观察者”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整个酒馆的喧闹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骤然消失。
刚才还在嘲笑他的那个蒸汽赛博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个舔舐毒液的蜥蜴人，舌头停在了半空中。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而紧张的气氛。
这个词，在垃圾场，是一个禁忌。
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从主宇宙各个角落逃亡而来的。他们或许不知道“观察者”的具体形态，但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那个笼罩在所有文明头顶的、无形的、至高无上的“上层叙事”。那是他们逃离故乡的根源，是他们噩梦中的阴影。
在垃圾场，你可以咒骂神明，可以亵渎逻辑，但没人敢轻易提起那个名字。因为那代表着一种无法反抗、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谈论的终极绝望.
而现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类年轻人，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老鬼的眼神终于变了。那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他的四条机械臂完全静止，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你……在说什么？”老鬼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八度。
“我说，我的故事，关于‘观察者’。”陈木重复了一遍，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吧台附近才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而且，还关于一位‘裁决者’。”
如果说“观察者”是禁忌，那“裁决者”就是禁忌中的神话。那是“观察者”意志的执行者，是逻辑与规则的化身，是行走的天灾。对于垃圾场的居民来说，裁决者只存在于最古老的传说和最恐怖的警示录中，是连想象都觉得奢侈的存在。
“噗通”一声，一个离得近的酒客，手里的酒杯滑落，摔在地上，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木，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老鬼沉默了。他盯着陈木看了足足有半分钟，那眼神像是在用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分析着陈木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念头。
最终，他缓缓开口：“酒馆后院，有个安静的房间。跟我来。”
他转过身，用一条机械臂在吧台上一按，一块金属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通道。他率先走了进去。
陈木拿起吧台上的银色小球，跟了上去。在他身后，酒馆里的客人们才仿佛恢复了呼吸的能力，爆发出一阵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他们看向陈木背影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之前的审视和贪婪，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不管这个人的故事是真是假，单凭他敢在这里说出那两个名字，就足以证明他绝非善类。
后院是一个由各种废弃金属板搭建起来的封闭空间，中间摆着一张同样由金属打造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周围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零件和陈木无法识别的设备。
老鬼坐在一把椅子上，指了指对面.
第三千一百九十七章 ‘有机’材料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的语气严肃无比，“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只是在消遣我，那么垃圾场的废料处理系统，很乐意多一份新的‘有机’材料。”
陈木毫不在意他的威胁，拉开椅子坐下，将银色小球放在桌上。
“在讲故事之前，我需要确认，你这里的情报，值不值得我的故事。”陈木反客为主。
老鬼冷哼一声：“在垃圾场，只要你付得起价，就没有我‘老鬼’买不到的情报。从‘初始宇宙’大爆炸的第一缕光，到‘终末之战’最后一个文明的挽歌，只要它曾以信息的形式存在过，我这里就有它的备份。”
“很好。”陈木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对抗‘观察者’。”
老鬼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本以为陈木想问的是如何躲避观察者的追踪，或者是某个裁决者的弱点。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对抗观察者？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种悖论，一种对“绝对逻辑”的终极亵渎。
“年轻人，你疯了。”老鬼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波动，那是震惊，也是一丝……怜悯？“对抗观察者，就像是水滴妄图逆流，回到瀑布的顶端。这不是勇气，是无知。”
“我只需要知道，有没有。”陈木的眼神坚定如初。
老鬼沉默了更久。他似乎在进行着极为复杂的思考和权衡。周围的机械零件堆里，不时闪过几道微弱的电火花，仿佛是他的思绪在与这个小院里的某些设备进行着信息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