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继宗开口了:“赵尚书?”
赵子勋回过神来:“嗯。”接着,尴尬地笑了笑:“刚在想大军开支的事情,这一旦开战,每天就需要近十万两!”说着,叹了口气,“若真的打到年底,估计就要动用那五百万两压库银了。”
牛继宗瞟了一眼渐驰渐近的勇卫营骑兵,转身对赵子勋说道:“现在不打这场仗,以后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唉!”赵子勋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开口,“能不能在草原第一场雪来临之前结束战事?”
牛继宗淡淡地答了一句:“此战主要是消灭察哈尔主力。”
赵子勋怔住了,站在那儿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点了点头。
“老牛!”城下传来了谢琼的声音。
牛继宗笑了笑:“走,进宫吧!”转身大踏步走了下去。
宁国府,议事厅。
厅门洞开着,大厅的四角四个青铜大冰鉴正往外冒着丝丝白气。
贾琥坐在上首,拿着一本账簿,慢慢地翻阅。
左右两张帐桌前,两名账房正飞快地在那里左手拨珠,右手挥毫计算着从江浙送来的账目。
大厅中间赫然摆着一个铜皮镶边的大木箱,赖升、林之孝亲自从大木箱中拿出账簿送到帐桌上,又从帐桌上把已经算过的账簿放回大木箱中。
贾蓉则将那些计算出来的账页呈给坐在上首的贾琥。
贾琥拿着账页与手中的总账一一比对,目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些是贾琥在江苏、浙江两省十几处庄子和两万亩上等水田上半年的账目,有皇室赏的,也有盐商送的,除去开销,一共送来了五万三千余两。
比预料中的要多出不少。
算珠声慢慢稀疏下来,不一会儿,两名账房算完了所有的账目。
贾蓉接过最后两张账页:“下去吧。”
两名账房抱着各自的算盘走了出去。
林之孝指挥小厮将笔墨纸砚收拾了,把那两张帐桌轻声抬了出去。
贾琥看完了最后一张账页,将这些账页夹在了那本总账里,对贾蓉说道:“这些钱入公账,作为府中开销用吧。”
贾蓉:“是。”
这时,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尤氏从后房门进来,贾蓉忙上前行礼。
尤氏摆了摆手,走过来对贾琥说道:“东西给各房都送去了,老太太问二叔是否过去吃晚饭。”
“嫂子请坐。”
贾琥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贾蓉,“你带人去将银子取出来。”
拾万两?
贾蓉先是一惊,接着问道:“叔父打过招呼了?”
贾琥点点头:“两万两给军器局送去,其余的封存在银库中。”
“是。”贾蓉答应,又给尤氏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贾琥接过银蝶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事和你们奶奶说。”
“是。”银蝶领着媳妇丫鬟走了出去,门没关,远远地站在连廊下。
贾琥站起来,端着茶碗走到尤氏身边坐下,说道:“大军快要开拔了,我有两件事要嘱咐嫂子一声。”
尤氏:“什么事?”
“焦太爷在帮我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能会需要很多钱,我跟看守银库的亲兵说了,五万两以下嫂子可以直接支取。”
尤氏一惊,贾琥接着说道:“另外就是,如果要是程世尧他们有书信来,嫂子直接送给大老爷即可。”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是草原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嫂子千万不要担心,也让老太太她们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一定不会有事的。”
尤氏如何不会意?但还是有些忧心,手攥得紧紧的,“伱可一定要当心呀!”
贾琥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桩事情,问道:“他二姨怎么回事?”
尤氏明白说的是尤二姐,叹了口气,说道:“小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被富贵迷了眼,让她看不清自己,做着嫁入侯门公府的梦。”
贾琥扑地将一口茶水喷在地上,接着一脸震惊的看着尤氏。
尤氏先是一怔,接着一笑:“二叔想多了,她还没这个胆量。”
说着,心中一叹,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能有一个妹妹嫁给贾琥,虽说只能是妾室。可惜,贾琥不像其他勋贵子弟,到现在,身边也就一个琥珀。
贾琥神色严肃起来:“她不会是看上了贾琏吧?!”
尤氏尴尬地点了点头。
贾琥脸色立变:“那就抓紧给她找个人嫁了吧。”
尤氏木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林三领着随谢琼南下的骑营游击从院子的月门进来了。
尤氏连忙起身:“二叔先忙。”又问道:“老太太那边怎么回?”
贾琥想了想,“再说吧。”
“好吧。”尤氏向银蝶等人一招手,转身向后院走去。
“大帅!”
骑营游击大步走了进来,行一军礼,“末将奉令陪谢参将南下围剿盐帮余孽回来了。”
贾琥:“怎么样了?”
骑营游击:“末将等于七月初三丑时三刻抵达宝应县北部,在漕帮的接应下成功突袭了隐藏在两处村落中的盐帮工坊。按照大帅的指令,所有盐帮余孽全部斩首。共缴获一百三十五杆自生火铳,另有大量尚未组装的铳管。”
贾琥点了点头:“仓库那边如何?”
骑营游击:“共起获自生火铳三千七百五十一杆,除了做工粗糙,有些笨重,威力还算可以。”
贾琥脸上露出了笑:“你们辛苦了,每人赏五十两银子。我在江宁有几处庄子,划你两百亩养家,另赏你五千两银子。”
那骑营游击激动地跪下磕头:“大帅恩典,卑职上刀山下火海也报答您。”
“起来吧。”贾琥又追问了一句:“可有发现盐帮重要人物?”
骑营游击:“没有。”说着,犹豫了一下,“卑职怀疑盐帮还有其他的工坊。”
贾琥:“你有什么发现?”
骑营游击默了一下,答道:“从那处仓库起获的火铳中有数百杆的做工明显更精致,卑职试了一下,威力与军器局的差不多。”
顿了顿,“与工坊内的也不一样。”
“哦?”
贾琥眼中寒光一闪,缓缓站起身,果然不出所料,水溶撒了谎,他与杨凯武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借朝廷的手削弱杨凯武的实力,看来他们之间出现了矛盾。
那些不一般的火铳估计是水溶命人打造的,也不知他打造了多少自生火铳,这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甄罱炀值那哺怂堋�
看来又是一个不信命的人!
想到这里,对骑营游击问道:“这些火铳呢?”
骑营游击:“已经送入了大营。”
贾琥:“没人看见吧?”
骑营游击大声答道:“大帅放心,没有外人看见。”
“马上要出征了,下去歇息吧。”
“诺!”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贾琥心中默算,如今勇卫营拥有四个火器营,又接收了两千杆西夷滑膛枪,再加上这一批,又可以组建两个火器营了,如果算上骑营的三千杆西夷滑膛枪,勇卫营拥有了两万余杆自生火铳。
再加上两百五十门子母炮,只要不被草原人群殴,这一战稳了。
东城,赵喜府。
赵喜趴在床上,大夫正在给他换药。
那大夫:“那边又催了。”
赵喜阴沉着脸:“我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
那大夫苦笑了笑:“没办法,马上要开战了。满清人那边要求咱们必须搞清楚勇卫营的武器装备情况。”
赵喜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我比他们都想弄死贾琥。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我去了军营,也靠近不了弹药仓库,就连火器营的情况都没办法向那些士卒打听。贾琥治军太严厉了。”
那大夫:“那就想想办法。”
赵喜一声冷笑:“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再去强闯贾琥的中军大帐吧!我可就一条命。”
“好了。”
那大夫替他整理好衣服,一边收拾药囊,一边说道:“你的家小应该已经过了扬州,只要船只进入长江,就安全了。”
赵喜盯着他,恶狠狠地:“那你说怎么办?”
那大夫对他笑道:“这就对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大家都得死。你的命可金贵了,就是大家都死了,你也得活着。”
赵喜一愣:“为什么?”
那大夫低声道:“自从得知勇卫营单独出征之后,满清人就在悄悄调兵,要在绥远、归化一带全歼勇卫营,砍下贾琥的脑袋带回盛京。”
赵喜一惊,急问:“怎么一点风声都没.”
“你以为满清还是前明的大金国?”那大夫打断了他的话,“估计这次勇卫营凶多吉少,五万精锐,能狠狠地削弱朝廷的实力.呵,估计狗皇帝能急哭了。”
赵喜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你们要让我将勇卫营带进满清人提前设下的包围圈内?”
那大夫点了点头。
赵喜又追问了一句:“那我怎么办?”
那大夫沉默了。
赵喜笑了起来,手也有些哆嗦了,“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你们太看得起我赵喜了,我没有这个能力呀”
那大夫拍了拍他:“这个就不需你操心了。”
赵喜咽了口气,问道:“你们会如何处置我的家人?”
那大夫苦笑了一下:“你把我们白莲教想得太坏了,我们可不是那些文官。”对着赵喜正色道:“你的家人会送去台湾,咱们的家人都在那边,会照顾好他们的。”
赵喜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我该如何做?不若再冒险一试!”
那大夫犹豫了好一阵,才回道:“算了吧。既然满清人敢说出全歼勇卫营的话,就一定有了充足的准备若是惊了贾琥就不好了,至于勇卫营的武器装备情况.大体猜个数字报上去得了。”
赵喜一下子呆住了,这也可以?勇卫营最厉害的火器可不是按照人数就能猜出来的,有小道消息,勇卫营的士卒都能熟练的操作火器。
那大夫冷冷地笑了,接着说道:“若是勇卫营覆灭前能重创满清鞑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乾清宫,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