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两名族人被安放在木柴堆上,老萨满用苍老的声音吟唱着古老的悼词,祈求他们的灵魂能够回归神灵的怀抱。
火焰升腾,吞噬着逝者的躯体,也灼烧着生者的内心。
葬礼结束后,部落的核心成员——陈木、老萨-满、烈,以及几位年长的战士,聚集在首领的帐篷里,商议对策。
帐篷内,一盏用兽油点燃的石灯摇曳着,将每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兽皮墙壁上,扭曲而沉默.
第三千八百三十章 显得有些嘶哑
“必须报仇!救出石!”烈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
他将那枚从树干里取出的黑色石制箭簇重重地拍在中间的石桌上,“他们杀了我们两个人,还抓走了两个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几名年轻的战士立刻附和,他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恨不得立刻就冲进森林,将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撕成碎片。
老萨满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陈木。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冲动和勇武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智慧才能指引他们走出困境。
陈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枚箭簇上。它的做工确实精良,表面光滑,尖端锋利,甚至还带有一丝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说明,制造它的人,拥有远超这个部落的石器打磨技术。他们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某种矿石的初步运用。
这意味着,对方的文明程度,可能比他们要高。
他抬起头,迎上烈充满血丝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烈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几乎要碰到帐篷的顶部,“我们难道要当懦夫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杀、被抓走,却什么都不做?”
陈木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指了指外面那些因为恐惧而蜷缩在一起的女人和孩子。
然后,他又指了指烈,再指了指那几名同样激动的战士,最后,他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他的意思很清楚:你们都去送死吗?那这些人怎么办?
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禾,正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这个帐篷。
他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灭了一半。他知道陈木是对的。
他们是部落的守护者,不是一群只知道复仇的莽夫。如果他们都死了,谁来保护部落?
他颓然地坐了回去,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帐篷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陈木重新坐下,拿起了那枚箭簇。他看着老萨满,用手势比划起来。他先是指了指箭簇,然后又指了指他们部落正在修建的引水渠。
老萨满的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是因为我们动了那条小溪,才攻击我们的?”
陈木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那条溪流,很可能也是那个未知部落的水源,甚至是他们眼中的“圣河”。
自己的部落贸然在上游进行这么大的工程,无疑是一种侵犯和挑衅。
“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位年长的战士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敌暗我明,这是军事上的大忌。
陈木将那枚箭簇放在石板上,然后,他拿过一块木炭,开始在旁边画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智者又要用他那种神奇的方式来阐述他的想法了。
他先是画了两群小人,一群拿着粗糙的骨矛,代表自己的部落。另一群,则拿着细长的弓箭,代表未知的敌人.
第三千八百三十一章 刚才的想法
然后,他画了第一种情况:拿着骨矛的小人,气势汹汹地冲向拿着弓箭的小人。
结果,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拿骨矛的小人就被弓箭射倒了一大片。
画面简单,但结果一目了然。这是在警告他们,贸然进攻,就是去送死。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这画的就是他刚才的想法。
接着,陈木擦掉了那幅画,画了第二种情况。他画了一个坚固的营地,营地周围画上了削尖的木桩和陷阱。
拿着骨矛的小人守在营地里,而拿着弓箭的小人,则在外面徘徊,无法靠近。
这叫“防守反击”。
所有人都看懂了。先做好防御,立于不败之地,再寻找敌人的破绽。
“对!我们应该先加固部落的防御!”老萨满激动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但陈木并没有停下。他画了第三幅画.
这一次,他只画了一个人,从拿着骨矛的营地里走了出去。
这个人没有带武器,手里却托着一些东西——陈木画了几个薯根,还有一块烤肉。他走向了那些拿着弓箭的小人。
这幅画,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烈不解地问。
老萨-满盯着那幅画,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那种想法,太过离奇,完全超出了他们几百年来形成的生存法则。
陈木指了指那幅画里送出食物的小人,又指了指自己。然后,他指了指对方的弓箭手,做了一个“不要打”的手势,又做了一个“交谈”的手势。
“你想……跟他们谈?”老萨满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同部落之间,只有掠夺和战争,从未有过“谈判”这个概念。森林里的资源是有限的,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陈木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很冒险,但这是伤亡最小的办法。他是一个现代人,深知沟通的重要性。战争,永远是最后的、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他继续比划着,试图解释自己的逻辑。他指了指那条溪流,然后画了两群小人都在溪边取水,然后又画了两片田地,都在被溪水浇灌。
他的意思是,这条溪流足够长,养活两个部落,绰绰有余。他们之间,或许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陈木提出的这个想法,对他们的冲击,不亚于当初解释水源污染。这是对他们生存法则的又一次颠覆。
“可是……他们杀了我们的人!”烈依旧无法接受,“怎么可能跟他们谈!”
陈木看向他,眼神平静。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自己这边,然后画了一个流泪的小人。接着,他又指了指对方,同样画了一个流泪的小人。
他的意思是,冲突已经发生,双方都有损失。如果继续打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死亡,更多的家人流泪。
烈被陈木的眼神和手势震住了。他第一次开始思考,那些未知的敌人,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有家人,有孩子?.
第三千八百三十二章 一样痛苦?
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会像自己现在一样痛苦?
老萨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用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
“智者的意思,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是想告诉我们,除了獠牙和拳头,我们或许……可以尝试用智慧去解决纷争。”
她转向陈木,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该怎么做,请您指示。”
陈木松了口气。他知道,最难的一关,说服自己人,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部落没有贸然出击,而是按照陈木的第二幅画,开始全力加固营地。
他们在部落外围挖掘了壕沟,将削尖的木桩插在壕沟底部,又在森林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各种陷阱。这些陷阱的制作方法,很多都是陈木教的,简单却致命。
烈的角色再次发生了转变。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冲锋的战士,而是成了防御工程的总指挥。
他带着战士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陈木的每一个布置。他的愤怒,转化成了一种冷静而致命的杀气,融入了每一根木桩,每一个陷阱之中。
第三天,在确定营地已经固若金汤之后,陈木决定,执行他的第三个计划.
他要亲自去进行一次“第一类接触”。
这个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烈和老萨-满。
“不行!太危险了!”烈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要去也是我去!我皮糙肉厚,他们一箭射不死我!”
陈木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烈身上的肌肉。
意思很明确,这次去,靠的是脑子,不是肌肉。而且,他这个“外来人”的身份,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最终,在陈木的坚持下,他们达成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陈木作为使者,独自走向森林。而烈则带领一支精锐小队,远远地跟在后面,藏匿在密林中。
一旦陈木遭遇危险,他们会立刻发起攻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回来。
出发前,陈木做了些准备。他没有带任何武器,手里只用一张巨大的树叶,托着一块烤得金黄的兽肉和几个部落里仅剩的、品相最好的薯根。
这是他能拿出的、代表“和平”与“富足”的全部诚意。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加固后的营地,独自一人,走向了那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森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前路明明暗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是一群嗜血的野蛮人,还是一群可以沟通的“邻居”。
他只知道,他脚下的这片蛮荒之海,他必须亲手去探索它的航道。而他这艘身不由己的船,只能选择,迎着风浪,继续前行。
森林里的气味和营地里截然不同。
营地里是烟火、烤肉、汗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是属于“人”的味道。
而森林里,是腐烂的落叶、潮湿的苔藓、不知名的野花和野兽留下的腥臊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原始、野性,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第三千八百三十三章 没有威胁性
陈木的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腐殖土上,几乎听不见声音。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没有威胁性.
他知道,在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可能正盯着自己,任何一个突然的动作,都可能招来一支致命的冷箭。
他手中的那片巨大树叶,像一个绿色的托盘。
金黄色的烤肉还在微微散发着热气,肉香被森林里的湿气一冲,变得有些寡淡,但依然是这片危机四伏的绿海中,最明确的善意信号。
旁边的几个薯根,灰扑扑的,长得有些歪扭,却是部落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存货了。
老萨满亲手把它们擦拭干净,交到陈木手上时,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有些颤抖。
身后百米开外,烈和十几个最精悍的战士正像一群幽灵般在林间穿行。
陈木看不见他们,但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是一种被同伴守护的、沉甸甸的安心感,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关系着身后那些人的生死,也关系着两个族群的未来。
他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阳光几乎被完全遮蔽,只有零星的光斑倔强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
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变得有些压抑,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来了。
陈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停下脚步,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将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只是一个走累了的路人。
“沙沙……”
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他们移动的方式很特别,像是某种擅长潜行的野兽,脚步的起落与林间的风声、叶片的摩擦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如果不是陈木的神经一直紧绷到了极限,他根本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