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222节

  如今大宋的天已经变了,尽管很多人还看不出来,但是他宇文虚中,早早就窥见了未来的局势。

  他觉得女真的西路军,如今已经毫无南下的机会,但是东路军根本拦不住。

  一旦让女真鞑子,攻入中原腹地,汴梁四周无险可守

  官家也没个精明强干、临危不乱的样子,保不齐会出大事!

  别看他最近好像痛改前非了一般,但是宇文虚中在都门久了,早就把官家看透,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那时候,乱世就来了,比的不再是哪一年的进士,不再是谁的弟子,而是谁麾下拥有的强兵更多!

  这大宋文贵武贱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不出意外的话,会有诸多武将趁机崛起。

  而陈绍,他手里已经有一支西北强兵了啊……

  在大宋,唯一能制衡他的,应该是以前的西军,毕竟那群人就是为了防备西夏而生的。

  陈绍说白了,就是西夏的代替者。

  他的地盘,和西夏完全重合,他的手下,大多都是以前西夏的子民。

  与其说是大宋灭了西夏,不如说是西夏国内的一次政权更迭。

  但是在伐辽失败之后,西军如今根本没法和他对抗,甚至不少的西军将士,都偷偷跑了过去,成为陈绍的手下。

  他如今又占据了云中府,地盘连起来之后,从地图上看,就像是一个张开了的巨口。

  陕西和河东,都在他的獠牙之下、巨口之中。

  这些年,大宋对陈绍,也没有什么恩情。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是个汉人,有忠君爱国的心思。

  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会允许他损害自己集团的利益,来为大宋驱逐鞑虏,让出到手的地盘么?

  “宇文虚中?”

  陈绍在军营之中,刚刚送走了前往应州的护商队。

  就有亲卫凑过来,报说朝廷派宇文虚中,前来犒军。

  每次犒军,都是有目的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陈绍也不用多费脑筋,随便一想,心中就算到了他们的小九九。

  无非是让自己去云中府,或者更过份一点,让自己提兵去河北。

  他挥了挥手,说道:“管他是谁来,就算是赵佶来了,咱们也在这地方钉住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太原,完颜宗翰打了一年,都啃不下的地盘。

  自己好不容易来了,还能再走不成?

  三天之后,宇文虚中一行人,就来到了太原城外。

  他们没有进太原城,但也没直接来见陈绍,而是先去了王禀的营中。

  九月中旬时候,朝廷的款项终于拨下来,王禀在河东整备新军,也已经初具规模。

  他和宇文虚中不熟悉,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也都很钦佩对方。

  稍微交谈几句,就直入主题了。

  王禀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默然无语,心道你们还是不太了解陈绍。

  那人估计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见他的神情,宇文虚中也猜出个大概,笑道:“王太尉和陈节帅见过几次了?”

  “不瞒你说,我每隔三五天,就要过去一趟.“王禀苦笑道:“他的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时候我甚至还要先找他借粮。”

  “他自己也没闲着,听说最近开始和太原附近的河东士绅频繁往来,吃喝饮宴,广交朋友了”

  宇文虚中脸一黑,事情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陈绍占着河东不走,不是他对朝廷有什么怨念,而是野心勃勃

  他所图看来不止是在太原有这么个立脚点,而是要在河东站稳脚跟啊!

  “那还得了!”

  宇文虚中猛地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饶是他素有智囊之称,又沉稳干练,此时也慌了。

  事情若果真朝着那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则西北之患,远远大于女真!

  女真是实打实的外虏,是敌酋,他们南下入侵,不管是河北、还是陕西、河东、京东.

  所有地方的汉人,都会有义军起来反抗,大家伙众志成城,驱除鞑虏。

  而陈绍不一样,他这个云中府宣抚使、定难军节度使的名头很唬人,只要他不公开造反,朝廷拿他没办法。

  他可以尽情地施展手段,蚕食大宋的领土。

  而你要是逼的紧了,朝廷又没有兵马制约他,他反手来一个朝廷打压忠臣的帽子扣过来,民间对他的反抗烈度,会轻上很多。

  这些事王禀当然也知道,但目前根本就没有办法,陈绍和他的西北军就是无解的难题。

  说句违心之言,陈绍要是不来,此时他或许已经被女真人给收拾了。

  在这一路上,宇文虚中已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了,但是现实却比他想的还要令人绝望。

  坐在王禀帐中,他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是去见见陈绍,看有没有其他转机了。

  宇文虚中抱拳道:“王太尉,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灵武军营中,见一见这位陈节帅!”

  “我陪你一起去吧.”王禀说道。

  宇文虚中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太尉去了,反倒不便。”

  王禀低着头,思量了一阵,又说道:“我派些侍卫”

  “更不用了。”

  宇文虚中抱了抱拳,匆匆离开,带着自己的队伍,前往不远处的灵武大营。

  得知是来找节帅的,守卫将他们带到了河边,陈绍此时正在指挥手下劈柴打水。

  他要求灵武军有条件的时候,要沐浴洗衣,避免瘟疫疾病。

  士卒们若是几个月都不换洗衣服,虱子在棉衣夹层滋生,就会生斑疹伤寒,又叫军营热。

  当年曹操就吃过这个亏,史书记载‘营中弃甲骸叠’。

  像什么绞肠痧、赤白痢,都是不注意卫生导致。

  其实此时军中,已经有些应对之法,比如说苍术熏营,还有军令规定了绷带蒸煮过后,才能继续使用

  但是很多时候,这些事还是会被忽视。毕竟此时的士卒,都是些底层百姓,动辄几千上万地聚在一起,很难注意卫生。

  此时他正被一群武官围在中间,给他们讲病疫灾害。

  宇文虚中他们来了之后,站在旁边听了一会。

  他愈发地吃惊,这陈绍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务实.

  这样的人,无疑是很难对付的。

  这时候,有亲卫上前,跟陈绍报告了什么。

  陈绍点了点头,吩咐大家散去,回去之后让各营烧水沐浴。

  然后他拍了拍手,来到宇文虚中一行人面前,还没等宇文虚中说话,陈绍就笑道:“叔通兄,自从江南一别,好久不见!”

  宇文虚中微微一怔,他想过陈绍对他的各种态度,轻慢、鄙夷、斥责、傲慢.

  就是没想到陈绍这么客气,而且你从他的神情中,看不出是装的来,好像他真的很敬重自己这个只见过一两次的人似的。

  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攒下如此雄厚的基业,定然是个人精。

  他肯定能猜出自己来的目的,但是却依然如此礼遇。宇文虚中都要疑心,他难道是真诚的?

  宇文虚中赶紧还礼道:“拜见节帅。”

  “客气什么!”陈绍道:“当初打方腊,我早就看出来了,也就是你还像样。我这人只敬重有本事的,虽然咱们相处不多,我却十分心折。至于谭稹之流,蝇营狗苟,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

  宇文虚中打了个哈哈,这话陈绍敢说,他不太敢接。

  陈绍将他请到帐中,笑道:“都门一切可都还好?”

  宇文虚中赶紧把官家重用李纲,提拔了一大批贤臣,殿帅高太尉用心练兵这些话全都说了一遍。

  陈绍心底一个劲儿冷笑。

  赵佶这王八蛋就是如此,时不时间歇性地像人,大部分时间像鬼。

  你要问他是真改还是假改.

  那只能说他:如改!

  用不了多久,这孙子就会忍不住旧病复发。

  对他抱有一点希望,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只能说历史课白上了。

  宇文虚中察言观色,见他似乎不以为然,心中暗暗抹了一把汗。

  其实他自己也不信,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必须让陈绍信了。

  “如今燕山府新败,降将郭药师猖獗,燕山府已经全部沦陷贼酋聚兵易水,随时准备南下。”

  话说到一半,一直静静聆听的陈绍,突然拍桌子道:“所谓的赎买燕京,本就是自欺欺人,说到底所谓的燕山府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古北口不交,燕山府从来也不属于大宋,如今只是打破了虚妄,回归现实而已。”

  “我觉得此时最紧要的,就是先把童贯那广阳郡王的爵位给摘了,然后将他碎尸万段。此獠已经七十多了,再晚了我怕他寿终正寝。”

  童贯伐辽失败,让宋人羸弱暴露,葬送西军;赎买燕京,更是耗干了民脂民膏,还他妈给了女真鞑子一百万石漕粮。这次从河东不战而逃,更是罪该万死!

  宇文虚中咽了口唾沫,被称为智囊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陈绍犹不解恨,骂道:“还有王安中,竟然把张觉杀了,这更是一步臭棋!王安中杀张觉,就是把燕地汉人,全都推到了女真鞑子一边。”

  “把这狗贼也抓回来宰了才是正理,我还听说,杀张觉的事,不是王安中自己的主意,是朝廷中有人指使他干的,这事得查!”

  宇文虚中人都麻了,这件事确实是有人指使,而且大家都知道是谁,那就是当今官家。

  虽然官家事后反悔,说是王安中曲解圣意,还把他贬到了地方当团练使。

  但是谁相信呢。

  宇文虚中心中一苦,自己还没开口,他已经开始暗讽皇帝了。

  要是真说出让他去河北的话来,还知道要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虎狼之词。

  自己带着使命而来,总不能不提,犹豫片刻,宇文虚中说道:“朝廷在处理燕山府的事宜上,多有过错,官家也是深感内疚,几次三番痛哭流涕,为燕山府垂泪。”

  “我不信。”

  陈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宇文虚中彻底没招了,他只能当做没听见,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是节帅能提兵,前去真定,挡住郭药师的五万精锐,便是为我大宋,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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