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都被吓住了,忽然,“嘭”一声火铳声,满清人捂着眼睛倒了下去。
一片沉寂。
不知谁低呼了一声:“跑啊!”
众人纷纷扔下土包,向后方跑去,人数明显少了很多。
不过,挣扎都是徒劳的,不久,他们和另一波牧民一起在满清人的督促下扛着土包冲了上来
两日后,这条壕沟终于被填的差不多了,人可以冲过去了,壕沟内外尸体层层叠叠,血水都成了暗红色,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草原。
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拒马,察哈尔郡王头皮发麻,透过千里眼,仔细数了数,周军在壕沟后面布了整整五层拒马,自己麾下只剩下一万余人了,够吗?
风声雨声小了下来。
这时,乌里雅苏台人将军和几位蒙古王爷都赶来了。
看着三里外的周军大营,众人眉头紧锁,周军的大营的位置非常的好,背靠大山,左侧是一片湖泊,只要防守住正面和右侧即可。
周军的大营距离那片拒马最少还有两里,天知道周军在那片草地上挖了多少沟壕,埋下了多少陷阱。
察哈尔郡王和几位蒙古王爷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
乌里雅苏台将军却已看见,对察哈尔郡王问道:“有想法?”
察哈尔郡王:“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大将军也知道了,周军从那些部落手中夺取了数十万头牛羊,你看看,山脚下都是吃草饮水的牛羊。他们根本就不缺食物。恰恰相反,咱们的食物要不够了。”
一位蒙古王爷接着说道:“汉人不仅在湖泊中下毒,还在水湾处掩埋牛羊的腐尸,导致下游很多部落遭了灾,牲畜大量死亡,牧民们也生了病。已经不可能在给咱们提供大量的牛羊了。”
顿了顿,“天气愈发的冷了,又吃不饱,好些人淋了雨就得风寒。再这样下去,不用汉人来打,咱们就垮了。”
乌里雅苏台将军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你们也都看到了,没了骑兵的威胁,周军直接将火炮推到了最前面。不将这些拒马清理掉,与送死没有区别。所以.还是要想些办法的。”
听了这话,察哈尔郡王神色剧变,颤声问道:“大将军是要这些牧民去拆除那些拒马?”
几位蒙古王爷都是一惊。
乌里雅苏台将军却丝毫不在意,接着说道:“看样子雨要停了,只要一天,这草地也就勉强可以跑马了,有了马,一切就都好办了。只要他们撕开一道口子.不到两里地,就是用人命堆,也能堆到周军大营前。”
说到这里,抬头望天,笑道:“你们瞧,雨停了。”
顿了顿,“其实老天爷帮了咱们,不然要想填掉这些沟壕,最少要再付出一两万条性命。不要小瞧汉人的火器。”
察哈尔郡王:“可是.”
乌里雅苏台将军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们就是炮灰,咱们大家一起决定的。”
察哈尔郡王脸色立时难看了,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是我们蒙古人能做主的吗?蒙古人死了多少人?他们又都是为谁而战?为我们蒙古人自己吗?!”
乌里雅苏台将军慢慢转过身来,他那两道寒冷的目光徐徐地在几人的脸上扫过:“如果没有八旗兵在北方顶着,伱以为你们能在这大草原上安安稳稳的生活?罗刹人早就将你们给生吞活剥了!”
冷哼了一声,“让人继续填壕,填出一条路来。后日对周军大营发起进攻。”说罢,猛地转身向大营走去。
察哈尔郡王满脸通红,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边上的军阵走去。
几位蒙古王爷露出了怪异的神色,显然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没过多久,一声号角声响起,一群眼光呆滞的牧民在满清人的驱赶下,扛着土包又开始了冲锋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贾琥正用千里眼望着这边。
监军赵太监站在贾琥身侧,举着千里眼,骂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放下千里眼,贾琥掉转头对杨大勇说道:“调两营火铳兵上去。”
杨大勇:“诺。”大步向中军奔去。
火炮的呼啸声响起,看着仍旧冲上来的牧民,贾琥轻轻叹了口气,若非下雨,这些牧民早就将命填在了前三道沟壕内。
若是在中原地区,选择扎营死守就是在找死,但在草原上就不一样了,草原人没这么多的食物和自己耗。
他们每年都要从满清人那里获取大量的食物,还要南下进攻大同等地,以获取粮食。
如今自己手中握着察哈尔、乌兰察布盟近一半的牛羊,再加上柳芳在东部又劫掠了很多,他们手中根本就没有充足的牛羊。
至于其他蒙古部落,他们自己都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提供给他们。
再说了,十几万大军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突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队队火铳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奔了出来,很快在拒马后列好了阵势,严阵以待。
随着一声号角声,第一排火铳兵扣响了手中的火铳,一股股烟雾在阵线前弥漫开来,然后那些冲过来的牧民人群中,很多人身上爆起一股股血雾,接着又是一阵火铳声,更多的人中弹倒下。
远远地,正透过千里眼看着这一切的察哈尔郡王和几位蒙古王爷变了脸色。
第107章 搏命
雨停了两天,草地还没完全干,在满清人的逼迫下,牧民们顶着周军的枪炮终于填出了一条通道来。
五更天的时候,最后一批牧民借助着马匹,成功的将周军设置的拒马防线给冲出了数道十几步宽的缺口,周军大营就在眼前了。
半个时辰前,满清人又传来了新的命令,今日对周军大营发起进攻。
蒙古人的大营中
一名蒙古士兵将被捆绑住腿的羊按倒,一刀从羊的喉咙捅进去,直接捅到羊的心头,将刀口一旋转,一股鲜红滚烫的羊血喷撒在木桶里,接着熟练的剥皮、开膛破肚。
边上都是正在宰杀牛羊的蒙古士兵,一头头被宰杀好的牛羊被牛车拉到了大营的另一头,就连那些牛血、羊血也都被带走了。
牛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笼罩着整个大营的上空。
大营的另一头,上百口大锅正在大火上熬着骨头汤,熬得香气扑鼻,一旁的篝火上正烤着牛羊,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香气四溢。
一群群蒙古士兵排着队领取食物,然后走到不远处默默地吃着手中的食物。
几位蒙古王爷都来了,望了望这些士兵,又回头向远处望去,察哈尔郡王正蹲在那里磨刀。
察哈尔郡王将弯刀在一块偌大的砂岩上来回磨着,不时用手沾一点水淋到砂岩上。
身旁堆着一大把已经磨好了箭头的箭矢。
几位蒙古王爷走了过来,察哈尔郡王磨刀的手加快了。
一位蒙古王爷叹了口气:“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又一位蒙古王爷:“为了给他们的骑兵铺出一条路来,咱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近三万牧民死在了汉人的火枪、火炮下。如今他们又让咱们打头阵,没这么欺负人的。”
终于,察哈尔郡王磨好了弯刀,用手试了试刀锋,接着将刀面擦干净,然后站了起来,还刀入鞘。
又将那些箭矢放入箭囊中,背在后背上,这才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听他这么说,那位蒙古王爷不高兴了:“那就让大家伙都去死?”
察哈尔郡王:“咱们不一样。你的家人在哪里?不是都在部落里吗?除非满清人脑子坏掉了。”
说到这里,先瞟了一眼远处的满清人,接着说道:“满清人不可信,你们要牢牢抓紧手中的兵马。不要再给满清人当炮灰了,蒙古人流的血已经够多的了。”
几人点了点头,满清人决定今日对周军大营发起进攻,而察哈尔郡王所率领的最后五千察哈尔主力成为了先锋,满清人给派了一千八旗兵。
这时,一名白甲兵驰马而来,奔至察哈尔郡王面前勒住了缰绳:“少主子口谕,命你部半个时辰后发起攻击。”
察哈尔郡王:“知道了。”转身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另一边周军大营内,贾琥依然坐在中军大帐的帅座上,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张薄薄的审讯记录。
五更天的时候,三名潜伏在蒙古人中的提刑司密探混在牧民中冲到了这边,结果很不幸,其中两人死在了枪炮下,侥幸活下来的这名探子也差点死在打扫战场的刀盾兵手中。
提刑司的人核实并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就将这张审讯记录送了过来。
上面主要记录着对面的兵马人数,其中满清人有来自乌里雅苏台的两万八旗兵,察哈尔人只剩下五千余人,最后就是乌兰察布盟几位王爷麾下的六万余主力。
也就是说,对面的人数和自己这边的差不多,只要打上两场胜仗,这场战事就可以翻盘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对面的食物已经不多了,最多还能坚持七八天,乌里雅苏台将军派往土谢图汗部催要牛羊的人至今没有回来,乌里雅苏台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
因为食物的分配不公,蒙古士卒纷纷抱怨,再加上满清人将牧民充当炮灰,几位蒙古王爷手下的将领和头人们也都心生不满。
谢琼走了进来:“大帅,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
贾琥站了起来,取过一旁架子上的龙纹宝剑,轻描淡写的说道:“伱来指挥吧。”
谢琼一喜:“多谢大帅!”嘿嘿一笑,又对贾琥说道:“大帅先请。”说着将手一让。
贾琥笑了笑,提着宝剑向外走去。
谢琼笑着追了出去。
大营外,各营兵马已经在军官的指挥下做好了战前的准备。
从被牧民冲垮的拒马到大营之间有着两里多的距离,不过贾琥并没有让人提前挖掘壕沟,也没有设下陷阱。
辕门的右侧,三千营和勇卫营的骑兵已经列成方阵待命出击。
平息了一天的寒风,这会儿突然呜呜地刮了起来。
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下,近两万名火铳兵在长达两里的战线上排列成队,紧握着上了刺刀的火铳,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前方,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骑兵出现在了另一头,在距离拒马不到一里的地方,他们停住了战马,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场生死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谢琼将两百五十门子母炮摆在了火铳兵的后面,在火铳兵的前面是三排重甲长枪兵,第四排火铳兵的后面还有两排刀盾兵,一旦蒙古人的骑兵突破了重甲长枪兵的防线,他们将冲上前护卫火铳兵。
看着严阵以待的周军,察哈尔郡王咽了口唾沫,忽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号角声。
想着家人,察哈尔郡王募地涨红了脸,他抽出弯刀,歇斯底里地吼道:“杀!”一挥刀,率先冲了出去。
“杀啊!”
五千察哈尔骑兵也大吼着驰马扬刀冲了上去。
这时,八旗兵军官对副手说道:“咱们跟在蒙古人的后面,然后向周军的左翼杀过去。”
副手点了点头,他抽出长剑,大吼一声:“击溃周军的左侧翼!”
一千八旗兵也发起了冲锋,瞬间在草原上卷起了一条长龙。
大风刮起一阵细碎的草屑,那面大旗被刮得啪啪直响,勇卫营士卒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军令。
很快,察哈尔人便冲过了那条用牧民性命堆出来的通道,两军越来越近,察哈尔郡王挥鞭猛抽胯下战马,然后张弓搭箭,心中默默算着,就在即将进入两百五十步的距离时,他大吼一声:“射箭!”
“嗡!”
此时的察哈尔人已经冲到了两百步的距离,然后猛地控马转向,以侧面对着勇卫营军阵,一边向左翼冲去,一边射箭,一波接一波,然而距离太远了,箭矢如雨般落在重甲长枪兵军阵前。
贾琥骑马立在辕门下,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战场,察哈尔人的这番操作确实打得火铳兵一个措手不及,正面的第一波子弹只有一小部分打在了骑兵的身上,左翼的火铳兵也愣了一愣,不过军官很快反应过来,下令自由射击。
然而察哈尔人的骚操作却害苦了满清人,他们的突然转向直接将紧跟在后面的八旗兵暴露在了火铳兵面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第二波、第三波弹雨直接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好在他们阵型非常的稀疏,就这也有一两百人跌落战马。
冲在最前面的八旗军官早就不见了身影,那副手一咬牙大吼道:“往左翼冲,放箭!”
八旗兵们也开始放箭,一波接着一波,只有一小撮人的箭矢落到了重甲长枪兵的军阵中,却也不能造成伤害。
两百步,滑膛枪破不了甲,但对战马还是能造成伤害的。
在一声声火铳声中,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和八旗兵因为战马中弹扑倒而摔落在地,一些人被直接摔断了脖子,剩下的人也都被身后的战马踏成肉泥。
远远地,永琪放下了千里眼,对锦州守将说道:“擂鼓。”
鼓声大震。
轰隆隆的战鼓声传了过来,察哈尔郡王悲愤地大喊:“冲!”催马向左翼的勇卫营军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