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3节

  有的人想让我们死,我们偏偏要坚强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身之日。”

  临安公主立刻听懂了李祺话中之意,从惊恐中挣脱出来,震惊道:“夫君,你的意思是会有人假借父皇之意,置我们于死地?谁有这么大胆子,况且我们已经遭逢大难,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这又有什么必要呢?”

  李祺道:“不过是痛打落水狗以及报仇罢了,这都是父亲造下的罪孽。

  父亲有萧何之才,却没有萧何的品行,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结下的仇家太多了,像是赵成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若是李氏真的就沉寂下去,或许最多只是如同江浦县令这样的人过来恐吓我们。

  但若是父皇对李氏的态度有所松动,更大的风刀霜剑就会严逼而来,甚至斩草除根。

  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但其中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毛骧已经死了,但锦衣卫中一定还有对我们抱有敌意的人。

  李氏前路荆棘,又岂是妄言,不撞个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是不可能的。”

  李氏身上天然背着厚厚的历史包袱,天然有一个政治立场,李祺还不曾踏进政坛就已经有了一群政敌,而他的盟友都死在了胡惟庸案中。

  临安公主只觉如同山川凌空,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祸事怎么会落在我们身上,我只想让芳儿和茂儿平平安安长大,为他们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生下一双可爱伶俐的儿女。”

  李祺沉默,临安公主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难免天真。

  政治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今日韩国公府败了,于是遭遇了这样的祸事,往日韩国公府胜的时候,对手也是家破人亡,走上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胜才是。

  而拥有系统、穿越至此的李祺会是这个胜利者,未来的李氏也总会是那个胜利者。

  直到,

  时间尽头!

  ……

  自韩国公李善长一家七十余口被抄斩后,几乎每一日都有同党被杀,不仅仅是那些公侯之府,还有依附于这二十二家公侯的中下级官吏的家族。

  杀三万余人,充入教坊司的女眷不计其数,毫不夸张的说,京城中,每十五个人、甚至每十个人,就有一个人都被牵连在大案中,或杀、或流、或充入官妓。

  京城之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草木皆兵,生怕锦衣卫突然踏破家门,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为了保住家族,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是一场诛杀三万人,流放、充官五万人的大案,听着鲜血淋淋,但实际上对于锦衣卫以及所有办案人员而言,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因为只有那些公侯、高官才是皇帝紧盯着,要通过户籍一个不落夷三族的。

  其余的人有没有罪,到底有多大的罪,不过是一言以决之。

  有的人平素得罪的人多,锦衣卫自然乘着这个机会罗织一些罪名,全家送到西天,反正皇帝也不可能过目。

  有的人平素打点的好,再狠狠放一波血,贿赂贿赂官吏,就能减免极大刑罚,官字两张口,钱能通神。

  毕竟“抄入官府的都进了国库和皇帝私库,落到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这道理谁能不懂呢?

  有的自知家破人亡不可避免,乘着抄家旨意还没有下来,将嫡子过继到他人名下,规避律法。

  如此种种。

  下层官吏间的龃龉勾当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但大多数并没有人关注,京城中各个派系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大人物身上。

  断尾求生是大族的基本手段,切割利益更是不用多提,乃至于背刺反证,只要能让家族活下来,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抛弃掉已经彻底败落的韩国公府,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需要犹豫的事情。

  再加上韩国公府本就很多政敌在暗中推波助澜,希望借着落井下石来谋求富贵之人,简直如过江之鲫。

  ……

  自李祺穿越而来已经五日,有个从京城而来的丫鬟呼门求见。

  “李氏阖府上下只余下你我夫妇二子四口,其余已经俱受罚戮,这丫鬟是谁派来?”

  有锦衣卫在外把守,那丫鬟自然是见不到被幽禁此地的李祺,她将身上仅有的银钱送于看守的锦衣卫后,才得到了一个在门外说话的机会。

  李祺这才知晓竟然是他妹妹的陪嫁丫鬟紫鹃,她出现在这里,夫妇二人心中顿时暗道不妙。

  紫鹃跪在门外,脸上满是污垢灰尘,不复往日周正模样,李祺一家在门内,一扇破烂的木门,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紫鹃,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三妹妹有话传来?”

  紫鹃泣声道:“大公子,公府出事翌日,三小姐便被休弃,她不愿意被送入教坊司,于当晚自缢归天,临终前小姐将奴婢的身契放还,奴婢为小姐收敛后,没钱为小姐下葬,只能来此报丧。”

  临安公主几乎要晕眩过去:“三妹妹早已嫁人,靖宁侯府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女人,怎么会……”

  按照大明律法,出嫁从夫,嫁了人便是夫家的人,抄家夷族也牵连不到,但被休之后就要归家,要么死,要么被送入教坊司沦为官妓,打入贱籍。

  贱籍和印度种姓制度中的贱民一样,不得与良民通婚,不得科举,不得兴正业,世世代代沉沦无间。

  建文旧臣被永乐大帝朱棣打成贱民后,直到雍正时期才重新成为良民,那可是三百年啊,王朝都亡了!

  李祺身体本能生出彻骨的痛苦,他身体微颤,厉声道:“怕是有人递了话,只要和我李氏撇清关系,就能免于牵连到他们,可笑啊可笑,此仇不报,我李祺誓不为人!”

  临安公主只觉遍体生寒,此刻她才明白夫君所说的风刀霜剑是何物!

  人一势败,竟至于此!

  李祺又盯住紫鹃,“紫鹃,既然你来了这里,我便不说那些让你离开的言语。

  如今我被陛下幽禁,不能踏出这里,只能给予你些钱财,劳烦你替我安葬三妹妹。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脱得大难,必有厚报,你可愿意?”

  风刀霜剑侵逼而来时,纵然只是在檐下躲雨,衣衫也会沾染滴雨。

  在这个时候安葬李三小姐,很容易就会被认为是李氏同党,一个不慎就会被牵连。

  李三小姐放还身契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紫鹃竟会如此忠心,赶来江浦报丧。

  紫鹃重重一叩首,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血,她哽咽哭道:“公子放心!

  三小姐待奴婢甚厚,放还身契,使奴婢免于株连,大恩不可不报,便是拼了这条命,奴婢也定会让三小姐入土为安,皇天可鉴,若违此誓,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仗义每多屠狗辈,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形单薄,却仿佛能承天之重。

  紫鹃走后,李氏一家四口气氛有些凝重。

  李茂年纪尚小早已泣泪,那个最疼爱他的姑姑也死了。

  李芳惊惧的瑟瑟发抖,哭着道:“父亲母亲,我们也会死吗?孩儿不想死。”

  “别哭了!”

  李祺训斥道:“堂堂公侯冢子,纵然一朝落难,也该有骨气,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今日起,将文天祥的正气歌抄十遍给我!”

  李芳和李茂资材普通,从公府显贵一朝坠落,又被流放出京城,前后的天壤之别还不曾适应。

  近几日之事,再加上紫鹃带来的消息,更如同狂风暴雨,片瓦单墙难以遮挡,只觉大厦倾塌,惶惶不可终日。

  再也绷不住心中之弦。

  李祺抬袖饮茶,李芳、李茂不堪大用。

  日后若是将李氏交到他们手上,他想要家族存续五百年的任务,第二代就得夭折。

  况且,在系统认定中,李氏的嫡系子弟数量为0。

  李芳和李茂是穿越前就生出来的孩子,不算李祺的孩子,即便李祺想把地阶道具【半圣之姿】用在他们身上来改善资质,他们也没有资格。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有天赋的嫡子来继承第二代的家主之位!

  李祺的目光落在临安公主身上,他必须要和临安公主再生一个孩子才是。

  只是……

  李善长去世不久,理论上李祺现在还在守丧期间,按照孝道要求,守丧的二十七个月之内,不能行房事!

  希望现在临安公主腹中已经有孩子了,否则还要等两年时间,太紧迫了!

第3章 以情动人活我家

  深夜子时,天上明月皎皎,照的农家小院亮堂堂。

  书房中烛火摇曳。

  这段时日李祺一家过的不算很好,如今京城中大案告一段落,正是给皇帝写信求情之时。

  而且。

  李祺望了临安公主的小腹一眼,眼底有澹澹笑意,临安公主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子嗣,双重保险,这次必能返回京城。

  “伏惟父皇神功圣德,能察古今,能知先后,能明是非,能辨忠奸,有圣君之明而怀怜儿悯女之心……

  罪妇临安并夫、子诚祈苍天垂佑父皇,垂佑大明万世盛昌。”

  临安公主将纸上文字又复诵了一遍,滴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她轻声抽泣着。

  若单说辞藻华丽,此文并不算什么,但其中却有拳拳至孝之情。

  “古人言,读《陈情令》不下泪者,不孝,以前妾身还不以为然,如今读驸马此文,方知以情写文,才是至诚之道。”

  看到临安公主梨花带雨的神情,李祺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朱元璋从精神上、能力上几乎是个无懈可击的超人,在大多数事上,他都理智到冷酷的看待这个世界。

  但实际上他又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因为年幼时的经历,他对自己人有种近乎偏执的宠爱,而他心中的自己人便是马皇后,以及血脉亲人。

  这个破绽便是李祺的破局之点,他以情为剑,刺向朱元璋。

  只要能唤醒朱元璋的舐犊之情,李氏的一只脚就迈出了深渊。

  “父皇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唯情能活我家。”

  仅仅一封信改变一切,自然不可能,但这会是个良好的开始。

  李祺目光幽深,韩国公府有今日的下场,原因很复杂,其中有很多政敌在其中推波助澜,但根本的原因是朱元璋和李善长生出了嫌隙。

  胡惟庸案发生在洪武十三年,直到十年后才突然说李善长附从谋逆。

  这是因为十年前君臣感情很好,朱元璋不愿意深究,而十年后君臣生疑,于是朱元璋生出了查办的心思。

  皇帝的心思如同风中叶动,夏日蝉鸣。

  表面上不为人所知,但实际上那些时时揣摩帝心的臣子洞若观火。

  那些豺狼敏锐的意识到了皇帝态度的细微变化,于是一拥而上,将韩国公府吞没。

  那些人能够利用皇帝态度的变化,李祺自然也能。

  韩国公府已经灭亡,那他就只剩下一个身份,皇帝的好女婿,大明的忠臣,为父皇排忧解难。

  君臣之间的博弈,不仅仅是权术的对拼,如今李祺以亲情为箭,且看皇帝中不中招!

  临安公主捧着信纸,眼泪扑簌扑簌落下,哽咽道:“我要尽快将这封信送到父皇那里,临安想父皇了,父皇也一定想临安了,而且,临安腹中还有孩子,他一定会心疼临安的。”

  一家四口中被流放的实际只有李氏三人,临安公主是遵循出嫁从夫才来到这里,她依旧是一品的公主,她若是派婢女出去,理论上是没人敢拦的。

  而这件事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甚至还以为临安公主被连累失去了宠爱。

  临安公主擦拭眼泪后,抽噎道:“明日我让小荷带信去京城寻六妹,而后让六妹帮我送进宫中,进献给父皇。”

  临安口中的六妹,便是皇帝第六女,临安一母同胞的妹妹,怀庆公主。

  这便是为什么李祺说临安公主是破局的关键,她在京城中的人脉太多了,即便是现在这种境遇,她也能轻松把信送到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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