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念的目光还落在那些纸鹤上。
洛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拨了拨其中的一只玻璃纸鹤,“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糖纸做纸鹤的,这手艺也太粗糙了,每个捏得都有瑕疵。”
时小念坐在床上,闻言,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道,“是啊,太粗糙了,我也不喜欢它们挂在这里,让人撤掉吧。”
洛烈看了她一眼,点头,“好的,这些纸鹤和这个房间的设计也不搭。”
时小念低眸,没再说话。
“那我先出去了,你如果不想在床上躺着,就出去走走,我发现这边树林里的空气非常清新。”洛烈说着拿起一堆纱布往外走去。
“Holy和小葵在学习,等他们下课了我再出去。”
时小念淡淡地说道。
“……”
洛烈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办法算好还是不好,把时小念的注意力都引到孩子们身上。
结果现在除了孩子的话题,时小念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除了陪孩子就是躲在这个房间里。
洛烈往外走去,时小念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洛医生,这里的房子是新建的吗?”
洛烈看向她,“怎么了?”
“如果是新装修的房子,会很影响我的孩子。”
时小念说道。
如果不是新装修,这里怎么可能如此仿制帝国城堡的格局,可如果是新装修,为什么这么多天下来她没怎么闻到油漆味,宫欧连这个事情都照顾到了?
“这个我看过了,房子倒不算太新,好像是老房子改建的,至于装修我看过起码也有半年以上了。”洛烈说道,“宫家用料方面的安全性和净化方面的科学性肯定做得完美,完全不会影响孩子的生活。”
“半年以上?”
时小念的脸色微微泛白。
洛烈语塞,明白时小念在想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宫太太……”
“我知道了。”
时小念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抠紧身旁的被子,嘴唇抿得紧紧的,低着眸,眼中毫无光华。
半年以上。
也就是说,宫欧动这个心思起码是在半年以上了,却一直瞒着她,是有多怕她耽误事。
半年前,半年前那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更早。
莫非,宫欧在莫娜死的时候就预设到今天这个局面了?
不累么。
时小念,这就是你和这个男人差距,不止是背景,差了太多太多。
不一会儿,有保镖走进来将所有的玻璃纸鹤撤走,玻璃纸撞到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起很多。
一只纸鹤落在地上,时小念伸手捡起来,静静地看着。
和洛烈说的一样,做得真差,宫欧手下这群保镖的手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玻璃纸。
在这个神秘的地方过生活时间轴都不知道是怎么转起来的,每一天看天空亮了,每一晚看天空暗了。
这就是全部。
像山顶洞人一般的生活,你能看到的就是这么几张脸,没有任何可以和外面通讯的设备,连电视机都是没有信号的,只能看保存好的一些影视。
洛烈说这里是个度蜜月的地方,她就这样一个人一天天看日出看日落,静静地看着时间流逝。
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人生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度过,过了多久,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未来对于她,好像早已经失去憧憬和意义。
连祈祷那些人平安她都不做了,因为做了也是无用的,徒劳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顺从,乖乖地接受摆布。
夜晚,月光静静地洒进大片的窗内,落在偌大的床上,一个身影躲在被子下,月光如华,她像是盖了一条银色的河。
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泄在枕头上。
她闭着眼睛沉睡着,睡颜安静,一只手抵在脸颊下面,手指上布着大大小小愈合中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
一个颀长的身影踏着月光缓缓走进,脚踩在地毯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身影停在床前,挡住了大片的月光。
床上的人忽然睡得不安稳起来,闭紧的眼皮下一双眼珠在乱动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不,不要过来……”
被子被纠结成一团。
她越睡越不安静,额角的头发已然湿了,紧紧地贴着皮肤,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子。
被子被一只大手慢慢展平开来,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
她便更紧张了,慌得大叫出一声,“不要,不要抓我孩子!”
时小念一下子睁大眼睛,盯着这个月光投进的房间,眼睛里是慌乱,人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急促得厉害。
看着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做噩梦了。
“砰。”
房门突然被推开,有灯光亮起来,照得卧室顿时一片明亮。
时小念皱了皱眉,有人影猛然蹿入,赫然是还穿着睡衣的慕千初和洛烈,这两个人分别住在她的隔壁。
“怎么了?宫太太。”
“小念,你没事吧?”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时小念坐在那里伸手往后拨了拨汗湿的头发,看着两个突然闯入的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做梦了。”
她梦到那一场田野上的枪战,梦到那一场尸体遍地、鲜血遍流。
阴影和压抑就像是蛇一样紧紧地锢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闻言,洛烈松了口气,慕千初走向前来,手指摸着墙边一步步靠近,嗓音平静,“做噩梦了?”
“嗯。”
时小念按了按自己的头皮,头皮还发紧得厉害。
“我帮你倒杯水。”
慕千初摸着要走向她的床头柜。
时小念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猛地睁大眼睛,紧张地大声道,“不要动。”
“……”
慕千初立刻站稳脚步,双眼没有光线地看向她的方向。
时小念手按在床边往下面看去,就看到一只玻璃纸鹤落在地上,她有些紧张地道,“有人进来过,有人进来过。”
“什么?”
慕千初和洛烈都愣住。
“我睡觉的时候在手指上绑了一根线,另一端系着纸鹤绕在窗上,如果没人进来踩到了线,那纸鹤不会掉下来。”时小念看向他们说道。
闻言,慕千初蹙眉。
“你晚上绑着线睡觉,这怎么睡得好?”洛烈难以置信地看向时小念,“不是和你说了,这里保镖很多,晚上为了不影响你睡眠质量才把两个保镖撤到楼梯口的,但这样也会很安全,你怎么还……”
时小念坐在床上,淡淡地道,“我只是怕万一有人夜袭,我睡得太死耽误大家。”
都说这里安全,可谁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呢。
如果她能第一时间警觉,大叫一声就会有人来保护,这样就安全了,就不会害到孩子,不会害到宫欧。
“小念,你没有耽误任何人。”慕千初平静的语气里泄露了一丝心疼,“你很好,这里也很安全,把线解下来。”
“是啊,你不能这样绷着神经。”洛烈也走过来说道,捡起地上的玻璃纸鹤说道,“可能是你做噩梦的时候动来动去才把另一端的纸鹤拉下来了。”
“不可能,我睡觉的时候手从来不动的。”
时小念斩钉截铁地说道。
“……”
手从来不动,她是要做到多克制自己?
洛烈哑然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看着她脸上的汗,忽然特别想告诉宫欧,他这一局走得太险了。
宫欧顾虑了所有,却唯独忘记带给时小念的伤害不是简单心理治疗能解决的。
这让他到时怎么交代。
洛烈这边想着,慕千初已经摸着坐到床边,说道,“小念,把线拆下来睡觉。”
洛烈有些愕然地看过去,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慕千初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说话。
第944章 你还想来连累宫欧?
第944章 你还想来连累宫欧?
“我不拆。”
时小念固执地把手缩到身后。
“宫欧要我照顾好你,我答应了就必须做到,你把线拆了好好睡觉,安全方面是我来考虑的,不用你多虑。”慕千初说着就去抓她的手臂,将她的手硬是从她身后拉了出来。
时小念激烈地反抗,不肯把线拆开,却敌不过慕千初的力气。
两人争执不下。
眼看着纸就要被慕千初解掉,时小念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不要你管,慕千初!如果因为我的失误而耽误大家救我的时机,如果我被抓走了,如果宫欧被兰开斯特威胁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担!”
慕千初不假思索地说道,继续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要给她解线。
“你担不起!我最重要的人被你连累成什么样的结局你心里清楚,你还想来连累宫欧?”时小念激动地说道。
话落,慕千初的脸色一片苍白,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小念趁机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牢牢地护住自己,不肯把手指上的线解下来。
灯火明亮的房间里顿时变得沉默,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