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一路沿着航海图北上,先后经过彭嘉山、好须(DYD)、黄尾屿、赤尾屿,没用几日便抵达琉球本岛西南部的久米岛。
负责这趟出使的使节徐铭钰,亲自带上随行官兵登陆久米岛。
“久米村总理(此总理非彼总理,相当于总役)唐荣济,恭迎大汉天使驾临久米村!”
年纪不是很大的唐荣济,同样带着久米村的几家大姓来到码头迎接徐铭钰的到来。
徐铭钰对于对方会说汉话,倒也不觉得有太多意外。
一方面是年前他们就通过商人跟久米村这边有过联络,另一方面还是大汉也知道久米村岛民的底细。
久米村驻在久米岛,属于琉球国王的直辖领地,但这村子里住的基本全是汉人后裔,或者说都是福建老表们的后代。
这源于琉球国开国之初,为了寻求大国保护,便主动跟大明称臣纳贡,大明遂册封琉球国王为中山郡王,同时派遣了三十六个福建工匠跑去琉球援建。
援建结束,这三十六个拖家带口的工匠,便定居在了久米岛,此后一直在久米岛繁衍生息,也变成了历代琉球国王倚仗拉拢的特殊势力。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久米岛作为琉球国王的倚仗助力,已经是第一尚氏王朝的历史了。
现在是琉球国的第二尚氏王朝,琉球第二尚氏王朝的建立非常离谱,因为他的开朝国王尚圆,其实不是尚氏王朝的子孙。
二者压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尚圆本名金丸,是第一王朝的尚泰久王身边的锁之侧官。
锁之侧官就是主管文教和对外贸易的官职,但因为琉球一直国弱民穷,所以锁之侧官实际也可以看作是琉球国的礼部、户部尚书结合体。
再往后就比较离谱了,先是第一王朝的末代国王尚德王发动战争,损耗了国力,就被不满的大臣们联手杀死。
刚好作为锁之侧官的金丸因为很会做生意,又经常私下里给大臣们塞钱贴补。
于是乎,大臣们就决定杀了尚德王的王妃子女,来拥立很会赚钱的金丸做琉球国王。
对这段历史琉球史书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日文资料却隐晦提及,金丸做国王的时候,琉球神庙下来神谕“谁给我们带来财富,谁就是我们的主人”。
真就是演都不演了!
甚至为了防止被当时的明朝察觉,还特地让金丸改姓尚,宣称是尚德王的遗孤儿子,就这么离谱的完成了琉球的改朝换代。
而这也是大汉造使琉球的切入点,徐铭钰耐心让文书官记下唐荣济给他们讲解的这些琉球王室隐秘。
没错,久米岛汉人早在去年就已经暗中投汉了,这并不可耻,他们本来就是福建汉人后裔,现在不过是在回归祖国。
当然,真正的核心原因在于,久米村汉人跟琉球国王已经达成了不可调和的政治利益矛盾。
先是之前的萨摩藩入侵中,琉球国王光速滑跪,而久米汉人拒不投降,反而准备击溃萨摩落武士,再登陆首里城勤王,但被贪生怕死的琉球国王下令制止。
战后久米村受到清算,久米汉人跟琉球王室生成嫌隙。
这还只是旧仇,新怨在于三年前,尚温王借助国师蔡世昌之手,宣布废除了久米村垄断官生名额的特权。
所谓官生,就是琉球对中国的留学生,因为琉球太穷了,没有自己的学府,只能派遣留学生去中国留学。
以前这些名额,都是长期被久米汉人垄断,因为久米汉人垄断了教育权,变相也控制了琉球国的政治命脉。
因此久米汉人跟琉球国王发生冲突,尚温王的措施就是残酷镇压,镇压一切反对者,坚持废除久米汉人的垄断特权。
所以,说白了还是利益问题,琉球国王跟久米汉人分赃不均。
要是换做之前,久米汉人干不过国王,只能认栽了,但现在大汉来了,久米汉人的机会也来了。
反正官生特权被废除,久米汉人等于失去了政治根基,今后在琉球只会越来越难过。
不如趁现在做大汉的带路党,拿手上的筹码换个锦绣前程。
而且,这事本来又怨不得他们,谁让你琉球王室自己屁股都不干净,居然敢欺瞒中国皇帝,简直是大逆不道,正该让大汉过来拨乱反正。
大汉官船在久米岛停留三天,徐铭钰也在久米村明伦堂待了三天,双方可以说是相谈甚欢,都得到了对方想要东西。
等到首里城(琉球首都)这边得到消息,尚温王一边咳嗽一边惊诧:“大汉天使?什么大汉天使?”
第482章 灭国
琉球王尚温早在前年就被大清单方面断了朝贡,不许他再派官船前往大清,就连派去的首里官生都被困在北京国子监回不来,只能靠着来往商船断断续续得到些零碎信息。
而且,这货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虽然才刚17岁,登基都没几年,但实际上却已经一副快要病入膏肓的样子。
具体得了什么病,没有太明确的记载,但猜测可能是日本那边流行的脚气病。
脚气病不是真脚气,而是长期食用大米,导致体内营养严重缺乏,引起的由脚部先开始的恶性绝症。
按照目前的时间推算,这位琉球国王顶多还能再活一年,明年就该病逝,而后王位留给2岁的儿子继承。
2岁的尚成王继位,也就活了几个月,就跟着老爹一起去了。
尚温王绝嗣,兄弟尚灏继位。
简单几句话,就能看出一个弹丸小国内部,到底发生了多么激烈的王位争夺战。
尚温王对大汉天使的到来感到诧异,大臣只能将大汉天使的官船抵达久米岛,又在久米岛待了三天没走的消息,全部跟国王说了。
尚温王明白了,接着大惊失色:“快……咳咳,快些派人,去那霸港通知萨摩藩的在番奉行。”
尚温王虽然不太清楚大清现在打成什么样子了,但不论打成什么样子这个大汉到底强不强,那也绝对是比硫球国要强大的。
毕竟,大清这么强大,这个大汉国都敢跟大清掰腕子,甚至还能掰这么长时间,实力明显不是国弱民穷的琉球国能惹得起的。
而且,大汉天使来了琉球,第一时间不来首里城,反而先去了久米岛这实在容不得尚温王不去多想。
都说做贼心虚,三年前的他可是刚跟久米岛的汉人发生冲突,废除了久米岛汉人对琉球官生名额的垄断特权。
大臣对于尚温王的反应还在意料中,连忙说道:“殿下放心,我们来时就已经派人去到那霸港,通知在番奉行的几位大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尚温王沉默片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放心,抬了抬手有气无力道:“咳咳,再派条船,去明伦堂(久米岛直隶,相当于县衙)问问看,这些大汉天使要不要来首里城,什么时候来?我也好早做些接待准备。”
“是。”
“对了,还有……”
“殿下您说。”
“让过去的人,态度尽量谦卑些,大汉天使也是中国天使,千万不能得罪了。”
“……是。”
……
久米岛和首里城距离很近,都是直辖地,前后也就过去两天不到时间。
琉球国王派去小心询问的大臣就回来了,还顺道带回来几艘巨大舰船全都在那霸港强势停靠登陆,丝毫不管港口给出的提示旗号。
正拖着病弱身体,来到港口亲自迎接的尚温王,身边还跟着几个明显脸色不太好看的日本武士。
他们都是萨摩藩派驻那霸港的琉球在藩奉行所武士,身份上属于萨摩藩的家臣,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和监督琉球的行政贸易。
当然,这样搞肯定是违法的,不仅违背中国和琉球的藩属关系,还违背江户幕府定下的闭关锁国禁令。
徐铭钰穿着一身大汉官服,以趾高气扬的姿态带着护卫下了船,下船以后他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之前他在久米岛还没怎么觉得,因为那里的人都说汉话,年纪也都普遍偏长了,小老头模样倒没有太过违和。
可来到那霸港,这里算上年轻的琉球国王尚温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就没几个是长得高的。
要以徐铭钰这人高马大的个子来算,面前这些人全特么都是土肥圆,里面甚至有几个土肥圆,发型还格外怪异。
跟在徐铭钰身边,负责临时带路翻译的久米汉人唐义连忙解释道:“天使大人,那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留着月代头的都是日本萨摩藩在此留下的在番奉行所武士。”
“在番奉行?”徐铭钰没听过这个官职,有些疑惑。
唐义也说不好,只能含糊说道:“额……大概就是萨摩藩拿来管理那霸港的日本官员。”
徐铭钰还是没听明白,但他听清了言外之意:“萨摩管理那霸港,萨摩藩不是日本国的大名吗?怎么会来管理那霸港,难道说那霸港也是日本的国土?”
说到最后,直接就是上纲上线,扣起大帽子。
唐义听到先是一怔,马上就是脸色狂喜,说道:“天使大人所言即是,这日本萨摩藩,明明只是一介日本大名,居然不顾琉球为中国藩属,而强行出兵意图吞并琉球,这真是胆大包天!”
果然徐铭钰瞬间大怒:“什么?萨摩藩居然出兵要吞并琉球,简直岂有此理,琉球国难道就没想着反抗?”
唐义故意叹息:“诶,琉球王又不是真尚氏,哪会想着反抗?”
唐义越叹气,徐铭钰就越激动,越是怒不可遏。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的太过生硬。
就连不太听得懂汉话的琉球国王,还有几个萨摩藩武士,都看得有些疑惑发懵。
他们好像听出来几句“岂有此理”、“胆大包天”、“萨摩藩”和“琉,再配合徐铭钰的表情变化,猜测对方似乎突然变得有些“生气”。
不知为何感到不安的尚温王,强忍着要咳嗽的冲动上前一步,就准备主动插话打断,却被身边比较精通汉话的大臣一把拉住了袖子。
尚温王还没去问大臣怎么回事,就见刚刚还有些“生气”的天使,忽然目光转向了他们,然后轻轻一抬手:“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抓起来!”
一声令下,汉军出动。
琉球国王尚温以及带过来的大臣、卫队,连带几个萨摩藩家臣,全都被汹涌而上的汉兵给抓了起来。
压根来不及反应,也没人想过反应,谁都没想到他们好好的跑过来迎接,已经摆足了诚意,结果天使一来就动手啊!
“放开我……咳咳,我是琉球国王!天使大人,这都是误会,我愿还久米岛的官生名额。”
好家伙,这位琉球国王到现在,都还以为是自己试图废除久米岛的垄断官生特权,才让大汉天使给琉球国下马威。
不光是他,那帮萨摩藩武士也是在拼命挣扎怒骂。
“八嘎,我们是萨摩岛津家的家臣,我们是高贵的武士,你们不能抓我们!”
“岛津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国人!”
“……”
虽然汉军听不懂日文,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八嘎”两个字,他们就觉得这几个日本人肯定在骂人。
当下,几个忍不住的汉军官兵,上前朝着那些挣扎的萨摩武士便是拳打脚踢。
狠狠打了好几顿,给这些萨摩武士的武士魂干的稀碎,不停在那里蠕动求饶,嘴里断续喊着什么“红豆泥”、什么“思密马赛”。
汉军听不懂,只是一味的挥拳,看的身体本就不好的琉球国王尚温,差点就吓晕过去。
徐铭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立刻去把首里城打开,再下令让所有岛上军队解散,本官还能允许他们有个体面,不至于太难看的去南京。”
唐义听令上前,用琉球话进行了转述翻译。
琉球王尚温先是感到疑惑,接着又是吃惊,而后连忙叽里呱啦开口喊叫。
唐义翻译:“天使大人,琉球王在跟您喊冤!”
徐铭钰摇了摇头,对身边随从军官说道:“郭千总,那边的萨摩藩武士随便挑一个出来宰了,就当着他们的面砍。”说完又对唐义道:“你再告诉他们,若是不答应,就一个一个砍头,先从那些萨摩藩武士开始砍,接着就是他们,一直杀到他这个国王,而且等我攻陷首里城,里面鸡犬不留!”
唐义马上跑过去翻译,一边翻译旁边还有汉兵,真的押着一个萨摩藩武士上来,就开始砍头砍给他们看。
这可把琉球君臣给彻底吓尿,琉球王尚温连忙点头如捣蒜:“我听,我听,我这就下令,让卫队和间切军全都解散,还有中山监守,再让首里城打开,还请天使大人饶我们性命!“
琉球国虽然穷弱,但确实是有军队的,琉球军队采取“库理”抽签制度。
根据“库理”抽签制,琉球王府在琉球本岛中南部一带,设立有抽签选拔的库理卫队和名叫间切军的民兵团练。
库理卫队在民间俗称“首里亲军”,是由琉球王府直接管辖的卫队。
每个卫队有20人,由势头亲云上(琉球士族)一名担任队长,筑殿亲云上一名担任副队长,其他成员都由家来赤头(城的平役人)充当。
琉球王府总共有十二支卫队,分为丑日班、酉日班和巳日班三组,每组四支队伍,按照固定的日期轮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