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216节

  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陈绍是不用担心了,勒勒裤腰带能打一年,再跟大宋要一点,能打两三年。

  女真鞑子,真能跟自己耗两三年么,这一股子灭辽的锐气被打断之后,跟自己僵持起来,他们是不占优势的。

  如今自己已经算是给大宋减少了一半的压力了。

  他们完全不用再担心河东,只需要集中力量,应对河北——燕山防线的敌人即可。

  幽云十六州,至少‘云’这一半,陈绍是给他们守住了。

  陈绍这一路走的不快,甚至不如他的兵马推进战线快。

  因为他这一路,也是很讲究的,并非是闷着头赶路。

  他要给商队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让他们可以顺利运送辎重。

  如今地方上,除了一些实在没有节操,或者投机性极强的文臣改换门庭、投入定难军之中,大多数士大夫们还只是隐忍。

  尤其是地方上的文官,很多人依然抱定了大宋文贵武贱那一套,碰上这样的人,陈绍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躲着点。

  给他的商队画出一标记,若是能绕就绕过去,不能的话,自己再想办法。

  就比如这汾州和西河,有着宽阔平整的官道,交通极其便利。

  若是能从这里走,不知道要省下多少人力物力。

  偏偏汾州府知州蒋丞,就是个死硬派,非但不准备让商队过去,甚至灵武军也需要出示枢密院的文碟。

  陈绍干脆就在这里驻扎下来,盘算着怎么把这人搞定。

  不过他也想过,总会遇到这种人,毕竟大宋在民间,还算是有点号召力的。

  陈绍也试过上奏让朝廷下旨,但是他们一直耗着,也不拒绝,也不下令。

  想到自己灭夏之后的功劳,能拖半年再封赏,那这次呢?

  十万大军在外征战,我能等你半年么?

  断粮三天,都要出大事。

  吴璘带着几个亲卫走了过来,见到节帅坐在那里,神情还算平和,不禁有些敬佩。

  他还以为陈绍会暴怒,甚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其实在陈绍眼里,事情很操蛋,但完全都在预料当中。

  甚至,比自己预料的,来的还晚了一些。

  要是没有货出来恶心人,那还是大宋么?

  “节帅,那蒋丞还是有些胆色的,已经答应前来营中赴宴。”

  陈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说道:“他可能觉得自己很有气节,说不定此刻,正在衙署内孤芳自赏呢。”

  陈绍心底冷笑,要不是自己派兵,此刻河东早就沦为完颜宗翰的狩猎场。

  他围困太原二百多天没打下来不假,但也不妨碍他分兵,把河东其他地方霍霍了个遍。

  历史上金兵在宋境内的暴行,比对待辽人还要凶残。

  ——

  汾州城,知州衙署内。

  蒋丞对着镜子,整理着仪容,他伸开手,几个皂吏上前,帮他系好玉带。

  观察支使刘宇拧着眉,忧心说道:“府尊,真要去营中赴宴么?”

  “为何不去!”蒋丞冷笑一声,“我还怕他不成!”

  刘宇心里暗道,你不怕是因为不信他会动手,可你怎么就敢笃定一个手握十万大兵的人,不敢对你动手啊。

  万一惹恼了他,自己这群人也跟着倒楣,那可如何是好。

  说句不好听的,汾州那点兵马,济得什么事?

  蒋丞瞧见他长吁短叹,满面愁容,不禁皱起眉头,训斥道:“我们这些人,读的是圣贤书,遇事岂能畏惧怯弱。陈绍不遵王命,领兵进入河东,其心可诛!”

  “如今竟然还想从汾州过境,你我之辈,合该当面训斥,教他为人臣的道理。”

  刘宇不敢和他顶撞,心里却早就骂娘,就你清高,你装什么呢,等到了军营你被剁成肉臊子的时候,我保准给你喝个彩!

  “走!随我一起去赴宴,我倒要看看,他陈绍敢不敢摆鸿门宴!”

  自从灵武军驻扎在汾河附近,周围的百姓刚开始还有点害怕,走路也都躲着他们。

  但是后来发现,这些兵军纪很好。

  灵武军,应该是陈绍手下,军纪最好的兵马了。

  慢慢的就有些孩童,在附近观看,满营的旌旗招展,瞧上去就让人觉得凛然有威。

  一些精锐骑兵,外着锦袍,内披甲胄,下裹战裙,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骑着马在营中驱驰,也让孩童们瞧得津津有味。

  远处城门打开,蒋丞牵着一匹马,只带了三五随从,背着手而来。

  在他身后,是一脸苦色的观察支使、判官、录世参军等汾州官员。

  他们心底恨不得把蒋丞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看着灵武军大营,更是惶恐不已。

  偏偏那蒋丞还在装相。

  他们和蒋丞不一样,蒋丞是进士出身,而且名次靠前,朝中也有关系,他还有去汴梁的机会。

  自己这些人的履历和出身,只能是在汾州终老了,安安稳稳比什么不好。

  如今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陈绍不是个残暴的人了。

  之所以如此惶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不了解陈绍,这人的所作所为,被朝廷捂得太严实了。

  大家只知道西夏被童宣帅布置的战术和人马给灭掉了,如今的节度使是陈绍,十分年轻。

  直到这次他出兵云中府,瞬间拿下失去两百年的云内诸州,这才名声大噪。

  人们也才意识到,原来在西北,大宋还有这么强的人马。

  西军虽然素来有善战、能战之名,与这些更西边的兵马比,还是差了很多。

  蒋丞确实是自我感觉十分好,他走在最前面,看着眼前的中军大营,依然是丝毫不惧。

  武人而已。

  灵武军的步军全部披甲,手持如林长矛,站得笔直。

  骑军每一指挥,都是一色的马匹,营中旗幡林立,煞气腾腾。

  蒋丞就从这些兵马中,穿行而过,来到中军大帐。

  有人掀开帘子,让他们全部走了进去。

  帐中上首,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捏着一份军报看的仔细。

  这就是陈绍?

  蒋丞第一眼,只觉得他有些过分年轻了,也就是弱冠之年吧,真能镇得住西北的将兵悍将?

  他心中暗暗点头,难怪朝廷没有大肆封赏此人,多半那些功劳全是西军或者童贯的。

  童贯伐辽封王,西军又是朝廷裁撤对象,都不能再行封赏。

  这才抬举起一个陈绍来。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但是见到陈绍一直没有抬头,蒋丞觉得有些生气,自己视千军万马如儿戏,昂然向前,孤身入营,如此风度,都快把自己感动坏了,他凭什么不看一眼。

  蒋丞轻咳一声,提醒陈绍自己来了。

  陈绍看着朱令灵的军报,燕山府开战第一天,竟然就丢了檀州。

  这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古北口的鞑子,其实并非女真东路军主力,他们都打得如此拉胯。

  那平卢方向的完颜宗望主力,又该如何来抵挡?

  此时听到蒋丞的咳嗽声,抬眼瞧见他在那装模作样,陈绍满肚子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帐下何人?”

  “汾州知州蒋丞!”蒋丞不卑不亢,朗声回道。

  “见了本帅,为何不拜?”

  蒋丞怔了一下,怒道:“我乃崇宁四年进士!”

  帐中随军宣抚判官许进冷笑道:“你既然是进士,难道没读过本朝的《仪制令》,难道不知见了三品上官,在节堂外要庭中跪拜,在节堂内要拱手躬身么!”

  大宋虽然有仪制令,但是官场上,大家都是自己人,一般是不行这一套的。

  见了面,顶多拱拱手就算了,尤其是文官中,更是有这样的风气。

  童贯当初任陕西宣抚使的时候,倒是十分严明,但是对西军诸将格外宽容。

  蒋丞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要是跪拜了,辛辛苦苦维持而来的风采,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可若是不跪不拜,又确实有这个法度,虽然大家都不遵守。

  按照大宋的仪制令,故意违礼(如路遇不避、公参不至)可被高阶官以“僭越”、“不逊”弹劾,轻则罚俸申斥,重则贬黜罢官。

  见他还敢犹豫,正中许进下怀,他呵斥道:“来啊,将这无礼之人,拖出去节堂外,叫他先行跪拜才得进帐。”

  “你敢!”

  亲兵不由分说,把蒋丞拖了出去,他依然在大叫:“我乃崇宁四年进士!东华门外唱名!谁敢拽我!”

  砰砰两脚之后,帐外的蒋丞顿时张大了嘴,喊不出声音,双膝一软不受控制跪在地上。

  他确实是个硬骨头,此时依然面目狰狞,想要起身。

  亲兵更不和他客气,整个定难军心中,也窝着一股子火。

  他们按着蒋丞的头,在地上跪拜三次,周围的汾州官员,全都吓得不敢说话。

  没想到知州不是装的,他是真这么有种,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亲兵又把他拽了进来,陈绍这才放下手里的军报,说道:“蒋丞,女真南下,国土沦丧,你岂不闻燕山府赤地千里,檀州百姓十不存一。若非我收伏云中府,河东早就沦为一样下场。”

  “偏你还自命清高,不识大体,阻碍我运粮队伍。若是耽搁了前线战事,你几颗脑袋够砍的。”

  蒋丞梗着脖子刚要说话,被亲兵捏着下巴,不让他打断陈绍。

  “好在如今还未酿成大错,否则杀你一万次,也难以抵消前线损失。”

  陈绍是真的很恼火,河北战事打的太烂了。

  让他在河东的布局,也会受到影响,这一切都是大宋这殿君臣无能所致。

  河北!

  哪一朝不是武力担当,唯独在此时,被大宋祸祸的如此羸弱。

  照这个打法,用不了多久,完颜宗望又要兵围开封府了。

  偏偏眼前这个鸟人,还在这跟自己装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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