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有十万尚可商榷。
但灭掉他们这些人,却是足够的。
除非他们转投到另一边。
可问题是,对面的汉军,是否也能许诺以关中沃土为赏赐?
没法保证啊。
这时胡遵见总算拿捏住了众胡,语气一缓:
“不瞒诸位,天子车驾今已至弘农。”
“弘农者,秦时函谷关所在。”
“彼处山河夹峙,关羽麋威等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纵有百万大军,也碰不到天子分毫。”
“倒是天子自弘农至潼关,不过数日而已。”
“之所以不亲自过来,乃是不愿看到诸位狼狈遁逃的模样。”
“按军法,临阵逃脱当斩。”
“不斩,军纪松弛。”
“斩了,又会生疏了彼此情分。”
“故此,天子才命我为使者,前来劝说诸位。”
“若迷途知返,则先前一应许诺不变。”
“若执迷不悟,那此人……”
胡遵指了指正传到某位头人手中的步度根首级。
“便是诸位的前车之鉴也!”
啪嗒。
那人一把丢开首级,惶然四顾。
不过数息之后,就在轲比能和素利等人的带动下,纷纷指天发誓,一定痛改前非,奋勇杀敌。
“鲜卑人,不足信。”
临晋城头,已跻身一线大将之列的司马懿,指着城下乱糟糟的鲜卑各部,冷眼嗤笑。
在他身旁,老将张郃沉默得如同千年寒冰。
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直到城下鲜卑人在魏军监督之下,陆续折返西归,方才沉沉启齿道:
“我昨日收到张飞的劝降信。”
司马懿回头:
“张飞作何威吓之语?许下何等高官厚禄?”
“并无利诱。”张郃微微摇头。
“威吓也只有一句。”
“汉天子将还于旧都,若闻悉胡虏污秽了先帝陵寝,必诛我三族,望好自为之。”
司马懿眉头一动,忽问:
“将军是如何得到此信?”
张郃不解其意,照直道:
“自是张飞使者送来的。”
司马懿猛然转身,急道:
“那使者如今何在?可还能拦截下来?”
第262章 后发制人
张郃没料到司马懿是这个反应。
但他本就是个擅长应变的智将。
错愕片刻,眯目道:
“仲达想打听什么?”
司马懿对这张郃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入关前便已经知悉刘备病重,恐难过冬。”
“若他在蜀中安养,我不好断定他还能活多久。”
“但他寒冬腊月,戎马劳顿而来,那怕是真没有几天好活了。”
“若其人果真暴毙,蜀贼士气必然受挫。”
“如张、魏、赵等骄兵悍将,一时将无雄主能制,说不定还能从中挑拨一二。”
“若真有那一日,那关中之危便有望化解!”
张郃闻言,也是瞬间动容。
稍稍回忆片刻,微微喘息道:
“我虽没有直接打听刘备病情。”
“但那使者说伴驾之人乃刘备丞相诸葛亮。”
“且张飞自听闻刘备北上,便接连用兵不停,可见其人求胜心切……我原本只当他是急于立功。”
“如今再仔细想想,怕不是担心刘备不能生入长安,有所遗憾?”
啪!
司马懿猛然抚掌,比之张郃更为激动:
“定是如此了!”
“诸葛孔明本就是刘备麾下萧何一般的人物,其主出征在外,怎能轻易离开都城?”
“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刘备时日无多,他不得不亲来伴驾,以防有个万一之时,刘备身边有个托孤重臣,方便交待后事,平稳过渡!”
“至于张飞……他早年便和关羽一同追随刘备,终日周旋,恩若兄弟。”
“若说他急于立功,不顾刘备军令,我只会半信半疑。”
“但说他为了满足恩主心愿,强为此事,我却不疑了。”
又仰天吐气而叹:
“刘关张之情分,世所罕见,难以常理度之。”
“可若不合理而合情,反而就可信了!”
“刘备果然命不久矣……实乃天佑我大魏也!”
张郃反应过来,沉眉稍稍展开。
想了想,忽道:
“天子停驾于弘农,不即刻入关,怕是也在等刘备病逝的那一刻吧?”
司马懿闻言哈哈大笑,道:
“老贼一死,蜀贼三军惧丧。”
“那时天子以煌煌之势入关督军,攘除奸凶,非但蜀贼可克,便是连鲜卑人的隐患也可一并扫除!”
“此乃后发制人之计也!”
听到这里,张郃终于彻底展颜,也跟着大笑起来。
……
长安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作为关中都督,理论上的关中二号人物。
没有人比夏侯楙更清楚这一点。
哪怕曹真多次跟他强调,朝廷不会放弃长安。
也依然不能改变他的看法。
曹子丹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自己的信任的?
夏侯楙最近时常站在城中最高的那座城楼,望天沉思。
大概是,黄初二年的那个春夏之交,对方利用自己和脚下这座长安城作为诱饵的时候吧?
那时候,曹子丹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及时回援的表情。
跟昨日出城的时候。
一模一样。
难道他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也是懂吸取教训的吗?
或许真的没有。
或许有。
却不屑一顾。
谁让自己姓夏侯,深得天子信任,偏偏又没什么真本事呢?
难不成还敢造反?
还不是只能在军事上依赖曹真这位关中头号大将?
只能说,曹子丹看人是真准。
轻叹一声,夏侯楙目光垂下,先是望了一眼城东那片属于汉“建章宫”的废墟。
自天下动乱以来,长安宫室多有损坏。
而自己入关以来,虽有修建,但多是巩固城防。
若说洛阳因为是天子所在,好歹将宫殿翻修了一下。
那长安这边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如今那里只剩下一片夯土台基而已。
正好被曹真占去充作城外的军营。
所谓互为犄角之势也。
而一想起曹真那孔武有力的身段,如虎似豹的身手,夏侯楙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