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第537节

  一个胖掌柜站出来骂道:“娘希匹的,都不得好死,鞑齐来了,不仅做不得生意,还要把各家积攒的银钱都收上去,交给他们国库里,让他们贪了,再发纸给咱们!”

  又一个蝲唬问道:“纸?沈掌柜,你说的可是真的?”

  掌柜一蹦三尺高,站在火把下,火光照亮他的半张脸,只见他胡须抖动道:

  “哙!妈妈的,这群遭瘟的鞑子,那纸可是比宝钞还不如,我说的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揍他!把鞑子赶回去!”

  ····

  甘德胜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此情形,他丝毫不慌,顺着梯子嗖嗖爬上屋顶,举起喇叭继续喊道:

  “诸位,你们可要想好了,本官乃朝廷命官,也是有品级的,你们莫要受奸人挑拨,大齐不会抢你们生意,更不要你们银子,南北两制你们听过没有?!太上皇广德元年就说了,长江以南各省不变,连巡抚知府都没变,我们只是把豪强隐匿的土地清查出来,分给你们,你们不仅不吃亏,还有田地分,这么好的事儿,祖坟冒青烟才会有!一句话,张经略来了,不仅抢你们,还会给你分地分钱,都回去吧,回去吧,等着朝廷给你们发钱吧。”

  听到说分地分钱,人群又乱了一阵,这时又出来两个训导官,磨破嘴皮子劝说,百姓终于开始稍稍退后。

  正在这时,不远处城墙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像是天空在打雷。

  老百姓顿时又慌了神,有人尖叫,有人痛哭,还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鞑子要进来屠城了!快杀光他们!是他们放鞑子进来的!杀啊!”

  甘德胜这时终于看清楚,又是刚才那几个蝲唬在煽风点火。

  城墙上炮声越来越密集,间或有尖锐的呼啸声,城墙上也开始用红夷大炮还击,然而守军的火炮的爆响,很快被这种尖锐的呼啸压制,一些见过世面的蝲唬知道这是齐军神火飞鸦。

  打行蝲唬的末日来了。

  “鞑子要来屠城了,赶紧清除内奸啊,他们就是内奸!烧了会馆,先烧死他们!不让他们开城门!”

  惊慌失措的老百姓这时终于不再看热闹,大家纷纷抬头望向会馆,甘德胜被眼前无数双怨毒的眼神注视,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不敢多想,连忙顺着梯子又爬下来,一溜烟跑进院内,用两根木头挡住大门。

  外面纷纷攘攘,很快就有人开始撞门,无数支火把被扔进来,庭院很快开始熊熊燃烧。

  “救火!救火!”

  训导官们忙成一团,一边救火,一边举着喇叭向外面的暴民喊话,只有那十二个卫兵手持火铳,不断射杀试图爬墙进来的暴民。

  士兵们的弹药很快用完,纷纷拔出腰刀,准备做最后一搏。

  眼看院墙就要失陷,很软,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震天动地的呐喊。

  隔着门缝朝外望去,院墙外面的暴民像兔子一样四散溃逃。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平息,门外传来第八兵团的号鼓声。

  甘德胜连忙命人打开院门,迎头就望见一脸杀气的何龙州站在门口。

  传令兵举着火把,周围站满了火铳兵和掷弹兵,骑兵还在街上追赶暴民。

  会馆周围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刚才那个发了毒誓的掌柜,半个脑袋不翼而飞,估计是被火铳击中所致。

  “果然是不得好死。”

  林镇北上来介绍:“龙头,这位是第二兵团的甘训导官····”

  何龙州微微点头,朝院内望了一眼,见甘德胜手里还握着把木喇叭,抽出腰中一把燧发短枪,不无嘲讽道:

  “甘训导官,对付这群人,你这个不行,得用这个!”

第635章 哭庙

  州城十字街口,刚刚被蝲唬们鼓动起来纵火的百姓,此时已经逃得没影儿。

  第八兵团第一营战兵进入主城,正在依次清剿叛逆,枪炮声响彻不停,头顶上空不时掠过一支橘红色尾焰的火箭,刺耳的呼啸和人马嘶鸣声,恍若置身地狱。

  街上横七竖八倒着些尸体,死的都是喊打喊杀的蝲唬,还有些跑得慢的百姓。

  幸存的蝲唬溃兵挤成一团,被从南北门赶来的掷弹兵和火铳兵堵在街心,已经没了退路。

  “齐军兄弟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放条活路,城内店铺都让你们抢,不够再送你们银子!让开条路,咱们各走各的。”

  打行蝲唬如惊弓之鸟,之前嚣张的气焰已经消失,争先上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战兵求和。

  第八军团进城清场前,喇唬根本没见过正儿八经的齐国军队,这些人对齐军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认知中,以为鞑齐和明军一样,都是些杀良冒功见钱眼开的兵油子。

  前面说过,多快好省是第八兵团作战原则,所以这届齐军直接跳过劝降环节。

  从南门冲进来的两百名火铳兵,举起36式步枪,开始自由射击。

  从北门进来的掷弹兵将手雷手榴弹投向人群。

  打行蝲唬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很快后方又传来号令,火铳兵掷弹兵让开道路。

  炮兵出场。

  八门步兵炮隆隆向前,在距离目标三百步停下,炮口微微上扬。

  “开炮!”

  把总挥舞令旗,装填霰弹的火炮近距离轰击。

  轰轰轰轰!

  密集的弹幕横扫过去,倾泻在人群中,致命霰弹将人体撕碎成片,地上遍布残肢剩体,活着的人被从天而降的肢体砸中,个个都成了血人。

  三轮炮击后,一千余蝲唬打行,只剩五百多人。

  唐振铁全身是血,脚下到处都是死人,手中那根镔铁大棒早已消失不见。

  “杀鞑子···”

  他大喊一声,往后逃去,刚跑两步,身体像被铁锤击中,飞出去三四步远。

  一颗米尼弹从他前胸射入,轻松贯穿坚固的锁子甲,在唐振铁的前胸,炸出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步兵进攻的号鼓声再次响起,炮兵停止炮击。

  一百名长枪兵,每二十人排成一列,排成密集阵线,像锋利的梳子,一遍遍犁过大街。

  那些还没死去的敌人被一一杀死。

  与此同时,掷弹兵停止投弹,取下钲带骑枪,他们排成松散阵型,像赶兔子似得把残余敌人朝长枪兵那边驱赶。

  最后两百多名幸存的蝲唬,在掷弹兵和长枪兵的夹击下,很快被消灭殆尽。

  辅兵上来割取首级,清理战场·····

  训导官林震北在两名刀盾兵的护卫下,从北门进城。

  四周响起急促的竹哨声,齐军还在追击残敌。

  今夜注定无眠。

  街旁一些房屋被炮兵发射的火箭点燃,门口躺着几具百姓尸体,还在熊熊燃烧,辅兵们忙着挑水灭火。

  太仓城内到处都是池塘,灭火并不困难。

  “真,真是草菅人命!”

  远处传来凄厉的尖叫,街上人影晃动,不知是不是打行蝲唬。

  两个刀盾兵如临大敌,扬起腰刀,挡在训导官身前。

  林震北大声道:“找人问路,带我去经略府!”

  说罢便往前冲去,刚走了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震北以为是个死尸,仔细一看,发现竟是颗砸入地面的炮弹。

  铁球还有些温热。

  “他们还在轰击内城?”

  举着盾牌的刀盾兵连忙回道:

  “回大人,炮击早就停了,这炮是刚才攻城时打进来的···”

  林震北哦了一声,口中喃喃自语:

  “炮弹还没凉透,太仓就被占领了,真是多快好省···”

  第八兵团第一营,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占领全城。

  这是场不对称的战争,从武器装备到军心士气,再到战术动作,敌我双方已经相差两个时代。

  剩下的事情,就是砍瓜切菜,追杀那些吓破胆的打行蝲唬。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直到所有手持武器形迹可疑的男子都被杀光(其中不可避免会有百姓误伤)。

  一起覆灭的还有太仓王家。

  和对付蝲唬一样,何龙州省去了劝降这个环节,他亲自指挥炮兵,对王家府邸进行覆盖炮击。

  考虑到王衡已经提前将家产搬走,何营官下令对王家十六进的大宅进行全面彻底的炮火洗地。

  全营三十门火炮,两千支神火飞鸦,一股脑的倾泻在这个古老的家族头顶。

  炮击和大火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各式火炮如同向娄城百姓展览火力一般,一刻也不消停,半个娄城夜空被火箭照亮。

  三大家族之一的杨家,一群家眷通宵打马吊。

  “三饼。”

  “清一色!胡了!”

  窗外炮声隆隆,火光四起。

  杨老爷一边洗牌一边笑道:

  “打吧,打吧,饿虎斗豺狼,今夜肯定得死一个!”

  ~~~

  天快亮时,第一营携带的火药炮弹消耗殆尽,炮击渐渐停止。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满目疮痍的州城,擅长看热闹的百姓惊愕的发现,屹立娄城数百年的太仓王家,一夜之间成了一片瓦砾。

  亭台楼阁没了,假山池沼没了,公子佳人也没了。

  王家成了一片瓦砾和坑洞,像麻子的脸。

  “把王家打成了麻子,好。”

  何龙州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经略张允修道:

  “张经略,现在,我们可以和太仓豪强谈谈清丈亩的事情了,”

  张允修望着面目全非的太仓州城,望着血流成河的街道,再看看身旁杀气腾腾的何龙州,张大嘴巴,久久无语。

  康光绪倒像没事儿人一样,来到张允修身前低声耳语几句。

  李自成擦了擦脸上血迹,大声道:

  “不用去找豪强大户了,他们自己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朝远处望去,街道尽头,几顶大轿落在地上,轿夫像见鬼似的,四散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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