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哪跑得过马,亲卫营的骑兵分左右围向土地庙,瞬间就将那地儿围住了,这几个汉子无路可去,可仍没有站住的意思,仍然乱跑。
一个骑兵已经拉开了弓弦大喊“站住!”,见人不听,便松弦射箭,一个上身赤裸的汉子应弦而倒。
其他人这才老实,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庙里跑出来一个露着白花花的身子的女人,那女人怀里抱着几块破布,披头散发地要跑。
另一个骑士张弓搭箭对准了那个乱跑的女人,赵河赶紧制止,那骑士才把箭尖方向移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三个汉子和一个女人就被赵河等人押上来了,庙外还留下一具尸体。
赵河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裹在了那女人的身体上。
陈绍和大虎听到动静,骑马过来问道:“是怎么回事?”
已经问清楚的赵河面带怒意,说道:“这妇人是山后村子里的村民;另外几个人是东迁的回鹘人,趁着村里男人们去参加了护粮队,便趁火打劫到村里抢劫,又掠了这妇人到土地庙中淫乐。”
这时那妇人拉着身上的斗篷,跪倒在地哭诉道:“这些畜生害了我公婆,求将军为我报仇…”
“这是我们定难军大帅!”赵河赶紧说道。
“求大帅为我们做主。”
陈绍听完面色阴沉,许进赶紧喝道:“来人,将这几个畜生斩首!”
“且慢。”陈绍阻止道:“不能如此简单了事。”
几十万回鹘人,被自己强逼着离开了西域,来到这里之后很难马上安定下来。
“乱世用重典,这股歪风必须在一开始就用雷霆手段压制下去。”
“让他们习惯奉公守法。”
“否则今后还会屡禁不绝。”
许进刚想骂几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想到陈绍手下,蕃人极多,此言恐怕不太合适,便强行咽了回去,问道:“大帅的意思是?”
陈绍说道:“将他们押送回去,聚集百姓公审,夷灭三族,凡是和他们有亲缘关系的,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斩首。”
许进听完,非但不震悚,反而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一来,用不了几次,谁敢犯罪的话,自己的亲人就要先宰了他。”
这时候亲卫营中,一个没藏部的羌人说道“这些西域蛮夷确实不像话,我家那边有从西域迁来内附的,十一二的小屁孩就敢追在村里的小娘后面强摸人家的屁股!”
另一个米擒部的亲卫,也是一脸嫌弃,啐道:“这些蛮夷就得好生管教!”
许进不动声色,啥也没说,心中暗道这几个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而且虽然他没说那小孩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羌人是最记仇的.
许进是从陕西道来的,属于正统的中原文人出身,因为和魏礼有旧,在大宋不得志,来此发展。
他不太清楚这里的风土,其实西夏境内的汉人和羌人,基本上都同化了。
在他们眼里,草原的杂胡、高原的吐蕃、沙漠的回鹘人才是蛮夷。
赵河叫人用绳子捆住几个大胡子高昌人的双手,拖在马后,让他们跟着马屁股走。
准备押送到附近的博乐城中,按照陈绍的话来处理。
这几个大胡子,或许是没听懂这些人的话,所以脸上倒也没特别害怕。
大伙本来将那妇人丢在道旁没管,便要继续前行,还是陈绍瞧见了,派了一个仆妇随着她一起,由几个亲兵护送回村。
这女子虽然是村妇,但是生的很白净,又是刚刚被欺辱,陈绍一点都不想考验人性,单独派亲兵去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重新启程之后,亲卫们还在骂骂咧咧,有人说道:“以后咱们打了胜仗,别迁那些蛮人了,全部宰了岂不省事?”
许进听后训斥道:“岂有此理,你们都是大帅亲卫,不可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是大帅的意思。一旦那些人群起反抗,你知道要耗费多少的钱粮、牵涉多少精力么!”
“而且回鹘近百万,是杀不完的,不好好处置,今后麻烦将没完没了。”
“大帅才是对的,将他们驯服之后,为我所用,才是正道。”
几个亲卫明显不服,陈绍一言不发,既不反对也不赞同。
许进说的没错,他这个级别不能随便说话,稍微透出一点口风,下面的人为了讨好自己,迎合自己,就有可能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
走出几百步之后,陈绍突然说道:“派人去西平府,把今日之事,以及我的处理手段,全部转告魏礼,让他以这个尺度,敲定出一个规程法度来。”
“而且,这项政令,要往前追究。只要是内迁之后,犯过罪的,一律按新规处置!”
许进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大帅要动真格的了。
这些内迁的回鹘人,最好祈祷自己的亲人最近没犯事
第157章 战前巡视
出了博乐城,再走没多远,道路突然变得宽广起来。
两侧还有很多战斗的痕迹,烟熏火燎,残破工事。
这都是宋夏当年大战的遗迹。
两边百年相争,几乎全在这一线,大宋修建的各种堡寨也集中于此。
如今这些堡寨内,几乎填满了人。
定难军的地盘很大,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沙漠,比如河西和灵武平原之间、黑水镇和黑山之间、夏州以北、黑山以南.
光是大型沙漠,就有五个,还有许多小的,散布在西北。
所以辽金最强盛的时候,也不愿意进攻西夏,因为这对游牧民族的后勤来说,是个天大的坑。
他们习惯了一边抢掠,一边作战,要连续走一个月沙漠,后勤跟不上。
只有从大宋的陕西道,可以直插银夏,算是西夏惟一害怕的灭国路线。
横山和天都山一线,山脉连绵地势险要,当年刘法在统安城被李察哥击败,西夏控制了天都山和祁连山牧场。
这段时间,大宋一直派人索要,陈绍也只是推脱,没有给他们。
天都山是陇右的大门,陇右平原沃土广袤,不管属于哪一方,都是大粮仓!
陈绍以防备吐蕃的名义,始终把天都山臧底河一带攥在手里,护粮队也是重点驻守在此,致使大宋的陇右失去战略纵深。
这让大宋一直很不踏实。
说起来,这地方的吐蕃人,当初和大宋还有一段蜜月期。童贯征服河湟之后,就开始不断征召吐蕃人入伍,让他们去和西夏拼命。
你玩命用人家,又不给好处,最后导致吐蕃人集体造反。
过了贺兰园,到了长城岭,就已经是宥州治下。
陈绍等人,瞧见各个村落堡寨都在张贴劝农令,一大批劝农使,走街串巷。
根据土地的不同,告诉当地的百姓,来年春上自己的田地里最好是种什么。
在各个村、寨发放一些劝农犁具,以及勘察哪里的田地荒废,没有被使用起来,然后就要当面问责这土地的主人。
若是因为懒惰,荒废了土地,就要枷号示众。
这种政策,是魏礼从大宋学来的,如今大宋不实行了,在这里却很普及。
陈绍看着自己和魏礼商议的各种政令,在基层被执行的如此之好,不禁有些开心。
他对许进说道:“没事确实得多走走,能发现很多事,解决很多事。”
许进笑着附和道:“此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圣人早就告诉我们了。”
其实许进是大宋传统士大夫,心底不以为然,觉得像陈绍这种,就该在府上待着,由自己这些人来施政。
但是他已经摸清了陈绍的脾性,自然不会这样说,今后在定难军做事,自己要改变以前的想法。
陈绍发现,越往银夏走,越是有模有样。而且战争的气息也越来越重,大量征兆民夫采石伐木。
许进一个劲地夸赞银夏把政令执行的好,陈绍也同意,但是没有他这么开心。
若是只想着割据一方,当然是够了,但是定难军作为自己的基本盘,恐怕产出不足以支持未来的战争。
耕地的总量还是太少了,而且受限于地理,呈现鲜明的“绿洲农业”特征。
稍有旱涝灾害,就可能动摇粮食产量。别看陈绍很大方地暂时供应了种家军半年的粮食,但那也是挤出来的。
陈绍自己根本都不够用。
兴灵一带,还是依靠的大唐时候的古渠改造,才有了唐徕渠控灌600顷。
江南鱼米之乡,以前陈绍可以去买,但是如今也被宋廷管控起来。
大宋自己也不够吃的。
所以尽管陈绍占据了很大的地盘,但是他的本钱,真不算丰厚。
唯有自己祖先的华夏大地,占据大片的草原、富庶温暖的土地、取之不尽的河流。那数千年长盛不衰之版图,才是真正的人间第一流的土地。
——
市井间已经有传言,说是女真马上南下,大宋肯定挡不住。
到时候难免要打到这里来。
人们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其实还没有从战争中彻底走出来,所以也不害怕。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和平从来都只是暂时的,战争才是常态。
至于那些武将军官,心情就更复杂了,他们渴望建立功勋,对自己阵营如今的实力也很自信。
但是开战就会死人。
等到十三天之后,陈绍等人已经从博乐城,到了银州。
这段路途很长,陈绍走的不快,其实是越到后来越慢。
但是他觉得自己获益良多。
有时候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多走动走动,才能够了解民间疾苦,以及自己的政令在哪里有不足,在哪里很成功。
今后以此为根据,查缺补漏。
否则作为独裁的统治者,在高楼中做出一道道决策,很可能会和民间脱钩。
老朱迎出来几十里,在等候陈绍的车驾,结果发现他是骑马来的。
听说自己的三个女儿都随着他一起,老朱心中不禁畅想起来,这一路上独受恩宠,不知道能不能怀上一个。
如今大帅只有一个女儿。
可惜他不知道,其实陈绍的那点菁华,全给她们补充营养、或者滋润脸蛋了。
“大帅啊,怎么也不坐个马车。”老朱一脸心疼。
陈绍笑道:“我是武将出身,骑马的本事还没落下。”
“大帅骑术精湛,绝对没的说。”
老朱一脸真诚地说道。
以前陈绍总是觉得,那些昏君、大官儿,怎么会喜欢身边的马屁精呢?
直到他自己做了官,才知道这太正常了.
陈绍坚持骑马,但是也不会没苦硬吃,就是为了今后的征战做准备。
他可以亲临前线,但必须保护好自己,受伤也要尽量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