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琥正坐在她的书案前,拿着她才刚换了小半个月的那支犀角做的毛笔在写着什么。
林黛玉走到旁边一张竹椅上坐下,顺手拿起案几上一把苏州折扇展开了轻轻地扇着。
琥珀这时从面盆里绞出一块湿帕子,轻步走到林黛玉面前,轻轻地印干她鬓角和脖颈上的汗珠。
林黛玉报以一笑。
贾琥写完了才站了起来,笑道:“大暑天,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我过去就是了。”
林黛玉一笑:“我还没这么娇贵。”
贾琥走到铜盆前洗净了手,转身给林黛玉倒了碗茶,在她身旁坐下,笑问道:“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说薛姨太太将香菱送给你了。我正说去瞧瞧,不想你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林黛玉放下茶碗,笑着看了看贾琥:“说是因为贾雨村的事。我瞧着应该没有别的心思。”
“.”
贾琥瞧了她一会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她不是还有个母亲么,不行送走吧。”
“你这是瞧不起我呢?还是太高看她们了!”
林黛玉一声冷笑:“只要你不插手,我一只手捏死她们一家子。”
贾琥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这丫头现在手中有钱还有权,不动用手中的权力,贾家商会就能轻易击垮薛家商会。至于权力,林三、李四、张成还有杨大勇、王耀祖等辽东老部下一个个拿她当亲嫂子对待,只要自己不明确表态,他们绝对会听林黛玉的话。
林黛玉:“香菱这丫头也是够可怜的,小姐出身却沦落成了丫鬟。虽然命运多舛,却难得的心地纯良,娇憨可爱,实在是讨人喜欢。她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了,照着她那外租的为人,指不定将这个憨丫头卖给哪个土财主做小妾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毁了她!”
顿了顿,“林三回来了,小红该回去做她的官太太了。我身边正好缺个帮手。”
贾琥:“有把握没有?”
林黛玉一笑:“我让焦太爷派人南下接她的母亲了,另外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父亲。”
听了这话,贾琥大感欣慰,这丫头处理事情愈发老练了,懂得拿捏别人的软肋了。
林黛玉忽然想起了:“今儿不是望日大朝会么,你怎么没有去?保举谢琼的事怎么说的?”
贾琥神秘地笑了:“不急,很快宫里就会召我进宫了。”说完,凑到林黛玉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黛玉一震,睁大了眼望着贾琥。
贾琥笑了笑:“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所有人明白,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什么都敢干。还有皇帝,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哼,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哪里的勇气和胆量奏请核查勇卫营的账簿!”
顿了顿,“既然他想借保皇党的手打我的脸,那我就让他先尝尝被人打脸,扒光衣服的感觉!”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裘良怎么办?”
贾琥:“裘良早就掌握不了兵马司了,他手下的人都被皇帝升迁调离了。如今的兵马司被皇帝扔了好些苍蝇在里面,差点将他恶心死。我同缮国公他们商量过了,兵马司不要了,裘良先待选,看情况再安排。另外,冯唐的步军衙门可能也要放弃了。”
林黛玉眉头一紧。
贾琥拍了拍她的手,“安心。别看现在皇帝凭借着保皇党、梅党等搅屎棍压得大家伙喘不过气来,一旦其中一个出了问题,能叫皇帝吐血。”说完,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刚写的本章递给林黛玉,“这是我写的保单,你给看看。”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琥珀进来笑道:“二爷,焦太爷来了。”
贾琥:“哦?我出去一下。”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出门,只见焦大正站在抄手游廊下,贾琥快步走了过去。
焦大迎了上来。
贾琥:“什么要紧的事?”
焦大:“金枢卿死了”将大朝会上以及午门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那个矫诏的小太监是乾清宫副总管的干儿子”
贾琥一惊:“没影响吧?”
焦大苦笑了笑:“现在还不好说。毕竟死了一个户部尚书,还是皇帝的半个心腹.”
贾琥眉头一皱,如今想要从宫里获得消息越来越困难了,好不容易买通了乾清宫副总管,若是就这么被皇帝砍了,可就亏大了!
这个金枢卿死的也太憋屈了,竟被一个小太监矫诏打死了,这也太扯了!
看来皇宫又要迎来一场清洗了,清洗那些管事太监、大太监和总管太监的干儿子,这个所谓的“父子关系”也不可靠啊!
就在这时,赖升满头是汗跑了进来,急声道:“王爷,宫里来了旨意,陛下召您进宫议事。”
贾琥点了点头。
第349章 更坏的消息
这时候正当午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一阵阵知了的噪叫声传了进来。
倭国主使大老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静静地望着飞扬浮躁、来回疾走的孙子土井。
土井走到门边停住了脚步,打开门,一股热浪扑来,对站在门外的护卫说道:“再派人去看!村上这个奴才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名护卫:“是。”答着便走了出去,
土井关上门,折回椅子边从茶几上抓起扇子使劲地扇了起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你不该在下人面前称呼村上为奴才。”大老盯着他。
土井:“是。”行了个礼,转了话题,“大周皇帝不会迁怒于咱们吧?”
大老叹了一声:“中原有句话,‘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刀砍斧劈,毒药绞绳,咱们都得受着。”
土井一震:“咱们是藩国使臣,不是大周皇帝的奴才!咱们的背后是幕府和千千万万的武士。”
“你呀!”大老长叹了一声,“一群被大周边军赶出老巢的丧家之犬都能接连击溃咱们的大军,你觉得咱们能抵挡得住?如今的大周朝国运正盛,北面打得罗刹人割地赔偿,南洋又击败了西夷人,至于南疆,不过是一场小败,对庞大的大周朝来说,毫无影响。”
土井那两只眼一下子空了,脑子里显然在乱想着。
大老:“只能希望金枢卿的死与皇帝无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护卫的声音:“大老,清国的和硕和亲王来了。”
大老眼光一闪:“快请进来!”说完,站了起来,疾步走了过去。
门咔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实地月白纱褂子,剃着光头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大老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亲王殿下。”望向他手中的信。
中年男子正是朝鲜鞑子求和使团主使,乾小四的亲弟弟,和硕和亲王爱新觉罗.弘昼。
一个荒唐却不糊涂的王爷,为了向大周展示诚意,在永定门前,当着礼部官员和围观百姓的面,他亲手剃了金钱鼠尾辫,并起誓,从今往后女真人蓄发易服,习汉礼说汉话。
弘昼没有说话,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土井。
大老对孙子土井:“到贾家商会去,再买些冰块来。”
土井:“是。”答着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大老和刚走进来的和硕和亲王弘昼。
弘昼将那封信递给他:“这是皇上的亲笔信。”
大老接过那封信,拆开封口展看,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罢,大老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放进了袖中,对弘昼:“亲王殿下请上座!”说着,将手一让。
弘昼走到一旁的客椅上坐了下来,对大老说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大老愣了一愣,还是给他捧了碗茶,赔着笑,问道:“怎么样了?”
弘昼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要命。皇上自请去除国号,降一个档次,改称‘朝鲜国主’的降表已经到了,一同送来的还有大清国玉玺。可,金枢卿竟然死了!咱们白忙活一场。”
听到这里,大老目光一闪。
清国人的算盘打得好,想用这份泼天大功将金枢卿推入内阁,这样他们就在大周朝最高权力衙门中有了靠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金枢卿竟被杖毙在了午门前。
大老:“您消息灵通,可知这其中的秘辛?”
“波谲云诡啊!”
弘昼语气十分沉重,“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大周皇帝,而是大周军方!”
大老一惊:“您是说军方”
弘昼长叹了一声:“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是皇帝下的手。就算皇帝对金枢卿起了杀心,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杀他。现如今,能有这个手段和胆量的,也就只剩军方了.”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了倭国护卫的声音:“大老,村上回来了。”
大老:“进来吧。”
村上满头是汗走了进来,先瞟了一眼弘昼,这才望向大老:“大老.”
大老望向他:“说吧。”
村上:“是。小的见到了工部尚书马瑞芳马大人,他说是有人矫诏害死了金尚书,宫里正在查这件事。”
“没了?”大老盯着他。
村上:“小的还没说完。马尚书说,保皇党不是金枢卿的保皇党,咱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取消。”
大老脸上舒展了,慢慢望向弘昼。
弘昼也望着他。
大老:“马尚书有没有提起军方的人?”
村上摇了摇头。
弘昼的目光慢慢低了下去.
天已经黄昏。
林三一马当先,领着一群骑兵护卫着贾琥的马车驶进了西城。
马车里,贾琥闭目端坐,身躯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
正如贾琥所猜的那样,盛怒的皇帝下旨清洗了所有管事太监、总管太监身旁的干儿子,一口气打死了一百多人。
那个矫诏的小太监也查清楚了,背后没有任何关系,从小就进了宫,干净的很。
所有人都明白,太干净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这件事提醒了所有人,包括贾琥。接下来各家又会有人无故失踪。
乾清宫副总管这个倒霉蛋在戴权的力保下被放了出来,仅仅是半天的工夫,就被折磨的满身伤痕,不难想象诏狱的恐怖。
贾琥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弄死了金枢卿。
难不成是贾赦?
不太可能。
太上皇?
有金枢卿这个搅屎棍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难不成是皇帝自己?
也不太可能,目前金枢卿还有不小的利用价值,不可能现在就弃了他。
突然,马车停住了。
稍顷,车窗外传来了林三的声音:“王爷,南安郡王世子求见。”
贾琥眼光一闪,立刻猜到了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