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在小山上，喘着粗气望向城头。
城头流贼屠杀还在继续，开原军兵竭力拖住流贼，为同袍撤退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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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满月时，我去喝酒，看他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掰都掰不开，将来必是个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人家是太子！以后是皇帝！”
两个老兄弟靠在一起说说笑笑。
最后时刻，王二虎从章东手中夺过引线。
“章麻子，好好护着十三爷！老子先走了，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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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光狗官军！”
广安门城头响起兵器撞击之声，战斗短暂而激烈，很快归于平静。
砰一声响，最后一名长枪兵从广安门城墙上被扔下来，身体像沙袋一样砸在王二虎身边，溅起一阵尘土。
战兵口吐鲜血，他腰背中箭，手脚已经摔断，弥留之际，瞪大眼睛望着躺在火药堆上的主帅。
“兄弟，安心去吧，下辈子再带你打仗！”
王二虎挣扎合上死人的眼睛，将点燃的火折子伸向火药引线。
第389章 击败流贼
广安门周围遍地老鼠尸体，比老鼠还多的是攻守双方士兵的尸体，流贼死亡人数明显更多。
在狼藉不堪的瓮城城内，刘招孙挥泪与皇后太子公主等人告别。
大齐灾害连年，水旱蝗灾，然后是叛乱兵灾，流贼乘虚而入。
鼠疫的突然爆发打乱了武定皇帝平贼计划。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支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操纵穿越者命运。
刘招孙没有多想，即便前面已是绝路，他也不会放弃求生的打算，他要和命运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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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凶险，你们去辽东暂避，待朕剿灭流贼，平定叛乱，再接你们回来。”
武定元年五月初五日（1626年5月29日），王恭厂大爆炸前夕。
刘招孙在广安门告别众人。
很多年后，弥留之际的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金虞姬），在回忆起自己那日告别太祖皇帝时情景，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闷热的口罩和夫君对她的殷殷叮嘱。
后来金虞姬将刘招孙当日在广安门前说的话讲给皇帝本人听，刘招孙却表示自己已经全部忘了干净，都记不得了。
刘招孙望向皇子刘堪，想起了死去不久的皇后张嫣，一种复杂的情绪占据皇帝内心。
“虞姬，堪儿这孩子命苦的很，朕一直没空陪他。张嫣临死时将他托付给朕，哀求朕保护好这孩子·····此行艰险，你们要将他当成嫡长子看待，替朕和大齐保护好他，将他抚养成人，倘若朕战死，你们便立刘堪为大齐皇帝。”
众人垂泪。
“不要说丧气话，流贼末日不远，各方援军都在路上。陛下，我愿留下与京城共存亡！”
刘招孙轻轻摇手，拒绝了裴大虎的请求。
金虞姬有些妒忌，夫君在危急时刻还能想到张嫣，竟不顾他们两人曾经生离死别永不言弃。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夫君的良苦用心——刘堪不止是张嫣的儿子，他更是大齐的太子，只要太子存在，大齐以及大齐庇佑下的臣民包括金虞姬自己，才能好好活着。
“走吧，快走吧，康监军就来接应你们了，朕会比你们先到张家湾，到时我们一起乘船出海，泛舟江海。”
金虞姬眼中泪水忍不住流出来。
刘招孙解下雁翎刀，将宝刀送给他的女人。
“此刀乃沈炼所有，沈百户用它杀了不少恶人，宫本武藏是它的刀下鬼，杀人多了刀就有灵气，你带在身边，可以辟邪。”
金虞姬颤巍巍接过宝刀。
刘招孙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搂住她，却是强忍住泪水，露出笑意。
朝鲜丫头听到夫君轻轻对自己说：
“你的《云海义妖传》还在写吗？我好久没看了，等这次回了开原，要一边追你的小说，一边看你跳杖鼓舞。”
小说《云海义妖传》的结局，是青蛇冲破法海阻拦，化作一条青鳞巨蟒在风波亭吞掉秦桧夫妻，终于救出岳武穆。因为触犯天条，妖女被天帝封印至西湖牢底·····本书是由东阁大学士钱谦益修改定稿，结局也是水太热改编的，金虞姬对结局很不满意，据说正在创作小说的续集。
刘招孙与金虞姬相拥之后，又伸手拉起杨青儿，对杨皇后叮嘱一番，杨青儿认真听夫君一一说完。
然后是与其余人道别，乔一琦、谢阳、钱谦益、茅元仪早已提前几日分散潜行出城——李献忠计划引诱开原军出城野战，所以一直没有将京城围死。
“林大个子，”
武定皇帝抬头望向站在远处沉默不语的林宇，召唤巨人上前。
医官吴又可在自杀前，对大齐王朝做出的最大贡献，便是穷尽自己平生所学，硬生生把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林大个子给拉了回来，虽然现在这头钢铁巨兽还没有完全痊愈，不过凭借他顽强的生命力，彻底恢复只是个时间问题。
林宇一瘸一拐走到武定皇帝面前，对着比自己矮出一头的刘招孙便要行礼。
“不必行礼了。”
皇帝攥紧拳头在林宇胸甲上轻轻锤了两下，金属被撞击发出怦然之声。穿越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好啊，好！林宇啊，你一直是朕麾下一员福将！好几次都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这次大家都要借一借你的好运气啊！”
沉默寡言大个子意识到这次告别可能会是永别，他放下长刀，郑重其事向皇帝行了个军礼，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陛下勿忧！末将拼死也要护住他们！”
刘招孙颇为感动，连忙上前扶起林宇。
如今沈炼已死，章东还要守城，吴霄远在陕西，刘兴祚困守辽东，穿越者一手缔造的中军卫队，死的死，散的散，眼下真正堪用的，就只剩下林宇和裴大虎了。
林宇擦干泪水，再次退到众人身后，很快又像关二爷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皇帝将目光投向旁边站着的裴大虎，家丁头子此时眼圈微红，估计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刘招孙握住裴大虎大手，强装镇定道：
“老裴，别担心，朕没事的，你要保护好太子，还有杨皇后，小心流贼的马兵，好多都是精骑。”
“你走了，朕身边还有章东，有几千战兵，有骑兵有马，朕马上就会突围，追上你们。你路上遇上康监军，一定带他一起回辽东，告诉老康，萨尔浒时，他坑了国丈一次，这次算是两清了，他的家人，在辽东都很好——除了那个被他砍死的老婆，谁让那女人给老康戴绿帽子还想要他性命，老康也是可怜，吃了一辈子金刚散，临末连自己女人都搞不定，哈哈哈哈哈，想起来朕就要笑死····对了，义父的玉佩还在他身上，千万别弄丢了·····”
裴大虎脸色沉重，对着皇帝点了点头，最后，铁汉一般的家丁头子呜咽道：
“十三爷，保重，张家港见！”
“张家港见。”
刘招孙重复一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心中却是无限悲凉。
接着皇帝又和杨通、刘月儿、藤原兄妹等人一一道别。
刘招孙盯着杨通左手那只锋利的铁钩，终于向部下坦白：
“杨主官，有件事，朕一直瞒着你，实在过意不去，其实啊，真武大帝有两只手，不是一只，说他一只手，是朕瞎编的，不过朕小时候住在武当山脚下，经常跟道士们上山游玩，有一次竟然见到他老人家的真身，真武神头顶金光，身形魁梧，胳膊比朕的大腿还粗，不过面目很和善，长得和你挺像······”
刘招孙说着又大笑起来。
众人沉默不语。
杨通神色哀伤，用他的右手抱住左手的铁钩：
“当年没陛下那句话，末将现在还是个废人，真假已不重要了，这些年镇抚兵没什么大事做，陛下再造之恩，末将无以为报，末将和林兄弟一样，拼死也要保护好皇后太子。”
当日，申时（下午三点）初刻，林宇、杨通、裴大虎护送公主刘雨菲、太子刘堪、皇后杨青儿等人出了广安门，金虞姬回望广安门瓮城，只见刘招孙披戴铠甲，稳稳坐在那张不动如山的太师椅上。
第390章 扫灭流贼
流贼突破广安门城墙，老营沿瓮城攀援而下，从里面打开城门，大军鱼贯而入进城。
轰隆一声巨响，李献忠胯下的战马扬起前蹄，嘴里发出惨烈嘶鸣，没来得及抓紧马鞍，被冲击波掀翻，摔倒在地上。
亲卫正要上前扶起，所有人忽然被眼前景象震撼。
以广安门为中心，左右城墙扭曲成夸张形状，半空弥漫着烟尘灰土，无数残肢剩体飞入半空，又像雨点般纷纷落下。
爆炸还没停息，忽然，从王恭厂火药库射出一团比太阳更强的光芒，直插云霄。
白光瞬间淹没广安门城墙。
神啊，宽恕我。
两百六十里外的天津卫，徐光启登上张家港码头一艘福船，登上舢板时，他下意识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这时，百里之外的京城，忽然升起一团火球，那团金色的火球像是活物一般，仍在翻滚着上升。
虽然夜还很深，但这火球已照亮了百里方圆的地界。
火球将传教士眼睛灼得发痛，徐光启感觉下一刻就要失明。
“老夫可以和柯瞎子一起去算命？”
大火球还在徐徐上升、变大，仿佛马上就要吞没天津卫。
可是最初的喧嚣已归于沉寂，连初夏原本鸣叫不休的草虫也已一声不吭，四周一片静寂。
片刻之后，福船窗棂上的铃铛剧烈摇动，冲击波以京师为中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京畿四周扩张。蘑菇状的黑云继续上升，将天空遮住。
半个时辰后，亮光终于消失，在黑夜中，蘑菇云如一个不可一世的妖兽，欲吞食一切，却终究在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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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白光点亮了方圆百里京畿夜空，黑夜变作白昼。爆炸当量相当万吨级TNT炸药、威力约等于广岛原子弹的失控彗星，在距离京师王恭厂十公里左右上空爆炸解体，上万块铅弹大小的彗星碎片以每秒三十公里的速度砸向地面，在碰触到广安门瓮城武定皇帝中军大帐的前一秒，剧烈燃烧，化作亿万颗尘埃。
如同一千颗太阳同时照亮天空，小冰河气候下的低矮的云彩在亮光照射下，散发出暗蓝色的光，大地剧烈抖动，奶油一样的云不断的翻滚，速度加快向上升腾，一直升到了同温层。
这片久久被饥荒、鼠疫和战争蹂躏的悲惨大地，此刻终于迎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长夜漫漫，黎明将至。
今夜，活跃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正邪善恶恩怨情仇都将被抹去，明日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在缓缓升腾的巨大蘑菇云中，京师星罗棋盘的街道建筑瞬间瓦解成无数碎片·····
四处弥漫着灰尘与烟雾，大帐坍塌破碎，刘招孙不知所踪，一处稍微完整的废墟上映射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大概是岳父杨镐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痕迹。
广安门瓮城城墙如脆弱的豆腐，从高处跌落，瞬间破碎成无数渣渣。距离撞击点最近的护城河瞬间化作水蒸汽，十里之外的通济渠河水仍在沸腾·····
巨大的蘑菇云不断向上，似乎在蹂躏完这片土地后还要让人们对他膜拜。
从怀来县鸡鸣驿赶往京师增援刘宗敏的三千老营精骑，在行进到距离京城城郊官道上时，被遮天蔽日的烟尘覆盖。
等烟尘散去，三千多匹战马仿佛还在缓慢前行，不过凑近一些发现，骑在马背上的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白骨，骷髅骨中还不断朝外冒出蓝色火焰，枯骨下的战马也都变成了造型狰狞的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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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瓮城，康应乾早早等候在壕沟前，他让众人混在一群出城工匠人群中，围城开始后每天都有百姓工匠出逃，双方都不阻止。刘宗敏忙于攻城，对那些出城投降的工匠也不做仔细盘查。
出了京师，沿途遇到几股流贼，都是三五十人，众人远远避开，一路向东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