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行辕后帐里,永琪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脸色又灰又白。
正白旗佐领圆睁双眼,死死地盯住两眼紧闭的永琪,突然张开双臂扑倒在永琪的身上,放声痛哭。
八旗将领们被引得一齐放声痛哭起来。
一名八旗将领突然跳了起来,一声大吼:“报仇!”
众八旗将领一齐站了起来,吼道:“报仇!报仇!”便要冲出大帐。
正白旗佐领回过神来,喝道:“都不要动!这个时候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众八旗将领一愣,纷纷退回原位。
正白旗佐领站起身,望了望两眼紧闭的永琪,又向众八旗将领一一扫视过去,然后沉重地说道:“先稳住大军,给上京报信,然后一边等待陛下的旨意,一边进攻盛京城。”
众八旗将领齐声吼应:“嗻!”
正白旗佐领两眼闪着凶光:“要看住汉军营和倭国人,特别是汉军营,一旦有异动,直接剿灭!”
众八旗将领:“嗻!”答着一齐跪下,向紧闭双眼的永琪郑重地磕了头,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内阁值房里,贾琥坐在南面炕上,静静地望着贾赦。
贾赦:“当前的国策,一切以稳为重。所有的改革要等到战争结束,最起码也要结束其中一场战事。虽说从内务府官员家中抄出了一批财物,但远不足以补救国库的巨额亏空。
现在朝廷又同时在辽东、南疆和西北用兵,每个月的军饷高达一百二十万,如果再算上军需粮草等,那么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万两以上。”
贾琥眉头一皱:“要这么多?”
“这还没算上长江舰队。”林如海补了一句。
贾赦接着说道:“国库现有的存银也就一千来万,算上还没收缴上来的盐税,最多只够大军半年的开支。皇上的想法是不错,‘耕者有其田’,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把中原搞乱了,各省的税收就会出问题,就会误了大事。因此,先结束战事再说。”
贾琥一笑:“我就是那么一说,赦叔别急啊。”
贾赦欠了一下身子,这才说道:“只要中原不乱,咱们就能轻松稳住局面。除了战事,摆在咱们眼前的还有两件大事,一是春闱恩科,另一件就是邬承贤和广东水师。春闱恩科简单,只要公平公正即可。”说完,又把目光望向了贾琥。
林如海和王鹤堂、李守中都把目光望向贾琥。
贾琥想了想:“只要邬承贤和广东水师愿意接受整编即可。”
贾赦听了,暗自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办多了。臣还有件事想讨皇上一个主意.”
贾琥望着他:“什么事?”
贾赦:“恩科会试的正副主考官和考题”
贾琥转望向林如海:“会试的主考,就有国丈担任吧。至于恩科考题能者多劳,国丈再辛苦一下吧。”
对于文臣来说,做会试主考官是一种荣誉,更何况这还是开国第一场恩科会试的主考官,见贾琥如此信任自己,又将恩科考题也交由自己拟定,虽然知道是对自家女儿的加恩宠信,林如海也不禁激动起来,说道:“臣定尽心尽力办好差事,替皇上取几个像样的人才!”
“嗯。”
贾琥又把目光转向贾赦:“朝廷的事就交给首辅了。”
贾赦:“是。”
贾琥突然想起了,望了望贾赦和林如海,又望了望王鹤堂和李守中:“你们都过来些。”
“是。”贾赦和林如海、王鹤堂、李守中都慌忙站起身,靠了过来。
贾琥轻声地说道:“朕打算在覆灭朝鲜之后,立刻发兵讨伐倭国”
贾赦一惊:“皇上.”
贾琥手一抬:“帝国需要倭国的矿产和劳动人口。李四来信了,西伯利亚发现了大量的金银矿等,这需要大量的矿工,单凭朝鲜鞑子不够,安南人要留着种地,中亚那边咱们暂时无法用兵,倭国是最好的选择!”
顿了顿,“倭国人吃苦耐劳,是最好的矿工!”
众人都沉默了。
贾琥站了起来,踱了几步:“这样吧,朕就不亲征倭国了,怎么样?”眼光向众人扫去。
林如海低着头,王鹤堂和李守中却把目光望着贾赦。
贾赦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回道:“帝国的江山都在皇上的肩上担着”
贾琥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赦叔安心,朕惜命的很,不会上前线的。”
贾赦:“请皇上答应臣,辽东战事结束之后,皇上銮驾立刻回京,不要亲征朝鲜!”说完,撩起了袍裾,跪了下来。
王鹤堂和李守中先是一怔,接着跟着跪了下来。
贾琥一怔。
林如海说话了:“臣听皇后娘娘说,陛下答应今年守在娘娘身边.当年皇后娘娘难产,两个时辰接生嬷嬷都没能接下来,是服了崔生丹才保住了母子平安。”说着,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
贾琥急速地踱起步来,又猛然站住,然后手一挥:“就这样吧。”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王鹤堂和李守中对视了一下眼神,这似乎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涛声在舱外一阵阵传来。
舱内,保龄侯史鼐穿着一身紧身皮袄,正坐在窗边看书。
突然,船舱外传来了一声声的急促钟声,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史鼐先是一怔,接着猛地跳了起来,他没记错,这是海军遇敌才会敲响的钟声。
想到这里,史鼐抓起榻上的佩剑冲了出去。
训练有素的长江舰队官兵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各自战位。
船头甲板上,长江舰队副统领正举着一只单筒千里眼朝向广袤无边的海面。
史鼐望着海面:“怎么回事?”
长江舰队副统领一边飞快地扫视海面,一边回道:“哨探方才发现前方有战船的影子。”
史鼐举起亲兵递来的千里眼瞄望向前方的海面:“还有多久抵达朝鲜?”
长江舰队副统领:“最迟明日傍晚就可以看到朝鲜陆地了。”
史鼐:“什么也没有嘛!”
这时,从瞭望台上传来了吼声:“东北向发现敌舰!东北向发现敌舰!”
史鼐举着千里眼瞄望向那边海面浑身立刻剧震了一下,海的另一头出现了影影幢幢的敌军战船!
第478章 海战 下
春秋季海面的风不稳定,风向较紊乱。
长江舰队副统领放下千里眼,瞟了一眼桅杆上的定风旗,此刻的风向正利于己方,立刻大声吼道:“吹号角,打旗语,升帆,抢占上风位!”
“呜呜”的号角立刻吹响了,所有的战船都升起了风帆,随着主船排成作战阵列向上风位驶去。
风力是风帆战船的动力,抢占上风位有利于进攻,能够在战斗中保持较高的机动性,有利于战船躲避敌人的炮击。因为敌舰处于下风口,风力对炮弹有不小的阻力,无形中延长了己方火炮的射击间隔时间,有利于己方战船进行机动和重新装填弹药。
也就是说,抢占上风位能够提高风帆战船的战斗力和生存能力。
当然有利就有弊,风帆战船的火炮都是在船体的两侧,打起来需要船的侧面对敌。
如果抢占了上风位,风是从船背后刮来,对准敌舰的一侧就会向下倾斜,炮口的角度自然就被压低了,最下一层的火炮很可能就只能冲着海面发射炮弹,所以战斗中大半时间不可以开炮,这样会削弱火力!
还有就是,一旦处于上风位,战船就只能顺风向敌人冲去,想跑是跑不了的,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意思,而敌人一旦想跑就正好顺风顺水。
在抢占上风位之时,长江舰队的官兵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弹丸和火药被提升到火炮甲板,并转运到炮位上。
甲板上已铺上黄沙,以便移动重物时减少摩擦力。同时张开一张防护网,防止交战中杂物坠落伤人。
工匠这时也已经进入水线层甲板外走廊,准备随时堵漏抢险。
炮手全部集聚在火炮旁待命。
每门火炮后都有一根粗壮的绳索固定,并利用这根绳索克服炮击时产生的后坐力。
每门火炮都有一名炮长,并配备十余名炮手。
炮长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同时负责瞄准敌舰和击发火炮,炮手在炮击时使用撬棍等转移后坐力。
重新装弹时,还要先堵住通风口防止火花意外进入炮膛,然后清洗炮膛,清除火药余烬和残屑,接着使用推杆依次装入发射药包,弹丸和炮塞。
炮手将火炮前推到射击位置,并用刺针从小孔刺破药包,炮长向小孔添加火药,并点火击发。
史鼐望着海面:“你能不能估算出这海面上有多少战船?”
“不少于三百艘。”长江舰队副统领答得十分肯定。
史鼐低声地:“要不要等后面的舰队跟上来再说?”
为了保证运兵船的安全,长江舰队分成了两支舰队,新式战舰走在最前面,其余大小战船护着运兵船在后面。
长江舰队副统领放下千里眼,“按照西夷人的标准,对面的战船最多算是三级战列舰,而我们的新式战舰全是一二级战列舰,根本不是一个层面。”
顿了顿,“五年的时间,上千万白银,才打造了这支舰队!”
史鼐点了点头,金陵、福建等地造船厂仍在打造新式战船。
“是倭国人!”一旁的副将大声吼着。
史鼐、长江舰队副统领立刻举起千里眼瞄望向海面,桅杆上的旗帜已隐约可见。
顺风,帆饱风力劲,长江舰队迅速向倭国人的战船迎去。
“还有朝鲜人!”一旁的副将再次吼道。
史鼐已看见了。
双方就越来越近,已可以看见甲板上的朝鲜鞑子和倭国人了!
朝鲜鞑子船上的火炮响了!一团团炮火落在海面上,溅起了一道道冲天的水柱!
倭国战船上的炮火紧接着也向这边轰来!
敌舰其实早已进入了射程,炮口也早就对准了敌舰,但所有战舰这时都沉默着,没有一尊炮开火。
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火光喷射!
千里眼中,透过弥漫天地间的雨帘依稀能够看到,无论是朝鲜鞑子还是倭国人,都露出了惊惶的面孔。
也许是为了节约弹药,或许是火炮需要散热,见长江舰队毫无动静,倭国人那边的炮火渐渐稀疏了,又渐渐停了。
朝鲜鞑子的炮火却没有停,仍然在长江舰队战船的四周炸起了冲天的水柱。有一发炮弹击中了一条长江舰队的战船。战船上燃起了大火!
“竖旗放炮!”长江舰队副统领大声传令,立刻打破了战船的沉寂。
桅杆上升起了大旗,无数个指向敌舰的炮口喷出了火光!
可就在这时,倭国人的战船又开炮了,炮弹依旧落在了远处的海面上。
史鼐一笑,倭国人的火炮够不到己方的战船,朝鲜鞑子只有一小部分火炮可以。
双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一架架新式火炮喷出了大团的火光,立刻便有几条倭国人的战船被击中,冲腾起熊熊火光!
倭国人立刻慌了,许多战船纷纷调转炮口,向朝自己射击的长江舰队战船还击。
长江舰队的炮火打得更猛烈了,又有几发炮弹击中了倭国人战船,无数人被炸得飞了起来,有些人从空中落入了海面。立刻,船上传来了倭国人慌乱的惊哭声。
炮弹落在海面上、战船上,有的船舷被炸断,有的甲板被洞穿,有的船帆被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