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亲眼在甘州城外看到的北疆骑兵,在回来的路上又听人说,甘州城已经被攻破了,北疆蛮子正在城内大肆抢掠呢~”
听到这话,苏毗捺罗也终于死心了,一屁股坐在而来椅子上,手掌死死的抓住桌子角,颤抖的声音说道:“北疆蛮子,怎么会行进的如此迅速?”
距离他得知北疆军围攻黑水城的消息,才过去了多久?
北疆蛮子不仅攻破了黑水城,竟然还一路南下打到了甘州城。
如此想来,肃州、瓜州、敦煌城恐怕也危险了。
“是啊~”
“那些北疆蛮子攻城拔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蒲察阿夷达说道。
一场大型战争,打好几个月都是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在面对攻城战,只要粮草充足,水源足够,没有十倍兵力都很难攻破城墙。
可是放在北疆蛮子这里是怎么回事?
黑水城、甘州城被接连攻破,简直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那怎么办啊~”
“北疆蛮子要来咱们西凉府了,城中兵力能守得住吗?”
“朝廷的援军还有多久才能过来啊?”蒲察玉焦急万分,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满是慌乱。
她可不想自己被北疆蛮子抢了去,然后一窝一窝的生孩子。
“城中兵力还有一万有余,若是守城的话应当~”苏毗捺罗皱着眉头说道。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甘州征调了全城男丁参军,足足有两三万人,都没能守住甘州城。
自己这区区一万人,真能守得住凉州城吗?
但这种军政大事,自然不能和这姐弟两人商量。
于是,苏毗捺罗立刻离开,去了大堂,将幕僚和城中的官吏将领们统统喊了过来。
首先告诉了他们甘州城陷落的消息,立马便引起了一片的哗然。
“怎么可能?甘州城高达三丈有余,不比我们凉州城差多少,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攻破了呢?”
“是啊,北疆蛮子不是应该还在黑水城吗?”
“我们的消息传递太慢了。”
“北疆军肯定全都是骑兵,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足够从黑水城杀来甘州城了。”
“可他们又是怎么攻的城?”
官吏将领们的喧闹声充斥着大堂。
之前北疆军还在黑水城的时候,他们自然可以毫不在意,一边享乐,一边将别人的丈夫和儿子送上战场。
但是现在,北疆蛮子即将兵临城下。
关乎到每个人的身家性命,谁也无法镇定了。
听着他们这乱哄哄的声音,苏毗捺罗直感觉更加的心烦意乱,自己是找他们来商量对策的,不是听他们抱怨害怕的。
于是,轻轻敲了敲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苏毗捺罗的目光看向了左手边的一名将领:“野利将军。”
“我西凉府有多少兵丁?”
野利多闻,乃是凉州城的守备使,主管军务。
与肃州城的刘存义不同。
苏毗捺罗乃是正儿八经的党项人,所以有着足够的身份和威望去压服守备使。
“城中兵力有三千人,城外大营还有一万五千人。”
因为北疆扣边的缘故,凉州城响应枢密院的命令,征召了一万五千大军,准备随朝廷主力军一同前往黑水城。
总计一万八千人。
但苏毗捺罗依旧嫌少,凝重的声音说道:“继续征召。”
“十天之内,我要看到三万大军。”
野利多闻不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做肯定会影响到凉州城的农业生产和商业发展,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兵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然后,苏毗捺罗又下达命令:“从现在起,凉州封城,不许随意出入。”
“将那些难民统统堵在外面。”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北疆奸细混进城中,但本质上还是对贱民的嫌弃。
毕竟大量的难民入城,不仅会影响到城内的治安和环境,更是会加速消耗城中的粮食。
不过野利多闻却是趁机提议道:“大人,这些难民中有很多青壮,可以征召入军。”
“所以,末将恳请大人在城外施粥,安置难民,方便我军征召士兵。”
苏毗捺罗也不好弗了他的面子,毕竟守城还需要这些武将。
于是轻轻点头:“好,按你说的办。”
随后,众人又商议守城事宜,将甘州城陷落的消息写成奏报,快马送去兴庆府。
……
虽然苏毗捺罗下令及时关闭了城门,但是在此之前已经有一部分难民进了城。
甘州城陷落的消息,已经在凉州城内传开了。
城内百姓顿时变得人心惶惶,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去购买粮食、柴火等生活物资了。
虽说城里头气氛绷得跟弦儿似的,可却丝毫影响不到那帮半大孩子玩闹的欢快。
城南一条窄胡同里,十几个半大娃娃追得尘土飞扬,衣角都快飞起来了。
领头的孩子穿着一件粗布短打,脑袋上歪扣着顶破草帽,帽檐都卷边儿了还舍不得摘,脖子上挂着用柳枝编的圈圈当“盔甲”,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棍子当长枪。
他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扯着嗓子喊:“俺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
“兄弟们,随我杀过去,把那些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
后头跟着的娃们也不含糊,有的拿竹竿绑块破红布当军旗,有的把草席披身上冒充战袍,小脸憋得通红,扯着嗓子应和:“冲啊!”
霍去病的事迹是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知道了霍去病是个很厉害的将军。
而且还将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于是这些孩子们对霍去病便有了无尽的崇拜。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霍去病当年征战匈奴的地方就在祁连山,就在他们脚下的地方。
打的或许还是他们的祖先呢。
“匈奴崽子,俺霍大将军来了~”
这群孩子在胡同里面东跑西蹿,在冲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领头的孩子直接和对面过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哎呦~”
男人痛苦的喊叫了起来,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倒了过去,但怀中还死死的抱着一袋东西,似乎是粮食。
“啊,坏了,是俺爹。”
领头的孩子,也被撞倒在了地上,但是小孩子骨头软,拍拍屁股就站起来了。
然后就一脸惶恐的模样看向倒地的男子,露出哭一样的笑容:“爹,你咋回来了啊?”
而男子也发现了,原来是自己的儿子。
脸色气怒:“你这个兔崽子!又在这里野呢!”
“还不快过来把我扶起来。”
男人二十岁出头,个子挺高,但体型瘦弱,穿着一件青色长袍,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士子。
因为抱着粮食不方便,所以才让儿子过来,把一袋子粮食给接了过去。
男孩虽然只有五岁,但却继承了他母亲的体格,再加上从小没饿着过,所以长的就跟小牛犊子一样,壮实的很。
扛起一麻袋粮食也不见太吃力。
“你个砍脑壳的,天天学那劳什子霍去病,咋不拿你这懒骨头去挡北疆的铁鹞子?”
男人说着,便照着男孩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教训说道:“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一万个人才能出一个将军呢。”
“你个兔崽子是那一个人,还是一万个人里的一个?”
“再说了,人家霍去病的姨娘是皇后,你姨娘是啥?”
“以后别想那些没用的,还是跟老子好好的读书,以后考个进士,也能给咱们苏家光耀门楣。”
男人名叫苏仁礼,本身就是一个读书人,自然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考上自己没考上的进士。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夏国正在和北疆打仗,死的可都是当兵的。
苏仁礼自然也害怕失去儿子,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想让他学文。
但是奈何,这个长子却继承了他母亲的体格和性格,看见那些蝌蚪文就眼晕,至今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苏仁礼都快要绝望了。
对着儿子尊尊教诲学习的重要性,却被这个小子左耳进右耳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脸都绿了。
很快,父子二人回到了家中。
只是一座藏在闹市中的小院子,有七八个房间,养了一匹马、五只羊,城外还有五十几亩薄田让人耕种着呢。
这样的家底,放在整个凉州城也能算是中等之家。
男人进屋之后,先将那袋子粮食藏进厨房,然后迫不及待的走进内屋,急匆匆的说道:“娘子,娘子~”
“出事了,出大事了~”
此时,在床榻上正在坐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少妇,骨架高大,脸庞圆润,看起来都快要赶上男人壮实了。
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孩吃奶。
听见是自己的丈夫回来,少妇才放松下来,继续掀开麻布衣服奶孩子。
同样好奇的问道:“当家的,怎么了?出啥事了让你这么着急。”
苏仁礼拿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一通水,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说道:“北疆蛮子要打过来了。”
“现在城里都已经传遍了,说是北疆蛮子有好几万骑兵呢,先攻破了黑水城,又攻破了甘州城,马上就打到咱们凉州城了。”
“你说,这可咋办啊!”
“咱们凉州,能挡得住那些北疆蛮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