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破阵曲 第168节

  说罢,就跳上一匹无主大角战马,就朝西门而去。

  一口血从郑天寿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的甲胄,他疲惫的坐下来,看着迅速撤退的岭州兵马,自言自语道:“三公子,九公子,对不住了。”

  曹锟依旧率领人马清理城头上残余的岭州兵马,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之后,他眼前顿时一空,只见岭州兵马正在交替掩护撤出岭州城,再看城外,只见更多的岭州兵马正在冲击曹氏刚刚勉强立住的阵脚。

  曹锟只觉得内息再也无法运转,双腿一软,就单膝跪倒在血泊中,极目四望,到处都是曹氏兵马的欢呼声。

  这场仗,还真的被他给打成了换子。

  岭州城已经被他拿下,而城外仓惶逃命的岭州兵马,在一杆贺字大旗的带领下,正以锋矢阵直奔城下的两杆曹氏大旗的位置冲阵。

  看着城外原本已经散乱的虎贲军,又开始慢慢集结,汇聚,曹锟支撑着站起来,对爬上城墙的曹领大吼:“整军,出城!”

  “这场仗看样子谁都没占到便宜,曹氏虽然夺下了岭州城,可是呢,死伤过于惨重了,就算拿下岭州,以后也需要休养生息好一阵子,才会恢复元气。

  这样的结果,应该是除过曹氏与贺氏之外,大家都能接受的一个结果。”

  粱昆见孩子们看到这个战局一副困惑的样子,就立刻站出来,给孩子们从更高的一个视角,解说这场战事的得失。

  雷鸣道:“不划算,不划算,他的两个弟弟马上就要死了,曹锟的救援根本就来不及,他在城里拖延了太多时间。”

  粱昆笑道:“是啊,拖延了太多时间,雷鸣,换做你是曹锟,会拖延这么多的时间吗?”

  雷鸣摇头道:“不会,曹锟为了求稳,是逐步推进的,其实,他进城之后,在控制了城门之后,就该停止向前突进,留一半兵马固守夺下来的城门,其余人等应该立刻转向进击虎贲军的后背。

  一旦在城外,吃掉虎贲军,就算城门被重新夺走,也无所谓,这场战争的胜负手在虎贲军,而不是在岭州城。

  现如今,虎贲军逃走大半,曹锟就算拿下岭州城,也后患无穷。

  所以,我有些想不通,曹锟如此聪明的人为何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粱昆皱眉道:“你们还小,不宜过早探究人心。”

  雷鸣大笑道:“这就是曹氏两兄弟在左边跟贺田鏖战,曹锟却在右边衔尾追击虎贲军的原因?”

  粱昆面色尴尬,毕竟,曹锟平日里在云氏的风评还不错。

  雷鸣瞅着一些被打散的虎贲军进了山林,就对粱昆道:“我听闻虎贲军一生只能忠于贺田,是因为他们的脑袋里多了一根铁刺?”

  粱昆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雷鸣道:“如今趁乱弄几个回去让火燎他们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粱昆刚要阻止,雷鸣就带着一群少年人离开了观望战场的断崖,一头钻进了密林,护卫连忙道:“城主,他们——”

  粱昆摇摇头道:“他们有自保的能力。”

  说完话,就重新回到断崖处,继续观望即将平息的战事。

  曹氏大旗终于倒掉了,被土黄色的岭州军浪潮吞灭,那股浪潮在吞灭不多的一些黑色顽石一般的曹氏甲士,就一路向西滚滚而去。

  曹锟勒住战马,抬手阻止麾下将士继续追敌。

  “老叔呢?”难掩疲惫的曹锟问伤痕累累的曹领。

  “老叔与贺田激战,受伤严重,如今在城内歇息。”

  曹锟跳下马,捡起一面被无数人踩踏过的曹氏军旗,挥舞几下抖落上面的灰尘,反手就插在后背的束甲丝绦上,再次上马,面对聚集过来的曹氏兵马吼叫道:“我们拿下了岭州城,你们高兴吗?”

  众军士一个个低下头不作声。

  曹锟就骑着马在他们面前来回奔驰,一边跑,一边咆哮道:“我们拿下了岭州,你们高兴吗?”

  紧跟在曹锟身后的曹领挥臂大叫道:“高兴!”

  曹锟继续纵马在人群中穿梭。

  “我们拿下了岭州城,你们开心吗?”

  “开心!”声音稀稀落落的。

  曹锟继续在人群中穿行,继续怒吼道:“我们拿下了岭州城,你们高兴吗?”

  “高兴!”众人的声音,终于齐整起来了,喊声也似乎有了那么一些力量。

  曹锟继续吼叫道:“既然高兴,那么,就进城拿走你们的战利品,本将宣令,进入岭州城,六日后封刀!”

  “喏!”

  这一次军士们的回答终于有了那么一些山崩海啸的意思。

  粱昆从断崖上站起身,瞅着蜂拥进城的曹氏兵马,叹息一声道:“难怪主上看不起你,就你这种把排除异己看的高于军事目标的行为,注定成不了大事。

  这乱世才刚开始,就把秉性暴露的如此彻底,曹锟啊,你还是太急了。”

  粱昆刚刚离开断崖,远处的岭州城里就浓烟四起,这一次燃烧的不像是战火……

  云策迎着朝阳,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的背后,有两间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屋子,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很快,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虽然隔着门窗,他依旧觉得自己能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儿,正在进食的场面,这场面消弭了他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与迷茫。

第267章 主上,主公一字之差,天地大不同

  自从两个孩子落地之后,最激动的不是云策,而是冯安这个家伙。

  孩子出生那天,冯安一直守在院子外边,当他听说云氏一次有了两个男丁之后,等待了三日,居然带着云氏山庄里所有的管事去了云氏龙神殿祭拜了社火。

  云氏的龙神殿里没有龙,冯安想用泥巴塑造一条龙出来,云策不准。

  云氏神龙殿里的社火是可以熄灭了,这一点山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可就是这样,人们但凡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愿意来龙神殿祭拜一下火塘里的社火。

  无它,只因为这塘社火是极为灵验的,没见庄主他们每次祭拜要求风调雨顺的时候,云氏山庄这一片就真的风调雨顺了。

  人人都说,每个州的社火是大社火,云氏山庄的社火是小社火,小到只能庇佑云氏一族的小社火。

  这样的社火反而招人喜欢,州社火天然给人一种威压感,云氏小社火就不同了,人们看得见,摸得着。

  别人家的社火火塘里光滑如镜,只有一道无源之火,在火塘里游荡,云氏的社火需要柴火,或者炭。

  就算是这样,冯安依旧把祭拜社火当成头等大事来抓的。

  “神圣之火,光明之源,万物生息,皆赖汝恩,炽烈焚天,温暖大地,驱散寒夜,化育生灵,皆赖汝恩,吾等虔心,奉祭于前……伏惟尚……”

  这是冯安第一次统领云氏所有管事,以上供祭品的方式祭拜社火,社火似乎也很给面子,当冯安将一把碳粉洒在社火上的时候,社火腾起一大股明黄色的火焰。

  云策本以为冯安这样做只是走一个过程,没想到龙珠里的社火也有了反应,居然让那一大蓬由碳粉引发的火焰,足足悬空燃烧了片刻之久。

  说来奇怪,面对这样的超自然现象,不管是冯安,还是云氏山庄里将近三百个管事都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是云策这个家主的表现不那么自然。

  祭拜完毕社火,冯安就领着云氏所有管事,恭恭敬敬的朝云策跪拜,口称主公,他们平日里不这样,今天,一个个显得极为庄重。

  等礼仪完毕,冯安这才对云策道:“家主有子,才算主公,家主无子,只能称为家主。”

  云策道:“我以为主上,就是主公的意思。”

  冯安长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面的气全部排掉。

  “因为我们没得选,只能模糊称之。”

  事情不大,一字之差而已,云策却从冯安的话语里听出一股子苍茫的意味,人的变化可以很大,大地的变化只有沧海桑田能表现出来。

  “云氏如今有口,六万七千四百五十七人,到了明日,又会多出五十八人,每一天都有新的孩子诞生,每一天都有外边的人口来投效。

  不出五年,家主必定会有支撑云城的基础人口,臣下,为主公贺。”

  云策摆摆手道:“你又想说军队的建设事宜了是吗?”

  冯安点头道:“臣下知晓主上看不上从这群昔日的流民,奴隶,罪囚中选人成军,现如今,倒是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不知主上能否做到?”

  云策道:“我要的军队跟旁人要的军队不同。”

  冯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拿给云策。

  云策看一下封皮,发现是粱昆发出来的信。

  看完之后,沉思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图谋一下贺田的虎贲军?”

  冯安点头道:“正是,臣下虽然不知道主公到底要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如果主上能拿下贺田的虎贲军,那群没有自主想法的人,虽然不如主公筹谋的军队,应该也相去不远了。毕竟,那群人只会以主公的想法为想法。

  不惧死亡,不知生死,战力强大,主公手指的方向便是他们作战的方向,这等军队可否入主公之眼?”

  云策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可以解开兽监的独家法门?”

  冯安笑道:“臣下还以为主公会问我,如何从贺田手中夺取虎贲军呢,没想到主公问的居然是兽监的独家法门的解法。

  臣下以为,主公必定会有办法的。”

  云策诧异的道:“为何我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本事。”

  冯安笑的跟狐狸一般谄媚,把双手插在袖筒里嘿嘿笑道:“虽然不确定,但是,只要看看主母怀里那只永远长不大的小狗皮子,看看灵动如人的枣红马,再看看那只越来越聪明的黑毛老鹰,臣下窃以为,主公必定有一些通天手段。

  更何况,雷鸣那群孩子,已经在岭州城外的森林里,替主公捉来了六个虎贲军,不论成与不成,主公都可以尝试一下。”

  云策撇撇嘴道:“二十一个虎贲军,真正活下来的只有六个。”

  冯安笑道:“孩子们毕竟还小,加上粱昆又不允许他们轻敌,料敌从宽之下,炸弹丢的就没有一个数,能给主公弄来六个活着的虎贲军,臣下已经很满意了。”

  云策摆摆手道:“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说。”

  冯安拍拍屁股上的土,朝云策拱手道:“看来主公对于如何拿下贺田的虎贲军已经有了计较?”

  云策笑道:“先研究透彻贺田是如何控制虎贲军的,如果真有什么不简单的诀窍,我应该能学会。”

  冯安笑道:“粱昆也这么说,至于那个小雷鸣啊,他坚称主公能解天下所有不能解的谜团。”

  云策看着冯安道:“你不用给我压力,该去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虎贲军比较特殊,你们的建议也挺好的,一旦拿到虎贲军,云氏山庄就有了基础的防卫力量,这一点我同样明白,只是,你们一定要明白,云氏想要真正崛起,绝对不能依靠虎贲军这群行尸走肉。”

  冯安大笑一声道:“走一步看一步,眼前事都顾不得,遑论长远。”

  对于冯安,粱昆这两个人,说真的云策是极为满意的,古早的时候,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两个年轻的读书人,如今,终于成长成了两个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的政治高手了。

  “夫君,您的长子为何叫云槊,而不叫刘槊呢?”

  娥姬先是看看怀里的奶娃子,然后抬头看看云策,她总觉得长沙王世子刘长安的儿子应该叫刘槊才对,至于云槊这个名字没有长沙王世子的名头加持,听起来一点都不美气。

  “因为他老子叫云策,姓云,就只好委屈他们也一并姓云了,家里的祖宗牌位不是被你藏起来吗,你打算让他们绝后?”

  娥姬嘟哝一声道:“妾身主要是看夫君,一会叫刘长安,一会叫云策,心里也没个准头,所以才问一声。

  现在知道了,孩子就叫云槊,云中来的马槊,听起来威风凛凛的,挺好。”

  云策靠过来,嗅着娥姬身上的乳香,不知为何,等他再嗅孩子的时候,乳香就变成了乳臭味道。

  “哎呀,拉了。”

  见娥姬这边又是人仰马翻的样子,云策就去了隔壁张敏的房间。

  因为有孩子,屋子里被火墙烤的闷热,云策又不许开门窗,月婆子的屋子里的味道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刚刚在娥姬那里适应了,出一会门,再进张敏屋子里,味道还是那么的上头。

  “云退,快看,你那个不会起名字的爹爹回来了。”

  孩子才出生第三天,眼睛都没有发育好呢,张敏就抱着蜡烛包,硬是让刚出生三天的娃娃跟自己的父亲亲热。

  “隔壁那个孩子叫云槊,不叫刘槊,这下子,你满意了?”

  张敏嗤的笑一声道:“还以为云氏嫡长子会改姓刘,继承长沙王的爵位呢。”

  云策把孩子从张敏怀里抱过来,轻轻的放在吊篮里,手推一下,吊篮就开始轻轻摇晃,孩子很乖,蠕动一下嘴巴,又开始睡觉了。

  “我告诉你啊,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整天长时间的睡觉是应该的,你可不要把我孩子为一些没名堂的东西就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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