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她,有会问。
有时会叹息。
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
死而复生?
多么荒诞不经的念头。
庆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随即又迅速舒展开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
他乃九五之尊,富有四海,执掌天下苍生命运。
岂会被区区噩梦所扰?
但,那梦境太过真实。
真实到让他有时在清晨醒来,依旧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叶轻眉真的推开了那扇隔绝生死的门,重新回到了这个世间。
然而……
庆帝的视线,“五二七”再次聚焦于眼前的坟墓。
冰冷的石碑,冰冷的泥土。
这里,埋葬着她的过去,她的所有。
一个人,一旦葬在了这里面……
怎么可能复活?
庆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笑容,带着几分自嘲)阅-漪艺亦旗司5镹师鸠紦,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可能。
绝无可能之事。
哪怕是叶轻眉。
那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搅动了整个庆国风云的女子。
那个在他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印记的女子。
她再如何惊才绝艳。
她再如何特立独行。
她再如何……仿佛无所不能。
终究,还是死了。
彻底地,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复活?
这两个字,在他心头轻轻掠过,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未曾留下多少涟漪。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起死回生。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庆帝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夜风带着泥土的微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早已消散的淡淡馨香。
那是深埋于记忆中的味道。
他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深沉与威严。
那些因噩梦而起的波澜,似乎已被他强行压下。
叶轻眉已经死了。
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无论梦境如何逼真,现实,便是这冰冷的坟冢。
他今天来此,或许,也只是想再次确认这一点。
用眼前这坚实的墓碑,来驱散心中那最后一丝因噩梦而生的虚妄。
是的。
她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良人总部,一处静谧的庭院深处。
与外界的肃杀隔绝,此地反倒透着几分难得的安宁。
五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
他眼覆黑布,面无表情。
但在他身前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却让他整个“存在”都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尽管,这颤动细微到无人能够察觉。
叶轻眉。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正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庭院石桌上的一套茶具。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真实,又带着几分不似此世的缥缈。
“小竹竹。”
叶轻眉头也未抬,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仿佛他们昨日才刚刚分别。
“小姐。”
依旧是那两个字,干涩,却又蕴含着旁人无法理解的重量。
叶轻眉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依旧的脸庞,眼眸清亮,带着几分狡黠。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伸了个懒腰,姿态随意。
“死不了的。”
五竹沉默。
对他而言,只要她在这里,便是世间最大的真实。
“这些年,辛苦你了,小竹竹。”
叶轻眉拿起一只茶杯,轻轻摩挲着。
“替我照顾着他们,特别是长生和范闲那两个小子。”
“听说,都很有出息了?”
五竹微微点头。
“嗯。”
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万年不变的语气里,竟也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当年……”
“未能护住小姐。”
“也未能……护住长生。”
叶轻眉闻言,放下了茶杯,走到五竹面前。
她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又顿住,最后只是轻轻拂过他手臂的衣衫。
“傻瓜。”
“那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个家伙……”
叶轻眉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当年,我也是瞎了眼。”
她转过身,望向远方,那里是皇城的方向。
“为了那个位子,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哼,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当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叶轻眉的语气平静,但平静之下,是足以焚天的怒火。
“既然我醒了,这笔账,总要跟他好好算一算的。”
她似乎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停留太久,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俏皮的模样。
“不说他了,晦气。”
叶轻眉重新坐回石凳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对了,小竹竹。”
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他们都说,长生那孩子……如今已经是大宗师了?”
“真的假的?”
“嗯。”
叶轻眉眼睛一亮:“你跟他交过手?”
“切磋过。”
“如何?”叶轻眉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母亲特有的期盼与紧张。
五竹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让叶轻眉的心都微微提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五竹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很强。”
叶轻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骄傲。
“比你……如何?”
她试探着问,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大胆。
毕竟,五竹在她心中,早已是天下无敌的代名词。
五竹再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