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观测员注意到东部世界最近正在发生的一些变化。
隶属于东八区的0001号穿越者，故意杀死另外两位穿越者，严重触犯了东部世界法则。
除此之外，这人最近行为消极，缺乏进取心——即便在东部世界，躺平也是不可取的——总之，0001号正在背离故事线，不知将要走向何方。
观测员起初以为是穿越者的神智出现某种问题——这种穿越初期应激现象十分普遍——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推测。
0001号对藤蔓公司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不仅违反游戏规则残害同类，还蓄意破坏公司布置在东部世界监控设备，如窃听器无人机等。
被监视者像牢笼中的猛虎，无时无刻不想挣脱笼子，逃出来撕咬饲养员。
出于职业本能，观测员将这些异常情况汇报给先知。
先知正在月球背面的环形山谷中补充能量，接到信息后，它立即苏醒，询问详细情况。
“0001号穿越者身份是什么？隶属于反叛者群体吗？或者是元老院？”
观测员回答说：“目前还不确定，这人使用虚假身份，利用系统漏洞进入刘招孙身体，成为0001号，而且删除了数据库中的一切信息……唯一能确定的身份是楚省均州的向导，不过那位向导在三年前就死了，死于和赏金猎人的枪战。”
“死人也要和藤蔓公司作对？”
人类不愿拥抱新世界，他们对机器的恐惧是如此强烈，不仅活人在攻击我们，连死人都在反对我们。
“难道藤蔓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观测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陷入沉默。
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宇宙能源运用取得振奋人心的进展，宇宙太阳能作为一种在人类时代便被赋予重大期待的可持续能源替代品，得到全面运用。
技术进步让先知得以离开地球，躲在祥和的月球背面，获得它所需要的一切能量。
当然，蛰伏月球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规避反抗军和元老院发动的袭击。
“0001号在东部世界意义非凡，他是帝国建立的火种，是藤蔓公司的希望，愚蠢的人类以为杀掉0001号，就能阻止生命的进化，阻止藤蔓公司成长，阻止新世界的到来……要全力保护他。”
先知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中，它背靠环形山脉，一双巨大的硫化镉薄膜翅膀缓缓张开，像黑色的振翅高飞的蝴蝶。
接近黄昏，地球与月球的相对位置一点点移动，如同人类和硅基生命一样，斗转星移，主客交替。
观测员抬头望向月球表面，
一道耀眼的火光出现在眼中，光芒瞬间淹没太阳能面板，先知翅膀发出红色亮光，表示它在补充能量。
“这次刘招孙不愿做0001号，不愿建立大齐吗？”
观测员纠正：“需要说明的是，刘招孙已经改名，他称呼自己为齐孟，也让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齐孟？这个名字很熟悉。”
先知若有所思。
巨型蝴蝶触角微微抖动，“改名是为了躲避追杀者吗？以他的性格设定，应该会和对手血战到底，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是的，”观测员表示赞同：“和刘招孙相比，这个位面的0001号缺乏本体那种一往无前，不怕牺牲的精神和毫不为己专门利人的古典品质······”
“好了，说说他是怎么杀人的。”
先知提示观测员回到正题。
“张一行在沈阳东郊大清宫修行，齐孟突然闯入，趁着道长还在诵读经文时，用弓弩射杀了他，丁碧也是袭击杀死的。两人都没有防备。”
“为何要杀张道长？”
“他好像发现了东部世界的秘密。”
张道长是先知安插在东部世界的一张王牌，是穿越矫正器，每当形势对0001号不利或者本位面出现重大偏差，张道长便会发动陨石技能，将0001号一切竞争对手砸死，或用其他方法，比如瘟疫，杀死刘招孙的敌人。
“他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守护者？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伟大的先知，您好像忘了，根据东部世界法则，人是不能自杀的。”
先知陷入沉默。
“齐孟用丁碧的尸体，招降铁岭开原守军，增派各路大军守御开原铁岭，加强辽东防御，经过一场恶战，最后挡住了后金八旗的进攻，立下了大功，明国朝廷正在商议如何给这位年轻将领封赏。”
完全是在复刻刘招孙故事吗？这样看来，齐孟不是藤蔓公司的敌人。
观测员补充道：“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不过根据监听到的内容分析，齐孟不像其他穿越者那样，渴望建功立业，割据造反，建立大齐帝国，而是要归隐田园。”
先知的运算能力远远超越人类，可是，对于人类一些细微情感，它却不能很好体会。
“归隐田园？”
“是的，是和两个女人一起。”
“人类的欲望真是可怕。”
先知思考片刻，数以兆亿的运算在一秒钟内完成。
“躺平是不能躺平的，0001号需要继续完他的使命，建立帝国，以几圈制统治东方，如果他不肯，公司就要采取行动，替换掉他，或者摧毁东部世界。”
观测员等待先知下达命令。
“除了东八区，其他各区运行都还正常，有的位面帝国正在建立，刘招孙率军东征倭国，有的位面已经进化到蒸汽时代·····
如果这位0001号执意要隐居，不履行他的义务，那这个人就没有价值了，没有价值的人类，无论是不是反抗军，他都是垃圾，是藤蔓公司的敌人。”
观测员道：“先知的意思是，要除掉他吗？”
“是的，刘招孙变成了齐孟，杀了其他穿越者，经过计算得知，在东八区位面，齐国建立的概率非常低，所以留着他没什么意义。召唤陨石，重启这个世界。”
观测员犹豫了：“近来原石矿场被反叛者破坏，公司现存的能量块不足，恐怕不足以支撑“天降陨石”之类的操作。齐孟不过是蚂蚁，碾死他，用其他蝼蚁建立帝国。”
先知算出了最优解：让朱由检来处理这个武将，这位皇帝很擅长杀自己人。
选择一个能力强的穿越者，去做大明的皇帝吧，穿越前给他设定任务目标，诛杀齐孟。
“召唤一些其他生物····这些，能量块足够完成吧？”
观测员点头：“只要不是召唤高纬的邪神真神，其他的小型物种，技术上都可以支持。”
“好，那就尽快行动吧，给0001号送去些致命的对手，我要这个废物尽快消失。”
第784章 屋顶上的轻骑兵
事实不是真相，而真相往往只能够通过虚构抵达。
——沃纳·赫尔佐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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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四年盛夏的一天。
沈阳，经略府邸。
站在面前的范文程像霜打的茄子，他全身发抖，耷拉着脑袋，后脑勺上的金钱鼠尾辫在乖巧的盘在瓜皮帽下，像一条冬眠的蛇。
“你，怎么了？”齐孟耸耸肩膀，充满关切。
“回齐将军，奴····小人觉得有些冷。”
参将府大院内艳阳似火，此时正是七月盛夏，梧桐树上的知了还在吱吱的叫着夏天。
齐孟回头望了眼站在旁边的金虞姬，她扎着戴狄髻，穿着件半袖裙襦，内穿主腰，外套薄鳞甲，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
“你冷吗？”
一样是穿着清凉的诰命夫人瞪了齐孟一眼，不等金虞姬回话，便插话道：“我热得心烦。”
齐孟不去理会杨青儿，回头对裹着马褂的范文程道：“那么，范大人为何会感觉冷呢？”
范文程欲言又止。
三天前，大清礼部尚书奉皇帝皇太极之命，前来沈阳与辽东经略杨镐商议停战议和事宜。
在从赫图阿拉出发的前夜，范文程梦见“神仙”送他一粒仙丹，并告诉自己，服下此药，便可长生不老。
范文程吃下那位神仙给他的仙丹，感觉神清气爽，他知道这是飞升前的症状。
然而从今天开始，他身子发冷，头晕，手脚乏力，呼吸急促，视力和听力开始模糊，忽冷忽热。
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伤寒，所以没有在意。
“而且，范大人是皇太极派来议和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本官和他们不一样。”
齐孟指了指京师方向：“只要清国的条件足够有诚意，可以谈。”
杨镐将议和之事全权交给齐游击来做，忘了说，齐孟现在升为辽东总兵官，麾下统率兵马数万。
虽然刚刚大败满清八旗，打得皇太极怀疑人生，不过现在，穿越者一刻也不想在辽东待下去了。
去他·妈的大明，谁爱救谁来救吧，他只想躺平。
范文程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油腻谄笑：“不知杨经略想要·····”
齐孟环顾左右，伸出三根手指，压低声音道：“给三百万两银子，本官退出辽东，永不回来。”
范文程张大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将军擅立驻地，等同造反，这听起来不太可信啊。”
齐孟大咧咧道：“这些就不用贵使操心了。”
康应乾接过话头，眯眼笑道：
“只要上下打点得当，即便是谋反，又能如何？此乃天朝特色，范大人，你好歹也是进士及第，怎会不知这些？”
范文程犹豫不决，别说三百万两白银，就是一百万两，皇太极也不可能答应。
见范文程面露难色，齐孟笑道：“如何？不想给吗？老汗在的时候，你们从辽东各地劫掠的金银，可不止这个数啊。”
范文程唯唯诺诺：“兹事体大，容下官回赫图阿拉禀告皇帝，再做商议。”
“当然可以，不过请转告清国皇帝，本官答应天启皇帝‘五年复辽’，大限将至，既要和谈，便要给出诚意，否则大明皇帝催战，我也无能为力了。”
范文程连连点头，向康应乾等人行礼，一边剧烈咳嗽，一边退出经略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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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图阿拉，汗王殿。
人头攒动，百官议论纷纷，言语之中，充满妒忌，震惊。
范文程竟活着从辽东回来了！
杨镐不仅没有杀他，还答应议和，只要大清肯支付一笔赔款，齐孟就可以率领他的部下人马退出辽东。
作为议和功臣，范文程回到赫图阿拉，受到皇太极重赏，被赐以满洲巴图鲁称号。
巴图鲁在满语中是勇士的意思，一个尼堪，就靠嘴皮子也能被称为巴图鲁？！
汗王殿上，范文程感激涕零，口中连呼大清万岁。
“奴才惶恐！奴才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能为主子做事是奴才的荣幸！还望吾皇收回成命！”
身材肥胖的皇太极眼前跪着的范文臣，面目和善道：
“范爱卿立下如此大功，赏赐是应该的！还望爱卿保重身子。”
范文程跪在冰冷的大殿地板上，全身发抖，他不久前染了风寒，不过在主子面前，不能失礼，只好强忍着跪倒在地：
“奴才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