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那咱们干什么?总不能这样干站着啊,”
魏昭如梦初醒,目光转过那根狼牙上,想起自己江湖绰号魏一刀的称号,骂骂咧咧道:
“那家伙狼牙棒太虎了,咱离远点,嗯,找被打伤的,去补刀。”
“别忘了老子叫魏一刀!一刀杀一个。”
在林宇带动下,二十多人奋起神勇,将落在后面的火铳手全部杀死。
狭窄的路面上堆起两层尸首。底下一层是刚才被炸死的卫所兵,上面一层是被砍死射死的火铳手。
田尔耕望着眼前这幕溃败,眼中露出深刻的恨意。
他原以为,今晚是场很轻松的战斗,毕竟沈炼他们已经逃到张家港,可说是进入死地。
没想到,这狗贼竟然穷鼠噬猫,临死还要杀这么多人。
卫所兵被击溃还能理解,没想到水营战兵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是眼前这几十人的对手。
不过,田尔耕也不担心。刚才几轮进攻过后,对面伤亡至少十几人,再这样攻打几次,估计沈炼就得跳海自尽了。
水营把总禀告,各门的火炮都朝这边运来,预计很快就能运到。沈炼他们即便是天神下凡,各个以一当十,也挡不住火炮炮子儿。
等到佛朗机炮就位,甚至不需要再和这群亡命徒纠缠,直接对着那艘福船开炮就可以了。只要打沉那艘福船,沈炼便插翅难逃,他们只能被围在张家港等死。
田千户看了看夜空,东边长庚星(启明星)渐渐升起,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厂公天亮便会赶到天津,以他对许显纯的了解,此人心胸狭隘,比之魏忠贤,还要凶残百倍,眼下天津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没有干掉沈炼,自己绝对要被当成替罪羊逮住,最后不明不白死在诏狱。
田尔耕打了个哆嗦,回头望向一众东厂番子,番子们已经很久没活动,脸上都被冻成乌青。
“该咱们上了,都是东厂的老人儿,咱家也不和你们废话,只说一句。这里没有北镇抚司百户沈炼,他不是你们兄弟了!别再顾及往日情分,冲过去,杀光所有人,让开原贼见识见识咱们东厂手段。”
众番子答应一声,这些高手们没有过多言语,立即拔出雁翎刀。
一些人朝短弩上安装毒箭,还有人开始给自己的三眼铳装填弹药。
这一百名精锐番子,是田尔耕从三千锦衣卫中挑选出来的。
各人不仅功夫了得,装备更是精良,他们的武器远胜于普通明军,甚至比很多夜不收还要精良。
望着番子们从容不迫的表情,田千户脸上紧张的心情稍稍舒缓。他相信,一百番子足够杀光所有叛逆。
沈炼最多还有二十人,一百人对付二十多人,绝对没有问题。而且,火炮马上就到。
这次,沈炼和他的同党,绝没有任何脱身的可能。
田尔耕微微点头,为自己的这次谋划周全感到欣慰。
这时,前面传来番子的惊叫。
“田千户,福船,福船!”
田尔耕漫不经心朝岸边望去,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昏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能够望见,那艘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大号福船,正在缓缓升起船帆。
“福船要跑了!看,他们起锚了!”
更多人在前面打亮火把,半里之外,浑浊不清的福船上,几个水鬼的一样的人正沿着桅杆爬上爬下。
“完了!沈炼要跑了!”
一个可怕的念想涌上田尔耕心头。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天津海面到处都是浮冰,即便是白天行船,经验老道的水手也有可能不小心撞上冰块,船毁人亡,何况现在还是黑灯瞎火。
在他看来,现在开船出海,和自杀没什么区别。田尔耕嘴角浮出冷笑,对一众番子下令:
“叛贼已经力竭,他们要逃走了,追上去,杀光他们!”
番子顿时士气倍增,纷纷跳过据马,踩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朝远处那条快要逃走的福船追去。
嗖嗖,两支重箭划破夜空,重重撞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番子身上,两人像被铁锤击中,身子猛地往后退去。
一堆燃烧的据马后面,吴霄探出半个脑袋,接着又抽出另一支倒钩狼牙重箭,动作娴熟的将箭搭在绷紧的大弓上。
右手戴着的和田玉扳指轻轻松开,嗡一声响,重箭离弦而出,越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取目标咽喉。
被他瞄准的番子觉察到危险,挥刀挡在咽喉前面。
重箭撞在雁翎刀刀刃上,发出清脆撞击声,巨大撞击力带动身体后退几步。
这记重箭势大力沉,若是常人,早被一箭射中,这番子毕竟是刀口舔血在东厂历练多年,关键时刻的一个格挡,帮他捡回了条命。
“好险。”
没来得及庆幸,一点寒光闪过,一根标枪如黑龙出洞,从黑暗中突然射出,他没来得及再做出任何反应,前后两片鱼鳞甲直接被贯穿。
番子低头望向刺入心口的枪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黑暗中,林宇一击命中,这个巨人怀抱十几根标枪,得手后立即朝旁边移动,刚刚躲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便落下一片箭雨。
裴大虎在远处大喊:“别管他们了,快跟上来,船要走了,坐不上船,就走不了了!”
第238章 真武大帝一只手
杨通失去左手,一只手很难瞄准,他对着楼梯连开两枪,什么也没打到。
番子们用短弩火铳还击,杨通躲在大柱子后面,一动不动,柱子被打的木屑横飞。
他被敌人死死压制住,抬不起头。
宦官望见杨通左臂的铁钩,冷笑道:
“原来是个残废!刘招孙手里没人了?派你这个残废来送死!”
杨通背贴着柱子,锁子甲渗出血迹,他喘了口气,对楼上大喊:
“降了吧!外面都是战兵,说出同伙藏身之处,给你们个痛快的!”
宦官手中火绳枪引线刚好燃尽,轰一声响,铅子射向楼下。
柱子像被铁锤击中,微微晃动,杨通眼前一阵晕眩,迸飞的木屑像利刃般划破他的脸。
“你来晚一步,曾公公已经出城,咱家不怕死,这些手下,也不怕死,他们都和刘招孙有血海深仇。等会儿一把火烧掉七星楼!把开原烧得干干净净!把你们都烧死!哈哈哈!”
杨通懒得理这疯子,翻遍全身,只有铁蒺藜和一把短弩。
他不擅长近身格斗,现在孤身一人,根本不是眼前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刚冒出头,几只弩箭柱子这边射来,杨通连连被弩箭射中。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大门从外面被人撞开。
一群全身披甲的战兵举着厚实的盾牌,如野牛般撞进七星楼。
一名旗队长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手举令旗,指向二楼。
“冲上楼,杀光他们!”
源源不断的战兵从外面蜂拥而入,门口倒下两具女真商人模样的番子。
“点火!烧死他们!”
楼上番子急忙大叫。
他们从屋中抱出早已准备好的桐油,不管快速逼近的战兵,疯狂在走廊泼洒。
七星楼顿时充斥着桐油的刺鼻味。
旗队长大喝一声:
“长枪兵,上!”
一队手持长枪的战兵以战斗阵型,蹬蹬爬上楼梯,将长枪端平,接近目标后,开始疯狂突刺。
番子和辽镇家丁连忙挥舞兵刃格挡,一些悍勇之徒拎着雁翎刀冲上来砍长枪兵。
他们在杀死几名长枪兵后,很快被密集的枪头戳成筛子。
后面的人举起短弩朝开原兵射击,弩箭被刀盾兵盾牌挡住。
后面跟上来的火铳兵,在圆盾缝隙中架黑洞洞的铳管。
“瞄准!开火!”
开原火铳兵的加入,结束了一切悬念。
·······
刘招孙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久久无语。
七星楼是东厂番子们盘踞的巢穴。
十二个东厂番子,连同祖大寿派来的五个心腹家丁,全部被当场杀死。
一个祖家家丁被押到平辽侯前面跪下。
“你主子呢?”
“说出来能饶咱不死吗?”
刘招孙将雁翎刀抵在家丁脑门,又问了遍。
“你主子呢?”
“逃了,朝金州逃了。”
“不回山海关,去金州做什么?”
家丁头子嬉皮笑脸道:
“说出来能饶咱不死吗?”
张潮一拳打在家丁心口,那人捂着肚子嗷嗷大叫,摆手求饶:
“去金州坐船,渡海去山东,宋大人说,说要,要。”
刀刃划破家丁脸颊,渗出点点血迹。
“去文登抓平辽侯夫人,带文登的战兵投奔朝廷。”
刘招孙脸色大变,一把拎起那家丁,只手将他举过头顶,怒目圆睁道:
“什么时候走的?!说!”
家丁全身颤抖,磕磕巴巴:
“昨儿,昨早晨走的,他们收买了一个守城旗队长……说了,能饶咱·····”
“去死!”
雁翎刀猛地斩下。
刘招孙望向张潮,杀气腾腾道:
“召集骑兵营,随本官追击!”
乔一琦连忙劝道:
“不可!平辽侯大病初愈,不宜再鞍马劳顿,眼下逃走的只是东厂余孽,没必要兴师动众,平辽侯,你还须坐镇开原,不可轻动……”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