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得林黛玉咳嗽了一声,招呼宝钗和宝琴坐下吃茶。
贾琥略想了想,明白是她那个大嫂子夏金桂又闹妖蛾子了。
说来也怨薛蟠,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娶了夏金桂,新鲜劲儿一过,又瞧上了夏金桂的丫鬟宝蟾,借着酒劲儿就把人姑娘给睡了。
这原本没什么,可夏金桂不干了,厮打着跟薛蟠闹,最要命的是这个宝蟾被夏家放了白身,成了普通百姓。
这要是闹开了,坐实罪名,薛蟠是要被吊死的。
到底是没经历过大场面,薛姨妈被吓昏了头,竟同意了夏金桂的要求,让薛蟠纳宝蟾为妾。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贾琥都蒙了,国丧期间纳妾也是重罪,革职抄家。
自觉丢了脸面的薛蟠一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薛姨妈被人拿捏。
贾琥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个夏金桂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闹腾?
这时,湘云走了过来,凑到贾琥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贾琥眉头一皱,原来这夏金桂在家吃闷酒,喝多了,便要宝蟾给她做醒酒汤。
那宝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给薛蟠做了良妾,便不大将夏金桂放在眼中,推脱说自己身子不适,不愿意去。
夏金桂本就一肚子气,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从炕上下来打宝蟾。那宝蟾也是夏家的风气,半点儿不让,闹得鸡飞狗跳。
倘若是平时也就算了,恰好湘云、探春和宝钗都在薛姨妈屋里说话,薛姨妈哪里坐得住,便去劝了几句,结果被正在气头上的夏金桂给怼了。
薛宝钗见状,连忙替薛姨妈说话,却被夏金桂怼了一句,“好姑娘,好姑娘,你是个大贤大德的。你日后必定有个好人家,好女婿。我从小儿没有爹娘教导,却也知道天底下有几个王妃、贵妃的命,醒醒神吧,别最后像我这样嫁个糊涂行子守活寡,那就是活活儿的现了眼了!”
一句话直接戳到了宝钗的最痛处,破防了。
贾琥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她命中一劫吧。
湘云:“二哥哥?”
贾琥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湘云一指门外:“王嬷嬷找你。”
贾琥抬头望去,这时王嬷嬷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你们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贾琥又对林黛玉说道:“再坐一会儿,你就起来走一走。”
林黛玉一笑:“知道了,你快去吧。”
贾琥对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一见贾琥出来,王嬷嬷立刻禀道:“焦大来了。”
贾琥脚步略滞了滞,接着大步向院外走去。
焦大已站在院门外大树下等候。
贾琥走了过去,问道:“大明宫那边出结果了?”
焦大:“是。除了兵马司的兵权没能拿到手之外,几乎都成了。另外,朱启臻、梁建章的书房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又将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贾琥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梅昌文的儿子梅宗禄不仅没有受到牵连,还成了户部郎中,还是老太妃力保的,看来她应该知道什么。
总体说来有些差强人意,虽说梅昌文被致仕了,梅党也有七名高官获罪,但多数梅党官员依然在位,现在梅宗禄又进入了户部,有点子承父业的意思。
经历了这件事,京城这边一时半会是不能再动手了,只能等南边的东风了,还是要在保皇党和“清流们”的身上砍一刀,给文官集团瘦瘦身.
贾琥想了想,对焦大:“想办法从甄家那边探探消息,看看皇帝生前同甄应嘉说了些什么。”
焦大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想了想,这才回道:“不太好办,甄家现在都是老人”
贾琥:“你去问问大老爷,他应该有办法。”
“告诉大老爷,今儿是王妃寿日,不杀人。”贾琥补了一句。
焦大:“是。”答着,又走了出去。
第406章 不负责
都察院由御史台发展而来,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
大周朝的御史权力非常的大,不仅监督百官、审核死刑案件、参加秋审和热审,还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
可惜,自从御史大夫裴衍被诛族之后,都察院由兴盛走向衰落,监察职能逐渐弱化,监察效率降低,更是因为梅党参与党争,争夺权力,不少御史腐化,利用手中的监察权力聚敛财富,以权谋私。
例如,朝廷规定,都察院有权对离京办差的京官进行考察和评价,但这一制度现在几乎无人执行,只要给钱就免考,导致京官到了地方受不到有效的制约,膨胀的权力必然滋生腐败,再加上地方官员的争相贿赂,加快了京官的腐化。
都察院值房里,李瑁坐在大案前,望着摆在大案上的都察院大印,他眼中的光一闪一闪。
虽说上头还有个左都御史李守中,但李守中没有精力和时间来过问都察院的事,再加上贾家和李家的关系,事实上他就是都察院的当家人。
“禀大人,属下给大人送公文来了!”值房门外,响起了当值文员的声音。
李瑁抬起了头,向门外盯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进来吧。”
“是。”
两个当值文员捧着两摞公文躬着腰走进来了。
“放在案上吧。”李瑁语气很是温和。
“是。”
两个当值文员一边一个,将两摞公文一摞摆在左边的案角,一摞摆在右边的案角,接着便向门口退去。
“慢着。”
李瑁叫住了二人,“通知下去,从今日起,凡是奉命离京办差的京官在回京之后,必须按制送手本上来,以便都察院核查有无违纪行为。”
两个当值文员怔了一下,左边那个怯怯地回道:“禀大人,现在不比四年前了。如今不归都察院管了,都是京官们的上官考察和评价了。”
李瑁望着他:“这大周朝的律法什么时候改的?本官怎么不知道?!”
听了这话,那名文员便忐忑了,偷抬望眼,见李瑁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咽了口唾沫:“回大人的话,属下建武四年调到都察院当差”
“打住。”
李瑁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不是说‘这是你们的规矩’,要我按你们的规矩当差”
那名文员听了,扑通便跪了:“小的、小的路上撞客着了,发昏了,胡言乱语”立刻举起手在自己的脸上响亮地扇了一掌,接着还要扇。
“罢了。”李瑁叫住了他。
那名文员趴了下去。
李瑁望向右边依然躬身站着的另一个文员。
那名文员立时明白都察院的天变了,规矩要改了,立刻扑通跪了下去:“属、属小的这就把大人的意思传达下去,以后都察院按照大人的规矩”
李瑁:“嗯?”
那名文员也是个机灵的,连忙改口:“按照朝廷律法办差。”
李瑁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又望向左边那个文员:“你也起来吧。”
“是。”二人磕了个头,这才爬了起来。
李瑁瞄了二人一眼:“怎么混的,三年了,还是个吏员?去找你们的上官,我说的,叫他给你们换一块九品的补子。从今儿起,你们就是九品官儿了。”
二人先是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从书吏到朝廷命官,一个天一个地,二人身子一下子都酥了,又跪了下去:“谢、谢大人的赏愿为大人效命!”
李瑁:“好!你们再替我传句话,从明儿起,都察院不参与党争,不替利益团体打击政敌。集中所有精力监察百官,弹劾不法。特别是监督百官是否清正廉明,弹劾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重塑朝堂清明。”
二人齐声吼应:“是!”接着一齐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望着他们出门,李瑁眼中又有了笑意,拿起一张信笺,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写完后,李瑁又拿起那张信笺吹了吹,折好塞进信封封好,然后喊道:“来人!”
一名心腹应声走了进来。
李瑁把那封信递了过去:“把这封信送到内阁,亲手交给贾阁老。另外,你再去一趟王府,告诉王爷,请王爷放心!”
那心腹:“是。”答着,接过那封信走了出去。
天已经黄昏。
梅昌文病倒了,他躺在卧房床上,头上敷着一块热气腾腾的面巾,两只眼睁得好大,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杀人凶手!无耻小人.”隐约有一阵喧闹声从前院传来。
梅昌文颤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因为被致仕而病倒,当皇帝驾崩之后,他就等着这一刻了。
只是他没想到贾家会做得这么绝,竟将屎盆子扣在了他的身上,说梁建章、朱启臻二人纵火得到了他的默许,再加上他被朝廷致仕,老百姓就信了。
他的轿子一进入鼓楼大街,沿街的百姓痛骂他是杀人凶手,许多人甚至激动地将臭鸡蛋、烂菜叶往轿子上扔,梅府外更是被人用裹着白布的棺材给堵住了。
最后梅昌文是被小厮护着从后门回的家,没了外人,梅昌文强撑着的那口气便泄了,直接昏了过去。
突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梅昌文转头望去。
已经出落得有些玉树临风的梅宗禄疾步走了进来,走近床边,他跪了下去,握着梅昌文的手,关切地问道:“父亲,您好些了吗?”
梅昌文拿开头上的面巾,撑着床靠到床头,笑了笑答道:“上了春秋的人,常见的病,不碍事的。来,坐在这里。”
梅宗禄站了起来,在床边坐下。
梅昌文:“老太妃召你进宫为了何事?”
梅宗禄:“回父亲,老太妃希望儿子劝说父亲以大局为重,还说目前还需要贾家镇住朝堂。”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父亲,先帝真的留下处治贾家的遗诏?”
梅昌文摇了摇头:“先帝在最后的时间里也曾想过处治贾家,将贾琥诱骗至宫中击杀,甚至调兵攻打北宁郡王府最终先帝还是没能下决心,成功率微乎其微,却会将大周拖入深渊。”
梅宗禄赞同地点了点头。
梅昌文望了一眼窗外,这才低声说道:“先帝驾崩前确实给了我一份诏书,不过不是处治贾家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一旦这份诏书公开,就是天下大乱之日。”
顿了顿,“我怀疑这份诏书与龙首宫那位有关!”
梅宗禄闪了闪眼睛:“会不会是将皇位还给太上皇?!”
梅昌文一惊,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梅宗禄连忙给他捶背,轻轻说道:“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太上皇和勋贵军方的仇恨太深了。”
梅昌文喘息稍定,说道:“我怀疑甄家、牛家和远在南疆的李承阳都有皇帝的遗诏。”
梅宗禄心里一动,刚想开口。
梅昌文接着说道:“你到了户部好好当差,着实干出点政绩,不要想着报仇有老太妃在,贾家不会对你出手的。现在咱家唯一的明路,就是等!”
梅宗禄:“是,儿子明白了。”
“老爷,该吃药了。”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梅宗禄站了起来:“儿子去将药取来。”说完走了出去.
日落灯升,送走她们姊妹,贾琥回到卧房,见林黛玉仍坐在炕边,便给她端了碗茶。
林黛玉笑着看了看他:“你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