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堂一边走,一边说道:“真要我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国事也不会落到这一步了。大周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要么在李承阳、南安郡王等人的步步紧逼下慢慢消亡铤而走险或有一线生机。这一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听了这话,石光珠沉默了,这番话正是前不久太上皇说的。
突然,王鹤堂停住了脚步,面容凝重地对石光珠说道:“你说,昨晚的事贾家到底有没有出手?”
石光珠的脸色也严峻了:“贾家出没出手已经不重要了,贾家没事就是佛祖保佑了.”
王鹤堂立刻听出了他话中有话:“说清楚我听。”
石光珠:“你也知道,我在京城有不少眼线.三更天的时候我就得到了消息,宁荣街在二更天的时候响起了火铳声,非常密集的那种,有一柱香的工夫.”
王鹤堂的脸色陡地变了:“有这回事?!”
石光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一早我特意从宁荣街过,那里被戒了严,连我的轿子也不许过!”说到这里,紧望着他,“这件事首辅真的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王鹤堂:“扯淡!老太妃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动贾家!我也不会支持的。”
石光珠面容缓和了:“这样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你了.”
王鹤堂想了一想:“应该问题不大。等贾阁老晚上过来,咱们再谈此事吧。”
石光珠点了点头。
王鹤堂背着手望着远方,良久才开口道:“就算抓不住老南安郡王,只要湖广等地的地方兵马能挡住叛军的第一波攻击,这场仗就有了六成的胜算!”
可就在这个时候,宋璟满头是汗奔了过来,喘着气:“出大事了!北宁郡王府遭到了袭击”
王鹤堂和石光珠对视了一眼,淡淡道:“知道了。”
宋璟急得一跺脚:“是,是禁军”
王鹤堂听了陡地一惊:“你说什么?!”
宋璟的声音有些发抖:“三四十具尸体被送去了顺天府,就摆在衙门外.还有战马和武器装备。顺天府尹张广儒说,说这些人是禁军!都是禁军!”
石光珠一震:“他、他怎么敢!”
王鹤堂立刻将目光投向他:“他?他是谁?”
石光珠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遮掩:“没有说谁。我是说他们怎么敢。”
王鹤堂突然猜到,脱口说道:“太上皇!”
石光珠既不答话也不点头,目光虚望着王鹤堂,这也就是默认了。
宋璟又说话了:“张广儒还说了,郡王只给了一天的时间!”
石光珠:“这件事太大了,还是请示老太妃吧!”
王鹤堂急剧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个.我担心老太妃经不住这个消息啊!万一急怒攻心,犯了病.”
“瞒不住!也不能够瞒。”
石光珠压低声音:“最关键是要让老太妃防备龙首宫!”
听了他的话,王鹤堂也只好点了点头
与大明宫相距不远的龙首宫,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
太上皇从寝宫走了出来,听着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他的脸上有了笑容,走起路来也显得比往常轻捷了许多。
刚走到暖阁坐下,一名小宫女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托盘里是一只玻璃杯,杯中盛着晶莹剔透的新鲜鹿血,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太上皇伸手端起那杯鹿血一口饮尽,杯子又放回托盘中。
小宫女急忙走了出去。
也就稍许时间,太上皇的面容透出了红色,却是那种血液上涌的红!
这时,夏守忠拖着那条瘸腿,一跛一跛地走来,走到太上皇面前,低声说道:“已经确定了,复位的诏书就在甄家!”
太上皇:“哦?那梅昌文?”
夏守忠一笑:“册封贾琥为宁王的诏书,命他辅佐福王登基。”
听了这话,太上皇大笑起来,声震殿宇。
太上皇竟然笑出了眼泪:“当真是我的好儿子,竟还留了这一手.想必册封福王的诏书在镇南王那里了。”
夏守忠摇了摇头:“就在凤藻宫。”
太上皇眼一冷:“难怪这两年这么老实!”正想说什么,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一名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禀道:“陛下,大明宫传来消息,老太妃吐血了!”
夏守忠急忙问道:“太医怎么说?”
那小太监:“情况不太好”
太上皇手一挥:“下去。”
小太监:“是。”答着,躬身退了出去。
太上皇站了起来,一声深沉的叹息,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纷纷飘落的枯叶,喃喃说道:“要成了快要成了”
夏守忠低下了头.
很快,老太妃吐血昏迷的消息也传到了贾琥这里。
一阵风起,落叶纷纷飘下。
贾琥站在院中大树下,昂首望着远方的天际,喃喃说道:“快了.快要成了!要成了!”
第425章 因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骑马是最便捷的出行方式,驿道的扩建开通,大大方便了南北交通,成为南北交通的重要通道。
从元初到现在,这条连接南北的驿道已经快五百年了,驿道上此时竟只有一匹快马在往离京的方向驰去。
前方,一辆马车停在驿道正中,挡住了去路。
驿差猛地一勒缰绳,那马前蹄扬空,打着喷嚏,硬生生停了下来。
那驿差警觉地握住刀柄,策马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对方马车的车帘掀开了,一个人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正是老南安郡王。
老南安郡王已经换上了平常百姓的蓝色长衫,不等那驿差说话,从马车内取出手铳。
一声铳响,那名驿差从马上摔了下来。
老南安郡王给手铳装填了弹药,这才走上前去,用脚踢了那驿差两下,弯腰解下他后背上的包袱,取出里面的诏书展看。
看罢,老南安郡王将这份诏书一扔,走到马车前解开了马,翻身上马向南驰去.
太阳越升越高,也似乎越来越大了。
荣国府仪门内,薛姨妈也换了几件喜庆的衣服,焦躁地望着通往大门的通道。
站在薛姨妈身后的夏金桂有些不耐烦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对一旁的宝蟾说道:“依我看,姑奶奶今儿回不来了。不过是有封号的妾室而已,还想回门.”
一语未了,薛姨妈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从未见过薛姨妈如此表情,夏金桂也吓了一跳,接着又硬了起来:“难道我说错了。这都巳时末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吵嚷什么呢!”
薛蟠从门外走了进来,望了夏金桂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薛姨妈:“我方才命人去打听了,东府大门、侧门和角门都是关着的。咱们是不是”
薛姨妈心里一咯噔,咬着牙:“不,再等一等。”
夏金桂更来了神:“人家回门都是提前打好招呼,定好时辰的。这什么消息都没有还硬拉着我们在这毒日底下遭这份罪”
薛姨妈的手捏紧了帕子,牙都要咬碎了。
薛蟠额上的青筋也开始跳动起来,盯了夏金桂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仪门外。
“哼”了一声,夏金桂的嘴翘得老高。
就在这时,一个薛家婆子带着两个妇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太太!太太!”
薛姨妈见状急忙迎了上来:“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薛家婆子:“姑、姑奶奶已经到了。正、正在家里等着太太、大爷呢!”
薛蟠没反应过来:“角门那边我也安插了人,怎么就没发现呢?”
薛姨妈对那婆子:“从园子里过来的?”
那婆子:“是。姑奶奶是从大观园过来的,王妃带着世子、县主一起过来了,还带了好多礼物!”
众人闻言皆惊。
薛姨妈:“快!快!回去!回去!”
那婆子接着说道:“王妃略坐坐,便带着世子和县主去了老太太那边。”
薛姨妈一面急忙走着,一面问道:“可有说什么?”
那婆子在一旁紧跟着,回道:“也没什么,就是替王爷问太太的安”
听到这里,薛姨妈这才完全松了口气,迈开脚步:“快走!”
顷刻间,只剩下了夏金桂和宝蟾。
宝蟾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也不再搭理夏金桂,紧跟着追了上去。
“.”
夏金桂咬了咬牙,然后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嘟囔道:“叫你嘴贱!”说完,急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京官难做,顺天府尹更难做,明面上管着京城,芝麻大的案子都要小心翼翼查三代,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经过这几年的磋磨,张广儒不再是那个热血青年,做起事来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内衙大堂上,张广儒静静地站在大案前,望着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官帽,望着那颗用黄布包着的顺天府正堂大印。
张广儒知道自己这次是倒了血霉了,丢官下狱是小,就是死他也不怕,就怕连累一家老小,说不得会累及阖族!
一夜间,十一家宗室被灭满门,太平仓被焚毁,还有因为反抗而遭到兵马司灭门的保宁侯府、临安侯府和卫家,以及背后情况错综复杂的南安郡王府,这些已经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又来了个北宁郡王府,还牵扯着禁军,甚至是宫里面!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案卷送上去已经三个时辰了,内阁、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些禁军的尸体依然摆在府衙门外。
没人来收尸,顺天府的衙役更不敢去动。
张广儒长叹了一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皇城请罪,或许能保住家人,甚至自己只是流三千里。
想到这里,张广儒走了出去。
门外,衙役们按照张广儒的吩咐准备好了刑具。
一见张广儒出来,众衙役连忙迎了过去:“大人!”
张广儒停住脚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他们手中的刑具上,“戴枷锁。”说完,举起了双手。
众衙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