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没有再继续开玩笑，“如果你问我，接下来即将面对汤姆-汉克斯，并且需要拍摄一场戏弄他的戏份，我是否紧张？”
“答案是肯定的。”
“是，我非常紧张。”
“上帝，如果我忘词了怎么办？如果我太紧张暴露马脚怎么办？如果我一直NG怎么办？如果整场戏的焦点全部被汤姆抢走以至于我沦为一个没有人在意的陪衬导致整场戏的表演节奏失衡怎么办？”
“船长，我确实紧张。”
安森是认真的，吧啦吧啦一番话，让埃德加也懵了，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给安森很多压力。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在外行人看来，对手戏就是两个演员在对话而已，除非是情绪宣泄、演技外放的话，很难看出差异。
事实，并不然。
对手戏讲究的是一个你来我往，演员对角色对剧情对场景对台词的理解是具有力量的，如果一个演员丢了一个“关键”过来，对手戏演员却没有理解背后原因以至于全然忽略，又或者接不住戏，整场戏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导致电影构建起来的氛围被观众看穿——
出戏。
现实里，出戏还是小事，也就是破坏观影体验而已；真正困难的是让整部电影变得虚假，乃至于塑料质感，一个拼图的出错导致整部电影被拖垮。
这不是一种说法而已，现实里不止发生过一次两次。
对手戏，绝对不是对话、互动而已，更是一种切磋和碰撞，保持张力的同时又能够融洽组合在一起。
对安森来说，这是一次全新挑战。
截止到目前为止，“老友记”、“公主日记”以及“蜘蛛侠”的整体基调还是偏轻松，对手戏不讲究“伱来我往”。
“蜘蛛侠”里面，彼得-帕克和本叔叔、玛丽-简谈心的几场戏倒是有些讲究，但侧重点往往在安森这里，允许安森自己发挥，比起你来我往来说，更像是独角戏，互相碰撞的部分不是镜头捕捉重点。
“猫鼠游戏”，确实是一个转折点。
前有克里斯托弗、纳塔莉这样的老戏骨为安森配戏，让安森在表演领域展开探索；后有和汤姆-汉克斯正面对戏的考验，而且还是安森掌控局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考验。
仅仅只是在脑袋里想象一下，肾上腺素就开始快速分泌，如同海啸一般占据大脑，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紧张之余，还有期待和亢奋——
毕竟，也不是天天都站在汤姆面前表演的机会。
此前在“公主日记”剧组，安森羡慕安妮能够有站在朱莉-安德鲁斯面前表演的机会；而现在安森也拥有了这样的机会，雀跃和激动已经盖过紧张。
老实说，心脏有些拉扯，正好，海登的事情稍稍分心一下，尽可能让自己回到平常心的平衡状态。
太紧张不好，太亢奋也同样不好。
埃德加注视着安森，“但是？”
安森不解，“但是？”
埃德加，“从你刚刚的话语口气来看，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但是’，所以，但是？”
安森轻轻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埃德加，打开车门径直朝着剧组方向走去，埃德加就这样被晾在后面。
埃德加：？？？就这？
微微一愣过后，埃德加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至少，安森还有心思开玩笑恶作剧，这就是好事，对吧？
然后，埃德加才意识到，也许，他比安森还要紧张。
他作为经纪人，还是菜鸟，听到史蒂文和汤姆的名字难免还是感受到压力，毕竟这些大佬随随便便抬一根小指头就能够让他们在惊涛骇浪底下瑟瑟发抖。
而安森，同样是菜鸟，却在进入状况之后卸下包袱，没有因为那些光环和名望而被迷惑了双眼，展现演员的专业姿态，这一份纯粹将他们区分开来。
这，是好事。
埃德加狂跳不止的心脏缓缓回到胸腔里，既然安森已经兢兢业业地完成他的工作，那么他也应该履行自己的专业才对——
第一步，下午茶犒劳整个剧组。
不是收买人心，而是履行承诺。
这厢，埃德加下车忙碌起来。
那厢，安森脚步轻快地进入剧组。
“但是”，那里的确有一个转折，但是，他是一名演员，他需要专注自己，真正地进入小弗兰克这个角色。
这场戏，小弗兰克面对卡尔的追捕，展现难以置信的冷静和沉着，不仅没有慌乱，而且面不改色地假扮其他执法部门的探员，居然当面唬弄住了卡尔，最后全身而退。
这一份冷静和大胆，确确实实展现小弗兰克的能力，不愧是未成年就能够登上FBI通缉令的狠角色。
所以，如果安森因为汤姆-汉克斯而缩手缩脚心态失衡，那么这场戏就注定将失败，甚至成为一场灾难。
那么，安森如何应对？
入戏。
在抵达片场之前，准确来说，在刚刚过来的路上，安森就开始慢慢摸索，半真半假地揣摩小弗兰克-阿巴内尔的状态。
尽管不是百分之百人戏不分，却也已经慢慢进入角色——
其实，小弗兰克也是一名演员。
小弗兰克不害怕吗？
不。
他也一样害怕。
但小弗兰克很早以前就知道，只要足够自信、只要足够逼真，人们往往不会深入求证，人们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任何事情，于是，自信是让谎言具有说服力的第一准则。
从那时候开始，小弗兰克就在“扮演”角色，和演员一样。
所以，对安森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
小弗兰克在扮演角色，安森则在扮演小弗兰克，甚至可以跳过中间的步骤，安森直接扮演小弗兰克扮演的角色。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安森需要揣测小弗兰克扮演角色时的忐忑与迟疑——
对他来说，这不是难事，因为他接下来就即将在汤姆-汉克斯面前进行对手戏表演，相当于小弗兰克面对FBI探员，那些忐忑那些迟疑，本来就存在。
完美，一切天衣无缝。
表演，其实从刚刚就已经开始。
第397章 郑重其事
“下午好。”
“下午好。”
剧组，正在忙碌着，他们租赁一整个汽车旅馆用来拍摄，现在出现在片场的全部都是剧组工作人员——
包括群众演员。
在好莱坞，群众演员也是一份专业工作，尽管他们没有经纪人，但他们和选角公司之间也有稳定联系，能够持续不断地找到工作，算是半个专业。
所以，在剧组看到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汤姆-汉克斯这样的顶级巨星，他们也始终表现淡定，没有欢呼没有拥挤更没有要求合影签名，保持冷静。
当然，议论在所难免。
此时看到安森，最近两天头条负面新闻的主人公，一个两个纷纷交换视线，气氛也就隐隐涌动起来。
而安森，却显得格外自信格外轻松——
原因就在于小弗兰克。
从时间点来看，此时此刻的小弗兰克正处于春风得意的阶段，伪造支票屡屡得手，同时又在不同美女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仿佛攀登人生的巅峰，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小打小闹”已经被FBI盯上。
正是因为如此，小弗兰克是自信的，昂首阔步、抬头挺胸，走路带风，张开双臂就能够拥有全世界。
对此，安森熟悉，前世二十五岁以前的自己就是如此，天真烂漫地相信未来属于自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给他一根足够长的杠杆就能够撬动地球。
现在，安森就正在摸索正在进入这种状态。
他明白在表演这条道路上，自己依旧是初步新手，一切都是陌生的也是新鲜的，往往可能无法准确拿捏分寸与感觉，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磨合与练习。
所以，从刚刚开始，安森就一直在细微调整状态——
笨鸟先飞嘛。
此时，即使片场四面八方的视线在窸窸窣窣地打量，安森也“过滤”掉那些负面情绪，沐浴在目光的洗礼之中，宛若日光浴一般，想当然地认为那是聚焦和关注，他理所应当得到的瞩目，高调一点也是合理的。
脚步，轻快而自信，甚至稍稍比平时步幅更大一些，让整个前进的姿态彰显出一些青春的勃勃生机。
——略显急切。
然后，他就看到了汤姆-汉克斯。
“下午好，汤姆。”他率先打了招呼。
和安森不同，汤姆显得非常放松，就好像在后花园散步一般，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好像刚刚吃过东西，穿着深棕色西装但衬衫和西装的扣子全部散开，在邋遢和闲散之间游走的气质完美契合加利福尼亚午后的慵懒阳光，让人忍不住就想躺下。
这，和印象里刻板端庄、严肃体面的汤姆着实相去甚远。
又或者说，亲民？
汤姆正在和一名工作人员闲聊，此时看到安森，表情一亮，“嘿，金童，终于，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一上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安森正准备回应，汤姆却故意夸张地眨了眨眼。
“上帝，你等会最好不要呕吐。我真的再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场面了，请体谅一下我可怜的心脏。”
等等，这？潜台词明显就在吐槽安森，可能因为对手戏太紧张而呕吐，显然汤姆不准备为安森收拾残局。
汤姆-汉克斯？公众眼里的老好人，居然是戏霸？
这……
不会吧？
如果安森本来就紧张的话，此时恐怕就要真的呕吐出来了。
但是——
安森面不改色，不仅不慌，而且流露出深思的表情，“这不是第一次的话，所以之前……马特吗？”
汤姆调侃安森不要因为紧张而呕吐，安森则吐槽难道马特-达蒙和汤姆合作“拯救大兵瑞恩”的时候呕吐了吗？
一来，一往。
汤姆明显一愣，张了张嘴就试图回话，却又一个紧急刹车控制住自己，再次看向安森的表情就展露笑容，此时恢复平时一贯熟悉模样，眉眼也跟着温和慈祥起来，抬起右手食指，一边隔空点着安森一边轻轻摇头。
“好家伙，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呢。”
“你和马特的那些八卦我不管，伱们年轻人自己爱来爱去，不要拉我这个老人家下水，我可不想掺合。”
狐狸，还是狐狸，汤姆一下就读懂安森话语里的深意。
但同样，安森也能够读懂汤姆话语背后的立场——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来汤姆和马特的私交应该不错，一句轻描淡写的“爱恨情仇”就把安森也卷了进去，潜台词就是认为马特是受害者，安森和薇诺娜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