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墨笺的忠顺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望向宋成良:“首辅,你说怎么办吧!”
宋成良犹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事干系重大,由内阁会同兵部、都察院在文渊阁偏殿会审!”又对杨阁老说道:“烦请杨阁老去将此人领来!”
杨阁老:“是。”将那张墨笺递还给宋成良,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杨阁老远去的背影,宋成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趁着现在,咱们一起去上书房吧。”说着,指了一下王汝林,又指了一下梅昌文,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忠顺王抬眼望着皇宫上空那万里无云的晴空,说道:“今儿天气真好哇。”说完,哈哈大笑,一面大步走了出去。
梅昌文和王汝林对视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紧跟着走了出去。
“哼”了一声,牛继宗急忙走了出去。
王鹤堂、赵子勋和吏部钱尚书对视着苦笑,同时摇了摇头,一齐走了出去。
安徽,庐州府。
太阳已经偏西。
官亭有史以来还没有驻过这么多的兵,朝廷的十几万大军遍布在方圆十余里辽阔田野上。
距离大营不到三里的荒废田野里几天之间搭起了无数的窝棚,密密麻麻一直到派河河畔,到处都是流民,有些在窝棚里,有些在田野里,或坐着,或躺着。
离窝棚不远处,每隔百步便有两座粥棚,每座粥棚里的两口大锅都在熬着粥,一些孩童正拿着碗在那些粥棚间追跑,到处都有执枪挎刀的官军在巡视。
突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从官军大营方向响起,窝棚里的人都涌出来了,这时,又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百姓们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声!
有些地方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接着这些人也发出了欢呼声,庆祝又有一支朝廷大军赶到。
百姓们发出了一阵阵由衷的欢呼声,他们都听说了,朝廷已经平定了除合肥以外的所有地方,不日将对盘踞在合肥的叛军发起进攻,剿灭所有的叛军,平定叛乱。
中军大帐内。
贾琥坐在帅案前,正低头翻看着账册。
此时贾琏和赵太监正坐在边上喝茶,二人显然是刚赶到,满脸的风尘疲惫。
看完账册,贾琥含笑点了点头,对贾琏说道:“琏二哥辛苦了。”
贾琏连忙放下茶碗,站起身,说道:“分内之事,另外十万石粮食五日内可以运抵大营。”
贾琥手一摆:“坐下坐下。咱们是兄弟,赵监军也不是外人,随意些。”
贾琏答了一个“是”字,先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贾琥点了点头,又对赵太监说道:“既然火器营和粮草都到了,我打算后日清晨拔营,十四日围城,十五日开始攻城。”
赵太监想了想,问道:“老国公和王子腾那边怎么说?”
贾琥:“只要我们这边围城,老国公和先锋营就会赶来会和,八十里地,也就一天半的工夫。至于王子腾,还在攻打巢县.不等他了。”
闻言,赵太监点了点头,接着瞟了一眼贾琥,虽说他这一个月没有随军,却还是知道贾琥的事情,不仅将手伸进了湖北卫,更是借机将亲信安插在庐州府各州县,虽说都是副手,但都掌握着实权。
这也是他敬佩贾琥的地方,适可而止。若是各州县的正堂,就是皇帝不说话,内阁也会想办法将这些人调离,可副手就不一样了,仅仅是为了照顾贾琥的面子,都要等这些人任满一届才能调动,三年,长得很。
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帐帘被吹得飘了起来,接着一阵罡风挟着尖利的呼啸声从远处,从四面八方刮进了大帐。
贾琥眉一皱,万里无云的天气,哪里跑来的这么大的妖风呢?
“咔嚓”一声清脆的木头断裂声传了进来,接着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叫嚷声:
“大旗断了!”
“大旗被风刮断了!”
贾琥猛地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贾琏和赵太监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惊惧的神情,慌忙跟了出去。
说来也怪,那风竟然停了。
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一面“周”字大旗躺在地上,那手臂粗的旗杆被拦腰折断了。
所有的士兵都望着地面上的大旗,一个个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贾琥的眉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徐徐地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抬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
这时,谢琼、云光和杨大勇等人走了过来。
云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是好兆头啊!”
贾琥点了点头,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然后对几人说道:“会不会是,叛军夜袭劫营?”
听了这话,几人先是一怔,接着纷纷点头,合肥距离此地七十余里,叛军马队大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另外,最近赶来了不少的灾民,谁也不知道这里面隐藏了多少叛军。
贾琥略想了想,这里的地势整体呈西南高东北低,自己这边占据着地利,十分适合骑兵冲锋。
一炷香后,一队队骑兵从大营之中奔出。
骑兵驰去的方向,夕阳红得像血!
第200章 放火,杀人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闪闪烁烁有些星光。
往年在这个时候田间地头到处是忙碌的百姓,赶着时间播种冬小麦。今年庐州府遭了兵灾,田地里到处是野草,虫鸣声响成一片。
夜色漆黑,已近子时的难民营地笼罩在一片安宁中。
一条船无灯无火地停在派河边,在暗暗的河面上,似乎有无数道黑影。
这时,河岸上出现了一队带刀的人,在河岸上到处列开来,似乎是在警戒。
一个头目装扮的人走向了小船,四周看了看,上了船,接着,小船慢慢向河中心划去。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满载着叛军的小船靠岸了,接近河滩时小船上的叛军纷纷跳下浅水向河滩冲来。
接着,这些叛军在各营头目的指挥下,开始向三里外的官军大营潜去。
这一切,都在夜幕的笼罩下,静悄悄地进行。
那名头目从小船上下来,身后跟着几名戎装挎刀的叛军将领。
那头目正要往河岸走去,却被一名叛军将领拉住了。
那叛军将领:“你干什么去?”
头目:“我得去发信号,让他们点火,驱赶灾民冲击官军大营。”
那叛军将领:“不用了。”
一名叛军将领:“来前帮主特意交代了,不要驱赶灾民冲击官军大营。这会给官军准备的时间.”
又一名叛军将领接言:“炸了营的灾民就是无头的苍蝇,没一炷香的时间,很难将他们赶到官军大营,这样夜袭就变成了攻坚战,没意义了。”
那头目想了想,问道:“马队多久能到?”
那叛军将领笑道:“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走吧。”说着,一把捏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跟着大部队向官军大营走去。
另一边官军大营,这里更是寂静得反常,整个前营黑沉沉空荡荡的,只有辕门上的几盏灯笼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
两边箭楼上,各有一名值夜的士兵靠在那里。
远远地,一群黑影出现了,跑了几步又趴下了。
这时,一队巡夜的官军从辕门内经过,向着大营内走去。
那些黑影仍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营周边丛生的杂草中各种虫都没有被惊动,虫鸣声依旧响亮。
那头目趴在那叛军将领的身边,尽量凑近他的耳边,极低极轻地说道:“太安静了,不正常啊!”
叛军将领慢慢望向了他,低声道:“你懂个屁!这叫军纪严明。”说完,不再理他,手一挥,一队叛军趴在地上慢慢爬着,向辕门两边的箭楼爬去,背后背着长弓和箭囊。
无数目光这时都望向他们,慢慢地,他们爬到了距离箭楼不足五十步的距离,向四周看了看,小心地取下弓箭和箭囊,然后爬起来,弯弓搭箭,一阵箭雨射向箭楼内的官军,见官军中箭向后倒去,叛军迅速冲上前打开了辕门。
那头目:“冲吧!”
叛军将领两眼望着前方,还是一动不动,嘴里只迸出一个字:“等!”
那队叛军慢慢摸进了前营,营帐中此起彼伏一片鼾声。
叛军们彼此点了点头,有两个人疾步无声地奔向辕门,吹燃了火折子,朝着外面晃了几下。
两个火光在黑夜中耀眼醒目。
潜伏在大营外的叛军一跃而起,挥舞着钢刀冲进大营。
帐篷里,坐满了身穿铁甲、手持大刀的士兵,都睁大了眼在那儿打着假鼾。
贾芸紧紧地握着刀柄,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仍然能看出在闪着兴奋的光!
突然,大帐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贾芸猛地站了起来。
所有的士兵都站了起来,也都捏紧了刀柄,一个个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时,叛军已悄悄围住了上百座帐篷。
“刺啦”一声,大帐被划开了,几个黑影闯了进来!
又是一声,又有几个黑影闯了进来!
接着是一片惨叫声,一片刀光闪过,冲进来的叛军纷纷倒在地上!
在一片喊杀声中,前营各处都冒起了火光!
眼见得手,叛军将领从竹筒里抽出三支信号,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捻子。
三支信号嗖嗖嗖直冲夜空,在空中连爆三响,三朵焰火在夜空中耀眼醒目。
前营很快被吞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叛军的后续部队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贾芸率领的官军渐渐不敌,开始向中军大营退去。
看着狼狈逃窜的官军,叛军将领哈哈大笑,等中军大营冒起了火光,他确定官军没有任何准备,不是计谋,便从竹筒里又抽出三支信号,然后晃着火折子点燃了。
中军大营,喊杀声惊天动地。
后军大营,人马都分成几个军阵威严地排列在那里,没有一点声音。
军阵的两侧多出了几座土山,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前营和通往中军大营的通道。
一座土山上,贾琥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拄着一把马刀,一动不动。
眼见中军大营火势越来越大,赵太监忍不住了:“大帅,中军大营起火了。”
贾琥没有看他:“知道。”
赵太监:“全烧了,将士们就要睡野外了。”
贾琥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还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又一支信号直冲夜空,在夜空中放出璀璨的火花。
看着在天空中爆开的焰火,贾琥大声令道:“传令,湖北卫从中路杀出,将叛军主力阻挡在中军大营即可。”
话音刚落,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贾琥接过林三手中的千里眼瞄望向前营辕门,只见一大群骑兵正源源不断地杀进来。
等叛军骑兵大部分冲入了前营,贾琥大声令道:“放炮!打前营!”
土山上的火炮响了!一团团炮火落在前营,立刻便有数百叛军骑兵被炸得飞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