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呼吸,那些快速冲向贺均年的杀手,以更快的速度退回来,只是,很多退回来的杀手,已经从活人变成了尸体。
吴彤的刀球,在贺均年右手插入之后,就碎裂开来,吴彤连忙后退,可惜已经晚了,那些碎裂的刀片追上他之后,纷纷钻进他的身体,有几片甚至从他的后背透出。
云策没有选择拯救吴彤,流星锤擦着吴彤的耳朵,携带万斤之力砸向追击而来的贺均年,贺均年右手张开,再一次选择跟云策的流星锤碰撞在一次,‘砰’的一声响,流星锤上再次被印上一枚清晰的掌印,再也无力伤人,颓然倒地。
不过,这一记杀招,也成功地击退了贺均年的追杀,吴彤这才得以踉跄倒地,在倒地的瞬间,吴彤向贺均年丢出了一颗炸弹。
炸弹才到贺均年身边就炸了,早就预料到这一招的贺均年举起完好的右臂以及残缺的左臂十字交叉护在眼前,爆炸的气浪再起,无数的破片散向四面八方,云策怪叫一声,拉扯着吴彤的身体,翻身躲进一块巨石后面。
爆炸过后,不等贺均年放下手臂,落在他脚下的那颗流星锤又猛地炸开,流星锤的破片让刚刚抵挡了炸弹破片的贺均年不得不急速后退,可惜,不论他后退的有多快,终究比不上破片飞溅的速度,十几枚破片终于击破了他的气场,钻进了他的身体。
远处的刘长生挥袖拂开破片,手掌离开黝黑的袍袖,再次出现一条火链向还在接受爆炸洗礼的贺均年飞去。
躲在巨石后面的云策见贺均年还在后退,手指轻弹,一枚如同花生大小的黑色石子就落在他先前洒落的一个酒壶上,酒壶正随着爆炸气浪向外翻滚,被黑色石子击中之后,就在爆炸气浪还未扩散的同时,新的爆炸再次出现。
酒壶炸开之后,没有碎片,而是出现了一片白色的炽焰,炽焰落在贺均年的左腿上,立刻腾起一股火光,将贺均年牢牢的笼罩在这道白色炽焰中。
“轰轰……”
两声巨响如期而至,处在爆炸中心的贺均年被气浪高高的抛起,如同一个破布娃娃。
刘长生的火链再次缠住他的左腿,不等贺均年落地,就迅猛的往回拖拽,同时,蓄力已久的右手从漆黑的袍袖中伸出,一旦贺均年被拉过来,这一掌,就会落下。
就在云策嘴角出现一丝笑意的时候,贺均年的左腿陡然脱离了身体,身体闪电般的落下,一个呼吸间,右手如钩,瞬间就杀死了残存的四个攀星楼杀手,就在他单腿跳跃到倒地的吴彤身边,举起右掌就要杀死吴彤的时候,云策从吴彤身后,探出手掌,结结实实的跟贺均年对战一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云策发现贺均年已经凄惨到了不能凄惨的地步,少了半截左臂,没了一条右腿,他原本清癯古意盎然的那张脸,也插满了流星锤的破片,一只右眼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砰”的一声,两掌触及,云策几乎使出了全身力道,这一掌却并未落到实处,虚飘飘的,心中大叫不好,贺均年的身体已经越过台阶,一个翻身就落入旁边的山涧。
“刘长生,既然你挑起战争,那么,老夫就还你战争。”
听着贺均年的越来越远的声音,原本想要追杀他的云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刘长生道:“大神官,贺均年会死吗?”
刘长生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转身回了龙神殿。
吴彤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的问云策。
“贺……均年……死了吗?”
云策摇摇头道:“看动静,这家伙有的活呢。”
吴彤吐掉一口血,撕心裂肺的冲着云策喊道:“杀了他啊——”
云策跟着吐一口血道:“你以为我现在还能杀了他?”
说完话,他转身就下了龙神殿,一步一步的下了这座被称之为龙山的皇宫山。
长安城里再一次火光冲天,骑兵们无处不在,极尽烧杀抢掠之能事。
云策每挪动一下脚步,就有血从嘴角滑落,刚才内观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早就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肺里灌了很多的血,肝部有些破裂,身体里的血管断了两条,肋骨断了四根,脚上骨头,基本上就没有一根是完好的。
这一刻,他无比的怀念狗子……
龙神殿发生的异象全城人都看到了,骑兵们刻意避开了皇城这片地界。
云策踉踉跄跄的从皇城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牵着一匹雷烟兽。
雷烟兽看着很熟悉,应该是枣红马,小女孩的衣服很奇怪,外袍是熊皮,至于里面的衣服像是谁拿四角裤改的。
“你回来了?”
云策摇晃一下发闷的脑袋道:“回来了。”
枣红马趴在地上,等云策上了马背就驮着他慢慢往回走。
云策勉强睁开眼睛道:“我要找一个安全的角落,休息,休息。”
霍无荻牵着枣红马抬头对云策道:“原来的二层小楼去不成了,刚才被一群骑兵给一把火烧了。
不过,我还有一处藏身地,马上就到了。”
枣红马驮着云策穿过一片荒废的花园,又在霍无荻的指挥下,驮着他们两人跳过一堵高墙,然后看着霍无荻搬开一块假山上的石头,一道黑黝黝的地洞就出现在枣红马眼前,地洞口不算大,枣红马过于高大,进不去,云策下马,一步步的走进了地洞。
霍无荻在枣红马垂下的耳边说了一些话,枣红马立刻就没了神俊宝马的模样,猥琐的躲进一片枯萎的葡萄藤里面去了。
地洞里的空气还算清新,就是路过一些带栅栏的房间的时候隐约有一些腐尸的味道,这是难以避免的,毕竟,从结构来看,这里原本是一处地牢来着。
霍无荻关上地洞大门之后,地洞里就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等她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后,一道火线就沿着一根绳子绵延到地洞深处,将整个地洞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是什么地方?”云策趁着霍无荻点火的功夫,从龙珠里拿出一顶新的帐篷丢地上问道。
“我家。”
“你家?哦,是了,是蘅姬的家。”
“你放心,蘅姬不会来了。”
“哦?她去干啥了?”
“她说去找我爹了。”
霍去病还活着,虽然云策不太相信这个传说,但是,那些图的存在,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个消息,毕竟,他就是获得霍去病还活着的消息的人。
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些事情了,社火已经在龙珠里燃烧成了一团火,还正在往他虚弱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灌注着热量。
虽然这些热量不能迅速让他的身体恢复,却能持之以恒的给他提供能量,催动他的内息一遍又一遍的驱除身体里的杂质。
他其实很想向刘长生求助一下的,可是,刘长生转身的那一刻显得极度的无情,他也就熄了进入龙神殿的心思。
现在进去又能如何呢?娥姬她们帮不上忙,自己去了说不定还会带给他们危险。
云策想着,想着,就倒在了帐篷里的垫子上。
霍无荻似乎很害怕,因为,云策正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黑血,而他的身体倒在帐篷里,全身蜷缩成了婴儿状态,像是快要死了。
第296章 逃离长安城
狼受伤了一般不回母狼育崽的狼窝,而是去寻找一个隐蔽的所在默默的舔舐伤口,如果能熬过去,以后会回到狼窝,如果熬不过去,就死在外边好了。
云策现在就是一匹受伤的狼。
他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贺均年临走时的那一掌,让他不顾伤势催动所有的力道迎击,继而被自己的力量反噬,让本来就沉重的伤势,伤上加伤。
内息在身体里缓慢的游走,原本很通畅的地方,如今逼仄难行,且内息每运动一分,痛楚就增加一分。
狗子如果在的话,会通过手术让他的内息在身体里游走的顺畅一些,如今,狗子不在,云策只能依靠自己。
霍无荻就蹲在云策面前,看血从他的嘴角,鼻孔里往外淌,她很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帮他。
后来,云策的口鼻不再流血了,可是呢,他的呼吸也变得虚弱,后来像是没有了呼吸。
从熊皮大氅上揪下一撮毛,放在云策口鼻处,见熊毛在微微颤抖,霍无荻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云策痛的受不了了,这才主动进入了入定模式,让自己的精神与肉体的联系分开。
很多人都说人类的身体是一个宝藏,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对这具身体的开发程度不足,这才表现出这副弱鸡模样。
说起来,这都跟科学发展有很大关系,科学越是昌明,人类的身体就越是孱弱。
弓箭时代还是野兽横行的时代,自从热武器出现之后,再凶猛的野兽也成了人类的盘中餐。
这就让人们觉得身体只要健康就好,没必要进行进一步的发掘。
就在云策斩断精神与身体的联系的时候,娥姬抱着云槊安静的坐在长沙王府里,对面就坐着张敏,她同样抱着云退。
张敏将云退放到娥姬怀里道:“黑毛老鹰没找到,我要去找他。”
娥姬摇头道:“你要是回不来了,我一个人没办法支撑云氏山庄那么大的一摊子。”
张敏流泪道:“他受伤了,很重的伤。”
娥姬面无表情的道:“那就等他回来,夫君说过,他不会死。”
张敏怒道:“要是回不来呢?”
娥姬同样怒道:“那就继续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死为止,张敏,夫君刚才近在咫尺也不肯进来,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他,再把孩子养好,不要给他添乱。
大神官本来就受伤了,刚才又强行战斗,如今坐在祖火身边一动不动,吴彤的伤势你也看到了,能不能活看天。
夫君能遁走,说明他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
如今,长安城乱作一团,处处都是杀戮场,看看外边躺着的那十二个高手就知道,就你这点本事出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外边,是男人的斗场,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两位夫人在院子里的说话,雷鸣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对一直跟着他的安姬道:“我去找主上。”
安姬点点头道:“小心。”
雷鸣就跳上高墙,来到龙神殿外的台阶处,看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小心的绕过他们,就快速的下了漫长的台阶。
云策的意识一直在向下沉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晓,原来,黑,也是有等级的,他以前知晓的黑,不是黑,他以前知晓的光明也不是光明,即便是站在光明中,他依旧觉得这方世界依旧是黑的。
这一次的沉沦,比上一次沉沦的更深,尽管这个深度是云策自己总结出来的,他就是认为自己已经沉沦的够久,够深。
抬头向上望的时候,天空中只有一点光,他想上升,身体就开始上升起,且轻若鸿毛。
光点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圆圆的井口,一个脸蛋肮脏的少女正趴在井口朝下看。
云策随手推开那张肮脏的脸蛋,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霍无荻被云策推了一个趔趄,刚才她扒开云策的眼皮看他的眼睛会不会动,结果,就被云策一下子给推倒了。
“过了多久?”
听到自己发出的干涩嘶哑的声音,云策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方才的沉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五天!”
霍无荻重新站稳,拿一个破碗就要给云策喂水,被云策挡开。
“干净水,是雨水,专门给你接的雨水。”
见小丫头发急,云策就着破碗把里面的水都给喝了,长安的雨水没啥味道,除过冰凉解渴也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喝了点水,云策重新内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完之后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那么糟糕,好在内息自己从身体里闯出一条通路,正自由的在通道里穿梭着。
他伸手抓在一根燃烧了半截的木柴上,手上发力,木柴在他手中向内坍塌,再稍微用力,握在手中的木柴就就变成了碎片。
还好,这具身体至少还有一千斤的力气,就是五脏六腑还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肺里面还有一些残血,让他总是忍不住咳嗽,肝部明显缺少了一块,碎渣子还在肚子里,不取出来终究是一个祸害。
霍无荻眼看着云策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子自残,不敢问,就老实的坐在边上,继续看云策把自己的肉剌开,从里面取出来不少黑色的渣滓,然后自己用针给缝好。
“刚才看见伤口里有个粉红色的东西,是啥?”
“我的肝。”
“你为啥要把自己的肚皮剌开,就为了看自己的肝?”
“不是的,我的肝被人家一巴掌给拍碎了,一些渣滓掉在肚子里,不取出来不行。”
“你这么厉害的人,也会被人一巴掌拍碎肝子?”
“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比我更厉害。”
“我爹能打过你吗?”
云策想了一下道:“你爹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