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咱们立的是一等、二等军功,他们是四等军功。一颗满清鞑子的首级可抵六颗逆匪的首级,一颗蒙古鞑子的首级抵三颗逆匪首级。
杂家听说京营南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十余位游击升了参将,甚至还出了三名副将,其他人最多九十月份就能升迁副将。你们大概也都听说了,就是那位差点被漕帮逆匪活捉的王子腾,他仅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封爵,还是世袭的封号伯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无语。
赵太监一一扫视众人,笑道:“若是在南边平叛的是咱们,大帅就威风了,麾下全是副将、参将,还都有爵位在身,说不得还有人得了世袭的爵位呢。”
谢琼脸色陡变,却又不能开口驳他,赵太监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接关系着众将领的前程,哪个不想封妻荫子?
众人都听懂了赵太监的话外之音,因此一个个凝神细思,一时间大帐内陷入了沉寂。
赵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着端起茶碗,慢慢喝起来。
大帐外,贾琥背着手,望着远处的落日,尽管早就收到了林黛玉的书信,心中还是涌起阵阵波澜。
若是真如贾赦所猜,那王子腾的胆子也太大了。
想到这里,贾琥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大步向大帐走去。
大帐内一片沉寂。
突然一阵风吹进来,帐帘掀开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连忙站了起来:“大帅.”
赵太监也站起身,“大帅。”
贾琥对他点了点头,走到帅位上坐下,将腰刀放在案几上,手一摆:“坐下。”
赵太监坐了下来。
谢琼和刘琨等将领也坐了下来。
贾琥一边展开那份军报抄件,一边说道:“赵监军,你说朝廷会同意咱们南下剿匪吗?”
赵太监吃了一惊,睁着眼望着贾琥。
贾琥一边翻看军报,一边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调到京营的那几个如今都升了,三个副将,其余几人也都升了参将,威风的很。”
众将领们面面相觑,目光都望着贾琥。
贾琥看完了那份军报抄件,对赵太监问道:“你说,京营能收复徐州城么?”
赵太监明白贾琥已经知道了朝廷的平叛方略,不答反问:“大帅以为如何?”
贾琥笑着答道:“赵监军应该清楚,本帅从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也不会去评论不了解的事情。”
赵太监沉默了一下,说道:“徐州城几乎是白送给了白莲教,不说那些武器装备,保龄侯还打造了大量的守城器械,不好打啊。虽说马尚麾下有三万原五军营精锐恐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夺回徐州城。只是,接下来呢?”
顿了顿,“算着时日,报捷的军报明日能入京,只要南边传来不太好的消息,陛下肯定会抽调勇卫营南下平叛。既然如此,不如”
贾琥微微一笑:“不如怎样?”
赵太监:“不如抢在陛下下旨之前,咱们自个儿向朝廷请战。皇上圣明,定会对大帅,对勇卫营上下大加赞赏。”说着,瞟了一眼刘琨等将领,“
这可是天大的战功,还是唾手可得。凭什么咱们只能和北虏搏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您说是不是?”
所有的人都望向贾琥。
贾琥没有答话,目光在刘琨等将领的脸上扫过:“大丈夫当思报国!如今朝廷遇到了困难,咱们自然要为国分忧。但朝廷自有宏伟的谋略,如何平定逆匪,如何调兵遣将,朝廷都有方略。
我知道,这一年多大家伙吃了不少的苦,更能理解大家的心情,打了这么多的硬仗、苦仗,却还赶不上人家两个月的升迁。”
见众人都垂下头,“好了,不说了。”又对赵太监说道:“烦请赵监军起草个向皇上请战的奏章。”
赵太监心里一喜,没想到贾琥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当初不是没有人请旨让勇卫营南下平叛,却都被皇帝给驳了回去,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廷肯定要调勇卫营南下,可不能让皇帝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啊!
赵太监见贾琥如此顾全大局,心中大慰,对贾琥笑道:“是杂家枉作小人了。回京之后,杂家会向陛下请罪。”说完,摊开准备好的空白本章,操起笔立刻疾书起来。
听了他的话,刘琨等人微微一怔,回过味来,纷纷愤怒地望向赵太监。
贾琥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温言说道:“无论朝廷准与不准,你们都要感谢赵监军,感谢他为大家争取加官进爵的机会。”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答道:“是。”
贾琥还是不露声色,静静地坐在那儿。
方才一进大营,贾琥就收到了牛继宗的急信,知道了朝廷的平叛方略,然后又从贾赦的私信中了解了更多的情况,至于刚才大帐内发生的事情,贾琥更是一清二楚。
作为皇帝的家奴,赵太监非常的合格,可惜,调勇卫营南下平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背后还牵扯着朝廷的政治斗争,首先是太上皇,然后是忠顺王、义忠郡王和梅昌文等官员,甚至还有那些被满清人、白莲教和漕帮拖下水的官员。
他们出于各种目的,都会想办法阻止,或者拖延勇卫营南下的时间。
慢慢等着吧。
忽然又想起将家中子弟送到马尚麾下任职的那几家勋贵,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攻城战远比野战要惨烈很多,更何况是徐州这样的军事重镇,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徐州城会成为官军的坟场。
或许,马尚会驱赶山东的难民攻城。
少顷,赵太监将笔搁下,站了起来,接着,他捧着本章,走到中间帅案前,“大帅。”
贾琥回过神来:“嗯。”从赵太监手里接下本章略看了看,“好,赵监军费心了。”说着,把那份请战奏章在帅案上展开,提起笔来,在上面落款处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贾琥”两个字。接着,将笔递给赵太监,然后对谢琼和刘琨等人说道:“大家都签名吧!”
众人排着队走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在上面飞快地签了名。
这时,赵太监拿着一个牛皮信套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端着托盘的提刑司番子。
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赵太监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对贾琥问道:“大帅?”
贾琥:“封吧。”
“是。”
赵太监将奏章装进了牛皮信套,转对那番子说道:“烤漆。”
闻言,那番子立刻用准备好的漆棒将信封的封口烤了,摆在帅案上。
贾琥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拿出自己一枚小印章在烤漆上盖了下去,接着从帅案的一个木盒里拿出三根羽毛粘在烤漆处。
赵太监则是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印章,在另一侧盖了下去,接着拿起了牛皮信套,“立刻送进京吧。”说着,对那番子说道:“你立刻准备一下,选一匹快马,天黑之前入关,将这封奏章送进宫去,呈给皇上.”
“慢着。”贾琥开口了。
赵太监一惊:“大帅?”
贾琥站起身,对着刘琨和几名将领:“你们谁愿意将这份请战奏章送进宫去?”
众人都是一愕,纷纷把目光望向贾琥。
赵太监的眉头蹙了起来。
贾琥嘴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接着说道:“去吧,向陛下和满朝文武展示大家的拳拳报国之心,将调兵的圣旨带回来。”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先锋营参将站了出来,行一军礼,“末将愿意替大帅将这封请战奏章送进宫去,呈给皇上!”
贾琥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去吧。”
先锋营参将大声应道:“诺!”上前接过赵太监手中的牛皮信套,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赵太监回过神来,朝那番子使了个眼色。
那番子点了下头,紧跟着走了出去。
永定门内
天坛
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也没有,只有能晒死人的太阳!
今年的京城出现了二十年来最热的伏天,中伏有二十天,也就是两个中伏,没有风,没有雨,已经热死了好些人。
老百姓急,皇帝也急,先是责令礼部祈雨,无雨,又责令在京的高级官员祈雨,三天之后,仍无雨,遇到这种情况,皇帝亲自前往天坛求雨。
祈雨是朝廷重大的祭祀活动,有专门的官员主持祈雨仪式,仪式上还要有专门的乐师演奏神曲。
祭祀从黎明时分开始,天坛的圜丘坛是主要的求雨场所,一个三层露天圆台,别名祭天台,在最高一层摆放着大周朝已故皇帝的牌位,第二次则摆放着各种神的神位和供奉给神的祭品,祭品的供奉顺序也有讲究,首先是玉和帛,其次是三牲,然后是爵。
祭品献完了,祝文也已焚烧,皇帝静静地跪在那儿,身后跪满了贵族王公大臣。
正当午时,骄阳似火。
身穿天子礼服的建武帝满脸流汗,肩上背上全湿透了,跪在那儿的贵族王公大臣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却依然神情肃穆,一动不动。
远远地,戴权焦躁地来回走着,微抬着头,望向天空,钦天监算准了今日会下雨,司设监的几个老太监也笃定今日会有雨,他们的腿一到快要下雨时候,就会隐隐作痛,十几年了,从来没有错过。
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再不下雨,皇帝和王公大臣们可就撑不住了!
突然,“万胜!万胜”的呼喊声一阵阵传来。
戴权猛颤了一下,转身向永定门望去。
“万胜”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更加清晰,更加响亮。
建武帝猛地站了起来,贵族王公大臣们也站起身,转过身来,都望向永定门方向。
这时乾清宫副总管太监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举起手中的军报,气喘吁吁地:“草、草原.打、打胜了”
戴权一把抢过军报,疾步向皇帝奔去。
建武帝大步走了过来,抢过军报,撕开封口展看,接着涨红了脸,然后转过身,对贵族王公大臣们大声说道:“草原大捷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风吹了起来,所有人的袍角衣襟都被风撩得老高,接着,天空滚过一声石破天惊的惊雷。
众人抬头望去,天瞬间阴沉了下来,一团一团的乌云正越来越浓。
宋成良惊喜道:“要下雨了.”
建武帝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手中的军报,脸上浮出一丝苦涩,接着对戴权说道:“快将伞取来。”
戴权:“是。”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小黄门们抱着雨伞奔了过来。
一道好亮的闪电,接着是一声令人胆寒的炸雷,惊得众人浑身激灵一颤。
顷刻间下起了瓢盆大雨
第180章 小麻烦?
雷雨声小了下来。
入伏以来二十几天没有刮风了,林黛玉让人将窗户全部打开了。
紫鹃将香炉点燃,里面已放置驱虫的香,又让几个小丫头拿着拂尘站在窗边,防着外面有飞虫之类飞了进来。接着给探春、惜春和邢岫烟续上茶水,一边说道:“二爷在关外打了大胜仗,老天爷也赏脸了,又是风又是雨,终于能凉快了。”
探春喝了口茶,“这样的话少说,犯忌讳。”
紫鹃愣了一下,答道:“是,清早我们大奶奶打发人送来了玫瑰卤子,姑娘们尝尝。”
惜春立刻接言:“不吃,腻腻的。”
探春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刚在琏二嫂子屋里吃了果子。”
邢岫烟浅浅一笑:“不用麻烦了。”不经意地望向林黛玉。
这时林黛玉正坐在书案前,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风骤然间大了起来,从开着的窗槅刮进了屋里,把纱幔一下子吹得飘向屋顶,透体的凉爽。
凉飕飕的风带着雨腥,窗户也被风刮得哐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