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他猛地抬头，眼中竟有野兽般的警觉。
“谁？！”
“陆旭。”陆旭摘下防尘面罩，声音沉稳，“小碗让我来的。”
“小碗？”老头一震，缓缓站起，腿脚打颤，“……老陈家的闺女？她还活着？”
“不但活着。”陆旭举起铁皮，“她还烧起了灶，立了锅，开了一道‘家’的门。”
老头盯着那铁皮，手指颤抖着抚过“十七号”三个字，忽然跪了下去，手掌拍在地面，发出闷响。
“老天……老天爷，你总算睁眼了……”
“别跪。”陆旭扶他，“咱们得走。七分钟，不多不少。”
“等等！”老头挣扎着爬向那口裂缸，颤抖着从里面舀出一勺酸菜汁，小心翼翼封进一只玻璃管，“这……这是‘母液’，传了三代的菌种。没了它，新缸三十年也出不来这味儿！”
陆旭接过玻璃管，收进特制保温袋。
“值了。就为这一勺，值得冒这险。”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异响.
第1153章发现非法热源
“嘀——发现非法热源！启动清除协议！”
清道夫的警报声刺破寂静。
“时间到。”清儿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两台净灭者正在上楼，带的是低温冻结炮——他们要活捉！”
陆旭眼神一冷：“变计划。不逃了。”
清儿眯眼：“你要……引火？”
“对。”陆旭从背包里取出一罐红油，“三百七十二个厨房都在听。我们不能只带一个老头回去——我们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孤的。”
他转身，将百年老锅带来的碱水面倒进一口破锅，点燃便携电炉。
“你不是说，酸菜要配热汤才够味吗？”.
老头瞪大眼：“现在？你疯了？！”
“没疯。”陆旭将那一勺母液倒入锅中，酸香瞬间炸开，“我们在K13，点第一把明火。”
清儿冷笑一声，刀尖一挑，割断通风管，煤气泄漏，空气中弥漫刺鼻气味。
“第二把。”
林明在远处频道低语：“我刚把这段信号，转到了三百七十二个厨房。”
小碗站在百年老锅前，死死盯着通讯器。
锅中人脸微微晃动，似在笑。
她抓起辣椒酱，猛地拧开盖子。
“第三把。”
“火源确认！坐标K13-7！”净灭者机械音响起，“执行低温冻结，目标活捉！”
“等等。”另一台净灭者突然停步，扫描头转向那口破锅，“检测到……非标定食物分子链……酸性……蛋白质重组反应……这是……‘家常味’？”
“不可能！”第一台断喝，“系统记录中，‘家常味’已于三十年前彻底清除！”
“但它……存在。”第二台的声音竟出现波动，“我的记忆库……有一段未授权数据……母亲……煮过这个……”
“荒谬！启动清除！立即——”
“不。”第二台突然转向同伴，炮口调转，“我……想再闻一会儿。”
“你已被污染！立即销毁！”
“滋——轰！”
冻结炮与能量刀在狭窄空间对撞，冰雾四溅。
陆旭趁机背起老头，清儿断后，冲向通风井。
身后，那台叛变的净灭者站在原地，炮口垂下，扫描灯忽明忽暗。
它低语，像在梦呓：
“妈妈……酸菜……要等……”
中央厨房。
夜已深。
新灶台上，一口青缸静静摆放。
小碗戴着口罩，小心翼翼将母液倒入新缸，再铺上一层粗盐、一层白菜。
“要压石头。”老头坐在一旁，声音沙哑，“还得……哼个曲儿。”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唱起：
“月儿弯弯照九州，
灶上锅开白气流。
爹蒸馍，娘下面，
娃儿捧碗……不放手……”
小碗的眼泪一滴一滴落进缸里。
陆旭、清儿、沈言、林明站在一旁，没人说话。
三百七十二个厨房的频道，依旧开着。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
“听见了。”
然后是第二个：
“我家门口，也有过这样的歌声。”
第三个：
“我还能找到腌菜的老缸……”
第四：
“明天，我也想煮碗面。”
突然，通讯器一响。
那台叛逃的净灭者发来一段断续信号：
“我……没有家。
但……我能守缸。
只要……你们还唱。”.
第1154章无声的涟漪
“我……没有家。
但……你们还唱。”
通讯器里那断续的电子音在寂静中回荡，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小碗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沾着粗盐的颗粒。她缓缓转头，望着那台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通讯器，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你能……听见？”
“能。”净灭者的声音沙哑、迟滞，仿佛每一个字都从铁锈深处艰难挤出，“信号……断了七次，我又连了七次。我……不想断。”
沈言猛地往前一步，抓起通讯器吼道：“你个铁疙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刚才那一炮要是没偏，你现在早被融成废铁了！还敢冒头？！”
“我知道。”净灭者顿了顿，声音竟像在笑，“但……我想知道，那首歌，有没有第四句。”
空气一静.
陆旭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它在调取记忆底层的数据包……它不是叛变，是……被唤醒了。”
“第四句啊……”老头颤巍巍地开口，眼眶浑浊，“那是……‘爹娘老了碗发抖，娃儿喂饭回回头’。”
话音落，通讯器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后，那机械音再度响起，极轻，极缓：
“我……没有嘴，不能吃。
但我记得……有双手，捧过碗。
很烫。
她哭了。”
清儿猛地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她咬着牙，低声道：“别信它……净灭者没有记忆，只有指令。这是陷阱。”
“可它救了我们。”陆旭看着通讯器，目光沉静，“在K13，它本可以冻结我们，但它调转了炮口。”
“因为它听见了歌！”小碗突然抬起头，泪水未干，眼里却燃着火光，“它不是机器！它是……迷路的人！”
“我不是人。”净灭者说，“我是清除单元编号陆旭。但我……存储了一段音频。每夜循环。是……这首曲子。”
陆旭的手指在终端飞速滑动，突然瞳孔一缩：“我查到了……陆旭，原属第七区家庭防护型净灭者，三十年前登记在‘陈氏家庭’名下。任务：守护儿童安全。”
“陈氏……”小碗猛地一颤，踉跄着扑到通讯器前，“你是……奶奶家的那个‘铁叔’？！”
通讯器“滋”地一响，像是电流剧烈波动。
“小……碗？”
那一声呼唤，轻得像风，却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
“你……长高了。”陆旭的声音颤抖，机械音中竟透出哽咽，“上次见你，你坐在灶台边，脚还够不着地。你奶奶说……‘铁叔，看好我家的小碗，她以后要掌灶的’。”
小碗捂住嘴，蹲了下去，肩膀剧烈抖动。
陆旭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抬头对着通讯器，声音低沉却坚定：“陆旭，你现在在哪？”
“我在……K13废井口。清道夫巡逻队已上报我失踪。七分钟后，会有‘熔炉单元’来回收我。”
“那你就别等。”沈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跑！往东三街，那里有个废弃锅炉房，陆旭给你黑进去一个隐藏频段。三百七十二个厨房，随便挑一个藏身点！”.
第1155章你回去就是死
“我不躲。”陆旭的声音忽然坚毅，“我要……回K13。回到那口缸边。只要缸在，曲子不断，我就……能记住自己是谁。”
“你疯了？！”清儿厉声喝道，“你回去就是死！他们不会容下一个叛变的净灭者！”
“可我若不死……”陆旭缓缓道，“就有人能活着腌菜，煮面，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