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嗯。”
五嫂子刚吃了一小口饭,忽然想起桩事情,对贾芸说道:“昨儿你舅母来说了一件事,说东城有一户人家有个女儿,今年十五岁了,模样极好,又通文墨。这家祖上也是官宦人家,根基家当,倒也配的过。”
贾芸把筷子一放,却没有吭声。
五嫂子轻轻叹了口气:“我同你说了多次了,你不小了,眼瞅着就二十了,你就是不听。”
贾芸:“您说得轻巧。以前就算了,现在不一样,我在勇卫营当差.和什么人家结亲,娶什么人,都要二叔点头才行。”
五嫂子愣了一下,问道:“族长说的?”
贾芸摇了摇头:“除夕晚宴上,代修太爷嘱咐我们的。”
五嫂子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去问问大奶奶?”
贾芸略想了想,自己不小了,确实该结婚了,点了点头,说道:“吃完饭,我先去西市买点礼物。”
五嫂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说得对,快吃饭吧。”
贾芸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婆子走了进来,禀道:“少爷,外面有客来访。”
贾芸:“哦?谁呀?”
婆子:“说是少爷的旧识,叫倪二。”
贾芸一笑:“原来是他,将人请去客厅吃茶,就说我一会就到。”
婆子:“是。”转身走了出去。
五嫂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若是碰到了什么事,你能帮就帮,但犯法的事不能去掺和。”
贾芸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夹了几筷子青菜,大口吞咽,吃完碗里的饭菜,又喝了半碗汤,对五嫂子说道:“母亲慢吃,儿子先去了。”行了一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另一边客厅内,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络腮胡须的壮汉极规矩地坐在客椅上,两手放在膝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此人就是贾芸口中的倪二,贾芸以前的街坊,一个泼皮无赖,专放高利贷,在赌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
人称醉金刚!
虽是泼皮无赖,却也有些侠义之气,在贾芸困难之时,曾多次出手相助。
自从贾芸进了军营之后,二人之间就没了往来,一是因为贾芸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军营,另一方面就是倪二主动避着贾芸,他明白二人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如今贾芸得了贾家的关照,肯定能够飞黄腾达,他一个混迹赌场的泼皮再凑上去就有点不识抬举了,更会引来别人的嘲笑。
这一次他主动登门,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大事,一件可能改变他一家命运的大事。
南城内有一片贫民聚居的胡同,里面居住的大多是早年逃难来的灾民,人口众多,又靠着粪场,平日里连顺天府的差役都不愿意去巡视,打架斗殴事件层出不穷,那里的人也好赌。
倪二有不少债户就生活在那里。
昨儿他去一家债户家里收债,一直等到巳时也没见着人,没办法,只能回来,谁成想刚出门就遇见了一群怪人,倪二一眼就瞧出这些人不是本地人,一水的羊皮袄子,个个脸色红润,还有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而且倪二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皮袄下面藏着利刃。
多年混迹市井的经验让倪二明白他们不是普通的人,很可能是满清人的细作,就算不是满清人,也多半是南方逆匪潜入京城的探子,无论是哪一方的,都是大功一件。
倪二首先就想到了贾芸,他也只相信贾芸不会坑他,所以没有去顺天府衙门,直接来到了这里。
昨日他在宁荣街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贾芸,知道他今儿休沐。
终于,后堂传来了脚步声。
倪二连忙站起。
身着便服的贾芸走了出来。
倪二:“草民拜见贾大人。”作势便要下跪。
“老二!”
贾芸连忙搀住他,“不说前几年你对我的关照,就是邻里一场,我也不能受你这个礼。”
倪二闻言心里一松,微微抬起头望了望贾芸,拱手一礼,道:“芸二爷。”
贾芸伸出手虚扶了扶:“坐,坐下说。”
小厮捧来了新茶。
贾芸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对刚坐下的倪二说道:“老二,你不地道啊。”
倪二听了一惊,忽听贾芸说道:“你平日里躲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连过年都不见,还一家子都躲了出去,我的年礼就这么让你不安?”
听了这话,倪二才完全松了口气,说道:“二爷,你且别气。年前我那老丈人摔伤了,家里也没个人照看,正好又赶上新年,这不,就一家子都过去了。也怪我粗心,没想起这一茬,我给您赔罪了!”说着,站起身拱了拱手。
“老二,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些虚礼了。”
贾芸手一摆,“你来肯定是有事,你就直说吧,能办的,我一定给你解决了。”
倪二连忙答道:“能办,能办”说着,走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沉吟了好一阵,贾芸问道:“你能确定?”
倪二:“我醉金刚倪二混迹市井十几年,还从未看走过眼!”
贾芸站了起来:“好,我相信你。”来回地踱了几步,然后对倪二说道:“这件事不小,我做不了主。这样,我带你去见我二叔。”
倪二大喜:“多谢二爷!”
贾芸:“你在这等着,我换件衣服。”说完匆匆地走了回去。
第149章 满清人来了
林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日,这一天也是花朝节。
这是林黛玉第一次在宁国府过生日,虽说还有九天的时间,尤氏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昨儿迎春的寿宴结束后,晚上睡不着,便写了一份略节,一直忙到三更天方睡下,一早起来迟了,上头没有婆婆要立规矩,贾母那边全凭心意,梳洗完,吃了饭,打听了贾琥没事待在后院,便拿上那份略节,带着丫鬟媳妇婆子来到了宁安堂后院。
议事厅内站满了媳妇丫鬟。
贾琥坐在主位上。
尤氏坐在临窗的椅子上。
贾琥看完了那份略节,略想了想,对尤氏说道:“太张扬了,不是及笄之年,也不是整生日,就不用请人了,咱们自己坐下来吃酒看戏就好。”
尤氏听了,笑道:“林丫头的事在老亲中不是秘密,昨儿南安王太妃她们给的礼物都与惜春她们的不一样。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拦不住的。
这还不算,程家、马家和汪家六家盐商只要府里有点动静,立马携礼登门.听蓉儿说,年前他们就在预备着给宫里娘娘的贺礼。”
贾琥点了点头,除非不摆戏酒,摆了就会传出去,各家一定会送上寿礼,说不得还会登门拜寿。
林黛玉第一次在贾家过生日,不摆戏酒是不可能的,但是,贾琥也不想闹成昨儿的样子,不仅压抑,还遭罪。
贾琥可不愿意林黛玉去给这一群老太婆站规矩。
想到这里,贾琥便说道:“我会同各家老亲打招呼,礼到就行了。”
尤氏笑了笑。
贾琥拿起那份略节又看了看,接着说道:“从明日开始,打发人去各庙中放堂舍钱。”
顿了顿,“戏班就不用请了。”
尤氏一怔:“不唱戏?”
贾琥笑了笑:“南下采买小戏子的人已经回来了,明后日进京。”
尤氏点了点头,这件事贾琥同她说过,又想到贾瑞夫妻俩,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这时,林之孝家走了进来,“二爷,后街的芸二爷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人在前厅等着呢。”
顿了顿,“还带了个外人。”
贾琥:“哦”接着对尤氏说道:“就在花厅摆几席家宴酒席就好了,各人爱吃的东西另做一两样。”
尤氏:“行。”
贾琥站起来:“嫂子费心了。”说着拱手一礼,匆匆地走了出去。
林之孝家又说道:“大奶奶,芸二爷的母亲来请安了,小蓉大奶奶正陪着在偏厅说话。”
尤氏站了起来:“走吧。”
前厅
贾芸和倪二站在厅中等贾琥。
贾琥从后堂走了进来,贾芸连忙迎上前,行一军礼:“卑职参见大帅!”
倪二扑通跪倒在地:“草民叩见侯爷!”
“这是家里,以后不用行军礼。”
贾琥摆了摆手,转身在主位坐下,这才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倪二,问道:“他是谁?”
贾芸立刻答道:“回二叔的话,他叫倪二,是侄儿以前的街坊,在侄儿困难的时候多有帮助,为人十分仗义。”
亲兵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贾芸亲手把茶捧给贾琥。
贾琥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做什么的?”
知道贾琥讨厌放利钱的,贾芸也不敢隐瞒,答道:“在赌场打杂,有时会也会放利钱,赚些闲钱使.”
贾琥望了他一眼,这才对倪二说道:“起来吧。”
来时的路上,倪二听说贾琥十分厌恶放高利贷,心中一直担忧。此时一听贾琥询问自己的生计,吓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没听见贾琥的话。
贾芸立刻提醒:“倪二,起来吧。”
倪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叩头:“多谢侯爷!”爬起来,垂手站在厅中。
一眼便瞧见倪二额上布满了汗珠,贾琥笑了笑,对贾芸说道:“什么要紧的事,说吧。”
贾芸:“是。”接着,让倪二将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贾琥抬起了头默默地想着,虽然能肯定这些人不是提刑司和镇抚司的密探,但仅靠倪二的只言片语也不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就在这时,林三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贾琥:“大帅,焦太爷的急信。”
贾琥接过那信撕开展看,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那些人的身份,满清鞑子。
这封信是焦大从大兴送来的,经过十余天的追踪监视,终于搞清楚甄钋被鼐┏堑哪康模佑β鬻沧印�
五天,来了七批满清鞑子,约有三四百人,一大早有三四十人离开大兴往京城来了,剩余的人则装扮成商队跟随甄钜黄鹉舷隆�
行吧,贾琥明白了,在皂河集袭击河南卫的满清鞑子就是这样潜入的江苏。
呸,狗汉奸!
只是贾琥想不明白,甄畹降紫敫墒裁矗克饷醋瞿艿玫绞裁矗浚�
总不能抢着去给满清人当奴才吧!
还有,满清人这个时候派人潜入京城做什么?!
忽然想起了什么,贾琥对倪二问道:“对方是七个人?”
倪二立刻答道:“是。对方只有七个人。”
贾琥点了点头,满清人在京城还有其他的据点,想到这里,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快一年了,焦大手下的情报网从来没有发现过满清人的据点,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贾琥望了望倪二,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