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第443节

  “臣不懂什么摸着石头过河,臣是个武将,武将只管打仗,不管大齐以后怎么走,臣都追随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拍拍赵率教肩膀,勉励了几句。

  抬头望向对岸朝鲜义洲。

  “渡江!”

  裴大虎牵来战马,太上皇翻身上马,挥舞马鞭,胯下那匹棕色战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奋力挣扎往前奔去。

  马蹄踏上浮桥,狂飙突进,将金虞姬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注:

  【1】《朝鲜“两班”研究》朴晋康延边大学 2015

  【2】备边司:李氏朝鲜总领中央和地方军务的官厅,为正一品衙门,别称“备局”、“筹司”。正德五年成立,初期为边防有事时处理事务的负责国防的机构,后期权限大增,包揽了军国机务,成为朝鲜王朝后期事实上的国政运营中枢。

  【3】《论古代朝鲜的“两班”及其文化特点》潘畅和、何方东疆学刊 2010.3

第508章 平壤之战

  太初三年九月三十日,朝鲜义州熙川府。

  一杆巨大的黑龙战旗飘扬在熙川府低矮的城郭上,方圆数里皆能望见那条狰狞的恶龙。

  和其他关隘一样,朝鲜王国将就可用的态度,在熙川府周边修筑边邑,有城而无墙。

  朝鲜这样做的好处,除了省钱,便是节省民力,符合李倧标榜的仁义之君的形象。

  当然,这些邑城组成的防线,内部几乎不设防,很容易就被攻破。

  熙川府更是如此,城外矮墙既不坚固,也没有任何与城墙配套的壕沟和城垛,更不要说什么雉城敌台马面。

  半年前,当齐军精锐登上城头时,甚至没有发生任何交接战,便直接进入城内。

  城中一千朝军全部投降。

  实际上,戚金、赵率教他们在平安道进行的战斗,都是这样顺利。

  ~~~~~

  黑龙大纛之下,背插黑色三角旗的第一兵团骑兵,正飞速掠过城关驿道,翻飞的马蹄踩着干燥的土地,激扬起漫天尘埃,发出咚咚咚咚的敲击声。

  一个微胖的身影穿过尘埃,发出咔咔的干咳声,他朝驿道旁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道:

  “他娘的,破路!把炮架子都晃散架了!”

  韩真义回头望了眼身后,那架重型步兵炮轮子陷在泥坑中,几个辅兵驱赶骡子,正在死命的拖拽。

  韩真义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斜斜挂在天边,一条破损不堪的驿道从熙川府延伸出去,一路向南,消失在一片低矮的丘陵间。

  越往南走,道路越是残破,韩真义刚想再骂几句,身后传来老搭档王从之的声音。

  “老韩,且偷着乐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时,拉炮的辅兵们刚好也在齐声大喊,伴随一阵人和骡子的吆喝,那门三千八百斤重射程可达的六里的巨炮,终于从泥坑中挣脱出来,一个民夫赶忙上前,招呼那头兴奋不已的骡子安静下来,不要再打扰两位上官说话。

  王从之对刚才拉炮的辅兵们点了点头,甩掉手上的泥沙,见四周没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个葫芦酒壶,在手里摇了摇,扔给韩真义。

  “咱们从宽甸渡江时,还在下雨,天公作美,进入朝鲜,雨就停了,你该谢谢老天爷,若是再下雨,咱们炮营啥事儿也不用干了,大小火炮都得在平安道趴窝子。”

  韩真义抓过酒壶,咕咚咚灌下两口,又把葫芦盖盖好,扔給了王从之。大齐军律,战兵行军打仗严禁饮酒,行军途中,经常会有镇抚兵和禁卫军巡查,好在这葫芦里装的是清水。

  韩真义喝完水,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不甘道:“要是咱们炮营的炮也能和第六兵团一样,来去如风就好了。”

  王从之拍拍老搭档肩膀,安慰他道:“那你得会游水才行,海军有大船,咱们有大车,差不多。”

  韩真义听了这话,摇手反驳道:

  “哪能差不多?咱可比不上人家海军,他们那炮管子,比水井还粗,一炮过去抵得上咱们十炮,城墙都打得坏,在船上多好,哪像咱们,炮兵成辅兵了,天天赶骡子做苦力,”

  说到这里,前面又有一架马车陷入泥坑。

  “他娘的,这个千杀的朝鲜国王李倧,要打仗也不先把路修好!”

  一头运粮草的骡子,悠闲的站在路边啃食荒草,一边打着响鼻,任凭马夫抽打,死活不走了。

  韩真义继续吐槽道:“骡马也是,没过江时,一个个多好的牲口,埋头苦干任劳任怨,吃的还少,他·妈的一到朝鲜,都变成懒驴子懒马了!”

  王从之脸上露出职业微笑,看来他对眼前这个喜欢怨天尤人的同伴已经习惯。

  万历四十七年起,两人便成为搭档,从小兵一直做到参将,十几年下来,开原老人死了一大半,他倆福大命大,一直活到现在,所以比亲兄弟还亲。

  王从之让韩真义继续说,不时对他点点头,脑子里却已经在想别的事情。

  此时,武定皇帝和各大兵团的主官,已经提前南下,赶赴距平壤更近的宁边城,海军方面,吴阿衡率领第六兵团即将登陆,登陆地点具体在哪里,王从之也不知道,因为这属于机密。

  据说是京畿道仁川港,也有说是黄海道丰川港,还有江华岛,甚至还有人说要登陆皮岛。

  王从之认为皮岛可能性很低,因为那里临近辽南,原先是开原水师的基地,打仗哪有越打越往回打的道理?

  这就要攻打平壤了吗?

  据说平壤现在已经有三万多守军,援兵正在从南边赶来,而南下齐军不过才四万人,平壤城池高大,镇守的又是朝鲜精锐,可不是熙川这样的小城能比的。

  “喂,老王,在听我说话没?”

  韩真义终于说完,老王这才如梦方醒,连忙附和道:

  “对啊对,说的对,等大军攻下朝鲜,设立府县,我必定第一个上疏朝廷,奏请太上皇,把咱们大齐的驿道修到这里,再去找吴阿衡去要几门水井粗细的舰炮,给咱炮营当门面!”

  韩真义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什么啊,刚才在和你说炮击平壤的战法,你在扯什么啊!”

  ~~~~~~

  两个炮营主官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个战兵护卫在两人左右,身后,上千门火炮被罗马拉拽着,在炮兵的驱赶下,骡马缓缓前进。

  炮兵们的吆喝声,车轮沉重碾压的吱呀声和骡马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在平原道上空飘荡开来。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夜不收从炮营周围掠过,匆忙向南方奔去。~~~~

  距离韩真义王从之一百二十里外的宁边城,武定皇帝中军大帐。

  刘招孙正在向各兵团主官宣布他的作战计划。

  “第一期作战目标为平壤;西路军(第九兵团)、第三兵团、第八兵团作为预备队,留守熙川、宁边,其余人马分兵合围,将敌军围堵在平壤,一举歼灭!具体部署如下:”

  “东路军,统帅为邓长雄,副将为王增斌,兵力为第二兵团全部,骑兵团(第七兵团)一部,共计一万五千人马,届时由咸镜道南下,突入江原道,逼迫铁原,佯攻汉城,主力向西北运动,切断平壤后路,防止守军逃窜。”

  “中路军主力两万人(第一兵团全部),由朕亲自率领,由宁边、肃州南下,从正面攻打平壤,担任主攻。”

  “吴阿衡率南路军一万兵力(第六兵团一部及第七兵团一部),由海上登陆丰川,向东推进,与东路局会师于黄州,沿丰川、黄州、安边一线,将朝鲜拦腰截断,构筑阵线,牵制南方朝军增援,伺机北上,参与围歼平壤守军。”

  武定皇帝环顾四周,目光凌厉,邓长雄、赵率教、戚金、王增斌、蒲刚等将都屏息凝气,不敢说话。

  “吴阿衡还在海上,要等他情报,再定具体进攻时间。诸位,大齐上下,为此战筹划已久,百姓付出甚多,只可胜,不可败!朕要的是围歼,不是击溃,不可使平壤之敌有一人漏网。”

第509章 合则生,分则死

  军令既出,众将哗然。

  按照太上皇制定的作战部署,戚金、赵率教、蒲刚、金应河及他们统率的第三、第八、第五、第九兵团,在此次朝鲜之战中,并不会冲在前面,而是将作为预备兵力留在平安道,名曰防备敌人。

  须知第三、第八、第五兵团皆为齐军精锐。

  第八兵团前身为临清齐军,武定元年,蒲刚带着他们硬是从四面围堵中杀出条血路,打下大半个山东,把走到悬崖旁边的大齐又拉了回来。

  第五兵团前身第五千总部更是战功赫赫,他们远征倭国,最后跟随袁崇焕赵率教驻扎倭国九州,在所有外援的情况下,这群老兵在倭国坚持了半年,最终以极少的代价安全返回国内;

  至于戚金麾下的第三兵团,可说是齐军的基石,很多都是从浑河血战一路打来的老兵,除却武定元年的京师溃败,这支军队还从没打过一次败仗,半年前,为了给第五兵团收拾烂摊子,区区八千人的第三兵团,以偏师对抗朝鲜全国,与对面十多万朝鲜军硬刚,步步为营,硬是从李倧嘴里一步步啃下了半个平安道。

  金应河带领的第九兵团外番军,是大齐各军中唯一一支纯粹由外番组成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七千多人),然而却是来自蒙古、海西、建州、朝鲜、倭国、乃至东印度公司等地的精锐,除少部分为齐军在各个战场的俘虏所获,第九兵团大部分战兵基本都是自己主动申请加入大齐(主要来自各地矿场、大牢),这些人可以被称为十七世纪的第五纵队。

  在森悌和他手下训导官的反复宣讲再教育下,绝大部分外番战兵对齐国战兵这个身份,已经完全接受——当然,不接受的外国人已经被肉体消灭,或者重新投入矿场挖煤。

  ······

  尽管如此,刘招孙还是决定不用他们。

  太上皇不再作过多解释,神色冷峻的望向众人,目光在戚金等人身上稍稍停留。

  “平壤大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仗要打,朕需要留下一支预备队。”

  话虽这么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上皇这样一个安排,其实是对各兵团势力的再平衡。

  当然也有对戚金的惩罚。

  军令既下,众将纷纷附和,欣然接受本部人马的作战任务,邓长雄、王增斌望向四人,戚金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东方祝连忙朝赵率教使眼色,赵率教立即表示接受武定皇帝命令。

  蒲刚沉默片刻,也双手抱拳,对太上皇道:

  “末将遵命!”

  当年在山东时,蒲刚与太上皇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对武定皇帝颇为了解,在他看来,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

  第九兵团是各军中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外番军队,难免会让人生疑,虽说训导官对这些外番战兵们的洗脑很彻底。

  此次平壤之战,乃是武定皇帝带领大齐向外扩张的第一步,具有重要意义,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让外番军担任首攻。

  至于第五兵团,他们刚从库页岛战胜撤回,虽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击败哥萨克人,然而自己伤亡也很惨重,急需休整,虽然有心,却无力再继续作战;

  赵率教的第八兵团,他们不久前在平壤遭遇战败,也不适合担任进攻任务;

  至于戚金部,太上皇的意图很明显,既然你喜欢种田,那就留下来好好种田。

  “戚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自始至终,戚金一直都没有说话,众人纷纷朝他望来。

  戚金无视众人目光,上前两步,对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武定皇帝行了个军礼。

  “陛下,末将无话可说,谨遵军令而已!”

  周围顿时大惊,几个随行文官指着戚金窃窃私语,东方祝拼命朝戚金使眼色,尽管后者根本不搭理东方公公,王增斌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仿佛想要身子离这位桀骜不驯的悍将远一些,连裴大虎望向戚金的目光忽然就有了杀气。赵率教望着眼前这幕,不知该如何是好。

  邓长雄正要发作,敲打一下这个一路走来的老弟,这时,大帐之中传来武定皇帝冰冷的声音:

  “遵守军令便好,朕把丑话说到前头。”

  刘招孙环顾四周,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一群老将。

  “大齐的兵,之所以能一往无前,所向披靡,除了咱们兵精粮足,火器犀利,更重要的是,令行禁止,指哪打哪!”

  “十根手指头握在一起,才能变成双拳,才能打死人!哪一根不服调遣,咱们就打不远,打不赢!”

  不知什么时候,大帐之中已经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的谢阳、侯询、路振飞、弗朗西斯科等人,全部闭上了嘴巴。

  如同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眼前这个身高十尺、全身肌肉暴涨,杀人如麻的半神,等待着他的狂怒降临。

  东方祝刚刚端起一杯银环蛇蛇羹,准备给太上皇进食,吓得连忙停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出乎所有人预料,武定皇帝说完这些,大步走向大帐门口,停在门口悬挂铠甲的衣架子前,大祭司和东方祝互看一眼,连忙上前过来帮太上皇穿戴铠甲。

  刘招孙戴上头盔,习惯性压了压帽檐,伸长脖子活动筋骨,回头望向还在一脸茫然的文官武将们:

  “朕,这两年来,一直忙着清洗那些文官,连康监军和乔监军,都被朕亲手投进诏狱,底下那些老虎苍蝇,被抓被杀的何止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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