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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北边传来喜讯。
马超成功带领那部羌人的首领南归。
刘备大喜,决定亲自北上雒县迎接马超一行。
至于为什么是雒县而不是其他地方。
当然是因为这个“雒”字以及旁边那条同名的河流。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条更著名的洛水。
以及坐落其边上的那座大汉帝都。
这就好比说,有人小时候指着一颗小破树,说这是天子所用的“羽葆盖车”。
若他只是个乡野顽童。
那自然不会有人在意。
顶多说一声童言无忌。
可若他竟是今日的汉中王。
那就是大王袭先帝轨迹,天命所归,早有瑞命符应。
什么,你说我是马后炮?
你懂个屁!
这是大王早年潜龙自隐,神威内敛。
我等凡胎俗眼岂能洞悉真龙之姿?
总之,麋威近来听这一套听太多了,所谓一想便知。
早早就备好车驾,又遣人打点沿途驿舍,然后伴驾北巡。
来到雒城,马超果然带来了羌部首领。
同行的羌人亲贵竟有数百人之多。
麋威甚至看到有人带来了牛马打算换取粮食布帛。
知道的说是结盟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带货的呢。
当夜,刘备大宴羌族一行,当场封出去了一堆惠而不费的官职。
又正式邀请对方参加即皇帝位的大典,歃血订盟,一同匡扶汉室,共击曹贼。
而对方大概是见识到刘备随行兵马着实盛壮,加上马超居然在其下称臣,于是毫不犹豫答应。
翌日,刘备又另外设宴,单独褒奖马超。
麋威也被喊来作陪。
马超此时官职为假节左将军,都亭侯。
自汉中之战后便无所统领。
而眼下雍凉羌事刚刚有了起色,正是用人之际,刘备便有意起用马超。
然而封赏之语尚未道出,半头白发的马超竟当场跪拜于地,泣声道:
“臣年四十有七,功业未立,家仇未报,形容已枯槁。”
“蜀中医者言臣阳寿也就这两年了!”
又道:
“臣门宗二百余口皆被孟德屠戮殆尽,如今只剩从弟马岱一位血亲。”
“臣余生别无所求,唯请大王念在臣的微末之功,稍加庇荫臣弟,不使身后无血食之继!”
言罢连连顿首,将地板砸得砰砰作响。
众人见状无不动容。
刘备亲自上前扶起马超,道:
“孤观将军雄健如昔,切莫误信庸医之语!”
“来日北伐,定要将军为前部大将,替孤掠阵拔城!”
马超仍是呜咽不停。
刘备只好指着其身后的马岱道:
“孤这便擢卿弟为驸马都尉,与麋师善一同御前用命!”
马超哭声一顿,连连摇头道:
“臣弟才具不足,岂能与麋奉车并驾齐驱!”
刘备无奈,往左右看了看。
很快有人献策:
“关将军次子已尚王女,却暂未授官。”
“大王何妨擢其为驸马都尉,擢马岱为骑都尉。二人名位定在麋奉车之下,听其号令?”
开口之人正是随驾而来的护军偏将军,黄权黄公衡。
刘备从善如流,当场授马岱为骑都尉。
又喊麋威过来与马岱结拜为义兄弟,说等回去成都后,再把关兴也喊来,一同结拜。
马超这才破涕为笑,重新落座。
麋威当场风中凌乱。
倒也不是高估不高估的问题。
老刘明显在这安抚大将呢,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关键是,马岱是马超的从弟。
如果自己认下这小弟,岂不是跟马超成了同辈?
可马超又跟刘关同辈,自己却是关二爷的女婿,老刘的妻侄(麋夫人)……这辈分乱了啊!
然而刘备马超压根不在意这些细节。
很快便讨论起各自过往的功绩。
这个说大王博望之战智退夏侯惇和于禁,名动宛洛。
那个说将军当初联军十万反曹,威震关中。
至于十万联军实际上的盟主……韩遂是哪位?不认识。
孤只知马孟起信著北土,威武并昭……什么,最终还是被击败了,哎,都怪姓韩的不用卿的计策,惜败曹贼!
俩老将越聊越起劲,最后刘备还让麋威向马超讨教兵法。
麋威这才回过神来,大喜过望。
将过往所思所学一一请教,特别是骑战方面的学问。
这时马超问道:
“师善可曾读过兵书?”
麋威照实道:
“曾读过《吴孙子》、《齐孙子》,《司马法》。最正在读《六韬》。”
马超听到前面几本,只是微微点头。
但听到最后一个《六韬》。
眉头蓦地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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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时代变了
麋威刚刚看到马超皱眉,耳边就响起刘备的笑声:
“读《六韬》好啊,孤听孔明说,他近来为禅注写诸子典籍,正有此书!”
说罢,刘备才注意到马超神色有异。
而后者在他看过来的下一瞬,便抚掌猛叹道:
“确实好!”
“只恨臣年少时沉迷声色犬马,未能早些读书!”
然后便回忆起年少往事,东拉西扯。
然而麋威由始至终都在关注着他,岂能不知他故意掩饰?
但对方既然是这个反应,想必有所忌讳。
于是暂时不表,等私下再去请教。
……
犍为武阳,江水潺潺。
宋远顺流南归,第一时间去郡府拜见太守李严,汇报此行见闻。
闻悉自己与李恢左右分督南中,李严面沉如水,不见悲喜。
反倒听闻麋威的“一钱两面”之论后,有所异色:
“麋安汉长子竟有如此长进?不是徒有其名?”
宋远道:
“下吏离都之时,听闻麋奉车将要伴车驾北巡,想来在大王眼中,其人非虚士。”
李严微微颔首,忽道:
“廖公渊(廖立)没有伴驾?”
宋远:“未曾听闻。”
李严嗤笑道:
“想必廖公渊这侍中当得寝食难安了吧?”
宋远含笑道:
“昔年他任长沙太守,吕蒙大军一来他便弃郡而逃。其后大王不责其失,依旧委任一方,他便该寝食难安,每日三省吾身了……何须等到今日才醒悟?”
李严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