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良:“臣在。”
建武帝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奏折:“这道奏折是粤海将军于四月十七从福建递来的,由江南富商们组织的第一支远洋船队已经出海了,三个月后他们的船队会满载着暹罗、安南等地的粮米回国。”
宋成良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臣会准备好收购粮米的银两,只是,大直沽码头还需重新修葺户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宗室勋贵和京官们从户部借了一千五百余万两,现在朝廷遇到了困难,也该他们偿还了。”建武帝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五品以下的官员以两年为期清还欠银;其余官员这个月底最少要还三成,剩余的也要在中秋之前还清;至于宗室勋贵,宗室的欠银从他们的俸禄里扣除勋贵们.”
说到这里,他拍着御案,“他们不是抱怨朕不给他们机会建功立业吗?那好,只要还清了欠银,朕就给他们派差事,随军北上历练!”
宋成良和张尚文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应道:“是。”
申时正。
又是一个长长的闲日,贾政没有像往日那样等到酉时正散衙回家,和当值的郎中打了招呼便从工部走了出来,候在门外的荣府管事连忙跟了上去。
“存周兄,恭喜啊!”远远的,一个相熟的工部郎中就拱起了手。
又一名工部郎中:“大喜呀!”
贾政微微一怔。
工部尚书在前,左右侍郎随后,也向贾政走了过来。
贾政上前一步,行礼:“部堂!”
“可别!”工部尚书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扶住了贾政,“该是我给国丈贺喜!”说着,拱手一揖。
“给国丈贺喜!”左右侍郎也是满脸笑容的给贾政施了一礼。
贾政咽了口唾沫:“这、这”
工部尚书微微一笑,“国丈这是有事?”
贾政:“今日犬子做生日,家中老母亲要我回去,这不”
尚书:“可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
贾政点了点头。
“果然是个大福源!”
工部尚书笑道:“国丈晋升郎中,又逢公子寿辰,实乃双喜临门,一时仓促,无敬贺之物,稍后遣家人携礼登门敬贺。”
贾政一怔,心里说道:“我升官了?不可能吧!”
左右侍郎及几名郎中都围过来贺喜,吩咐候在边上的家人回去准备贺礼送往荣国府。
管事见贾政发愣,开口了:“老爷?”
贾政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工部尚书等人远去的背影,尴尬地笑了笑:“走吧。”
刑部大堂。
水溶静静地站在大堂案前,望着那对玉如意,望着那颗用黄布包着的刑部正堂大印。
刑部左侍郎李晋、刑部和顺天府的官员都低着头站在堂上。
正如贾琥所想,水溶就是要将水搅浑,借勇卫营的手将官绅们藏在庄园内的秘密给抖露出来,都是些腌臜不堪之事,让他们上书参劾,好借机抽身。
没成想贾政这个平时木讷,不善言辞的腐儒,在这个时候居然挺身而出,若是贾敬、贾赦、贾琥中的一人,水溶都有理由怀疑他们,但贾政,竟一时想不出算计自己的理由。
或许,他真的是想帮自己!
想到这里,水溶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众官员说道:“立刻调集所有差役全部出动,给我继续抓人。都听到了吗?”
所有的人:“是。”声音有气无力的。
荣国府内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贾母院中更是结上了大红彩带。
今日是宝玉的生日,就在花厅内摆了几桌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母女和尤老娘娘仨是客,馀者皆是自己人。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
此时院中却静悄悄地,小戏子们低着头站在戏台上,丫鬟婆子们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花厅内,贾母面上不见往日祥和的笑容,王夫人满脸愁容的坐在那儿,薛姨妈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探春有些心神不宁,宝玉则怔怔地站在贾母身边。
方才,刚踏入荣庆堂的贾政急匆匆的赶往了荣禧堂,宫里来了圣旨。
贾母等人心中惶惶不安,生怕贾政出了什么事,忙命周瑞家前去打探消息。
黛玉望着低头嗑瓜子的贾琥,又想起他让自己誊抄的那份奏折,八卦之火瞬间燃烧,垂下头,低声问道:“是不是伱搞的鬼?”
“你不要污蔑人,是你舅舅亲手交给首辅的。”
“.”
行吧,黛玉明白了,只能怪二舅舅太君子了。
屋外传来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周瑞家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老、老爷升官了.正五品工部郎中.”
王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当真!”
周瑞家用力点了下头。
“好!好!好!”
贾母也站了起来:“快,去告诉厨房,咱们要好好庆贺。对了,让外面唱起来,热热闹闹的唱起来。”
薛姨妈、李纨、王熙凤等人还有诸多丫鬟婆子排着队上来道喜。
老太太和王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赏!
贾琥嗑着瓜子儿,静静地看着,很喜欢这种欢快的氛围。
直到此时,黛玉才把一直忍着的笑笑出来,“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坏,要是传了出去,肯定把那位给得罪死了。”
坏?
贾琥瞧了她一会,继续嗑瓜子。
第58章 简单的交易
天已经渐渐黑了。
一名大太监点亮了御案上的灯笼。
建武帝默默地坐在御案前出神。
从申时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建武帝却像是过了几十年般漫长。
太上皇早就将勋贵一脉有人背叛大周朝的事告诉了他,偏又曝出了军器局一案,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登基还不到两年,旱灾、水灾、蝗灾都赶上了,九边一直在用兵,每年消耗近半的朝廷收入,官员们还明借暗贪,国库空虚,各省的藩库更是亏空得一塌糊涂,搞得内阁与户部都不敢催促,生怕地方的官员加倍在百姓身上盘剥,闹出民变来。
建武帝深深地感觉到,坐着的不是龙椅,而是刀山火海,每天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水溶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一个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的儒生形象,虽出身勋贵将门,却无一丝勋贵武将的傲慢、粗鲁和豪放。
然而正是这副文王做派让建武帝起了疑心,再加上太上皇对他的不断试探,及他那位名垂千古的老祖宗,现在不怀疑都不行了。
原本打算直接将水氏一族为洪承畴族人的事情公布出去,然而官绅们的庄园闹剧又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利用此事让水溶站到士绅的对立面,毁掉他在士绅中的名望,若他真的有问题,再将洪承畴的事情明诏天下,届时,他就是过街的老鼠。
如今的大周朝积弊甚深,非一剂猛药不能去除。
为了能扭转积弊,建武帝才不顾内阁和六部的反对主动挑起战争,借此机会将兵权掌握在手中,然后用兵权压制官绅集团,一举打破国内众多矛盾积弊,打造一个中兴之局。
满清鞑子的南侵打乱了计划,国库空虚,无力支撑大军北伐察哈尔部,所以他又想起了赵子勋的建议,追讨国库欠银。
对于勋贵们来说,这是恩典,却也是一场交易,更是一种试探!
戴权捧着一个奏折匣子进来,走到建武帝身后,轻声说道:“陛下,镇抚司的密报。”
建武帝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匣子问道:“都送上来了?”
戴权稍愣了一下,只好答道:“晚宴后,贾伯爷没有回宁国府,而是和贾府的姑娘们去了林盐政千金的屋内,除了各房的大丫鬟,其余人都进不去。”
建武帝听着,怔在那儿半晌作不出声来:“怎么贾家子弟都是一个德行,整日厮混于内帷.”
戴权:“陛下?”
“嗯。”建武帝回过神来,掀开匣盖,将一摞厚厚的密报掏了出来,一张一张仔细看着。
从申时开始,宫里就派人前往勋贵们的府上传话,让他们从明日开始缴还欠银,并明说了,只要交清欠银就可以在北伐大军中担当差事。越早还清,职位越高,差使越好。
明朝帝王的驭臣之术便是暗探遍布和缇骑四出,时刻探知掌握着朝廷重臣的动向。
同样,大周朝也在满朝文武的家中埋下了密探,特别是那些握有重权的大臣,宗室勋贵府中更是暗探遍布,一旦有异常举动就会被皇帝所知。
这些密报上几乎详细的记录着各家对这场交易的反应,各府当家人说了哪些话被记载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曾落下。
建武帝非常重视此事,一张一张地看着,看完了最后一张,望向戴权:“镇抚司的差事当的称职,有些不重要的信息就不要写了。”
“是。”
“明儿将各家的详细资料送来,兵凶战危,一个小的错误就可能导致大军战败朕不得不谨慎啊!”建武帝站起身,往后殿走去,一边说道:“查一查甄家是否与北静王府有钱财往来。”
天蒙蒙亮了。
宁国府的侧门打开了,两名士卒挎着刀走了出来,一边一个在门外站好。
几名小厮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在门前扫着。
紧接着荣国府的大门咔呀一声也打开了。
这时,街角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四名下人打扮的随从骑着马夹护着两辆马车渐渐驶近。
两名士卒连忙将目光投去,马车上的灯笼写着“保龄侯”三个字。
第二辆马车内赫然坐着昨天被保龄侯府接回的史湘云,只是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丫鬟翠缕垂头坐在边上。
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几名宁国府的小厮正在清扫门前大坪,角门有管事小厮出入,皆是衣着得体,富贵逼人。不像保龄侯府,日子过得苦,不仅是下人,就连她们这些主子也是,经常做针线活到三更半夜。
二婶婶张氏不到五更天就将自己叫起来梳洗打扮,说是送自己来荣国府住几天,但她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真正目的是来贾家借钱还国库的欠银,给二叔叔史鼐谋一个实权军职。
一阵心慌意乱,湘云连忙放下窗帘。
宁安堂后院。
贾琥正在练习刀法,动作干脆利落,就是简单的劈砍和直刺,每一次挥刀都爆发出呼啸风声,用尽全力。
琥珀带着一群丫鬟托衣奉巾,远远地侍候着。
周瑞家轻手轻脚地走来,对琥珀说道:“姑娘,保龄侯府的表叔太太带着史大姑娘来了,老太太让二爷过去一趟。”
琥珀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贾琥收刀。
琥珀带着丫鬟们急忙上前,亲手给贾琥披上外衣,又奉上毛巾。
见贾琥擦干了脸上的汗珠,这才说道:“二爷,周瑞家的来了。”
贾琥:“让她过来吧。”
琥珀一招手,周瑞家躬着身、踏着碎步,来至近前,“二爷,保龄侯府的表叔太太带着史大姑娘来了,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是湘云来了啊!”
贾琥将毛巾递给琥珀,一边向厢房走,一边说道:“你去回老太太,就说我的话,留史大姑娘住下,没什么事回去做什么!”
周瑞家:“是。奴婢这就去回。只是.表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