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大手一挥,表示话还没说完。
“将他们三人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军棍!立即执行!近卫第二军,当日有屠杀抢掠百姓者,伍长以上军官,全部降两级,罚没两月饷银!打二十军棍!”
一队如狼如虎的卫兵,立即押送三人出去打军棍。
“森训导官!”
森悌连忙上前,抬头望向平辽侯。
“将决议晓喻全军,对第二军的惩罚要说明白,让军官们都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但不能盲从,下次遇到上官屠戮百姓,可直接抗命,若是本官下的令,也可抗命!”
“锄强扶弱,蹈死不顾。乃是开原军魂,这八个字,一个都不能少。”
森悌连忙答应。
刘招孙缓缓抬起头,有些无力道:
“民政与工坊事务,改日再议,本官最后再说说明年扩军之事。”
民政和工坊的官员听到说又要扩军,都是眉头紧皱,不知要开垦多少田地、钻多少枪管才能供应这么多军队。
今年为了供养两万多战兵征战,屯堡已是竭尽全力,把屯户需求压到最低,对商户征税也提高不少。
“泰昌三年,开原将扩军至九个满员近卫军,总兵力突破五万人,骑兵扩充至八千人,炮营增至一千人。水师要具备从辽南登陆天津之能力。”
“五万战兵?那要花多少银子?”
“辽东能养活五万战兵吗?”
“登陆天津?战舰可比骑兵烧钱多了。”
刘招孙打断众人议论:
“单靠目下掌控的城池人口,当然不够,所以,明年将继续扩张。方略为守南攻北。南边守住山东登州,北边抢辽西祖大寿,占奴儿干都司,征服蒙古。具体如下:”
“东边,第三、四军向东拓展,直至大海。”
“就是到这里,与倭国隔海相望。”
刘招孙指向地图,指向辽东与倭国之间的日本海。
“向东拓展,将以投降的镶白旗为先锋,本官不会让他们白吃白喝。”
“明年的主要精力是在辽南,近卫第一军、第二军要进入辽镇核心势力范围,和辽镇争夺地盘,控制复州、盖州、金州膏腴之地,辽沈作为与朝廷的缓冲区,先不去占领。维持好和王化贞的关系。”
“西部,第五军与朵颜争夺这部分草原,不过由于近来蒙古生变,对他们是战是和,本官还未确定。”
“北方,第六军将占领奴儿干都司,登陆苦夷岛(库页岛),以我军现有补给能力,恐不能长期占据该岛,可派人抚恤岛上原住民,宣示为我开原所有,为以后南北夹击倭国做好准备。”
“此外,新成立的三个军负责驻守辽东各城,与当地农兵一起,镇守后方。”
穿越者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部下们开始消化这些信息。
张潮取来个巨大的卷轴。
“诸位请看,这便是寰宇地图,某位弗朗机友人赠送给本官的。”
穿越者口中的佛朗机友人便是他自己。
这幅巨型世界地图是他凭借四百年后残缺的记忆,花费半年多时间绘制而成的。
虽然有些地方画的很不准确,比如中美洲和非洲东海岸,完全属于写意画,不过作为一个业余地理爱好者,完成度已经很不错了。
众人来到一丈多宽的巨型世界地图前,被地图上的世界惊呆。
“大明原来这么小?”
几位文官不顾什么体面,索性趴在地上,吃惊的望向这幅以辽东为中心的寰宇地图。
乔一琦惊奇道:“本官游遍大江南北,原来足迹竟不及这天下的百分之一?”
徐霞客也按耐不住内心激动,手指着地中海位置,诧异道:“这便是佛朗机国?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去游历一番?”
“很快就有了,徐先生为开原辛苦,到时有佛朗机传教士来华,便带你去西洋看看,考察民风民俗。”
“罗刹国(沙俄)竟比大明还大!”
········
平辽侯闭上眼睛小憩,眼前浮现出金虞姬在登州写信的画面。
众人还围着地图指指点点。
“本官之野望,不在辽东,不在大明,而在普天之下。”
穿越者指着在大明四周留下的的标记:
“你们看,罗刹国逼近奴儿干都司,倭国在朝鲜贸易,还有西洋诸国,都抢到大明家门口了。”
“这些都不是善茬,是比建奴凶残百倍的敌人,时不我待,若不能尽快整合各地资源,与他们决战,开原也将同后金一样,灰飞烟灭!”
“所以,诸位,占据辽东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努力做事,将来裂土封侯,不在话下。为官者,不可懈怠,不可自满,不可堕落,本官最后一次告诫某些人。”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平辽侯。
“寰宇虽大,却大不过贪欲,若你们贪婪无度,恣意索取,本官坐拥天下也无法满足。与其到时相互杀戮,不如今日就约法三章,严格执行。”
大家知平辽侯有重要事情宣布,便不再议论,静静听他讲。
“其一,将官不得染指商业;”
“其二,将官不得豢养家丁奴仆;”
“其三,将官不得结党;”
刘招孙目光变得坚定:
“此为三条戒律,自此为基础,会有更多延伸规则,年前公示出来。此外,明年将进一步加强中军卫队权力、情报局权力,训导司权力,重建镇抚兵。”
最后,刘招孙目光变得阴冷。
“本官已经查知,开原将官之中,有人亲属经商走私,有人蓄养奴仆家丁,还有人侵吞辽东贸易公司利益。谢司长刚才禀告,今年辽东贸易公司共计盈利三百二十万白银,目前到账的只有三百万,也就是说,有人贪墨二十万两。具体是谁,本官这里就不说了。”
“念及大家曾共患难,本官给这些人限期半月,将亲眷商铺折价卖给贸易公司,将奴仆家丁清退,将贪墨财物充公。若能及时回头,便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休怪法度无情。”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贪墨如此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刘招孙忽然想起什么,从容道:“那日在赫图阿拉,本官昏迷不醒,不知孙传庭屠城之事,不过死了那么多百姓,本官也有失察之罪,按开原军律,当罚没一年俸银,重打二十军棍,张潮!”
“行刑!”
刘招孙夺过军棍,塞给他手中。
“若是打得轻了,等会儿加倍打你!”
刘招孙说罢,趴在椅子上。
张潮拿着木棒,犹豫不决,最后将木棒砸在地上,跪倒在地。
“大人便杀了小的,小人绝不从命!”
众人都跪下求情,袁崇焕等人眼圈泛红,乔一琦抽泣道:
“今日方知平辽侯治军严苛,我等再不敢触犯军法!平辽侯重病在身,一军统帅,千金之躯,二十军棍,若有不测,如何向三军交待?这难道就不是失职之罪?”
“请平辽侯收回将令!”
此时若是退让,军律便成了笑谈,刘招孙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袁崇焕身上。
“袁都察,你来行刑!”
袁崇焕大吃一惊,见一旁虎视眈眈的张潮,犹豫着不敢上前。
平辽侯盯着袁嘟嘟,一字一句道:
“本官曾梦到你为大明蓟辽总督,己巳年,建奴入寇,黄台吉兵临京师,你率大军千里救援,一番血战,最后被皇帝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自此华夏沦丧,一蹶不振,为西夷欺凌,乃至被倭寇屠戮亿万生灵。”
“那日你在菜市口被京师百姓分食,死后被宵小诋毁,为庸人所笑,如梦似幻。”
“你看这开原高楼起的好快,塌的也快。庄周梦蝶,眼前所见,到底是梦是真?若是梦,便好了。若是真,楼塌了,你我又将往何处?”
“袁崇焕,我知你本心,你可知我本心?”
袁崇焕张大嘴巴,迟疑了很久,终于默默接过木棒。
第222章 谁说你不能做大汗?
二十军棍下去,平辽侯昏迷不醒。
好在袁崇焕下手很有分寸,再加上老宋头及时赶到给刘招孙敷药,外人看来伤势严重,其实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
此事当日便在开原城中传开,平辽侯不避罪罚,以身作则,在各部军中引起轰动。
涉事的近卫第二军共两千三百名战兵和三十五名军官在得知平辽侯挨了军棍后,没人再为自己喊冤,也没人为邓千总和孙大人鸣不平。
平辽侯本来和屠城无关,尚能如此严格律己,他们这些驱赶百姓填壕的元凶,还有什么借口和理由不接受惩罚呢?
当然,在行刑中间,对于那些体弱生病的战兵,镇抚兵网开一面,并没有下死手,二十军棍下来,两千将士没有出现一人死亡。
不过对于那些强壮的战兵,镇抚兵下手就狠得多了,很多战兵被打得血肉模糊,没有十天半月休养是下不了床的。
一连五天,开原城北大校场上,木棒抽打战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近卫军几位主官纷纷派遣麾下战兵赶到校场观刑,
各军训导官及时出面,借此机会向那些没被打板子的战兵宣讲开原军律,他们将军律的重要性提升到了前所未来的高度。
总训导官亲自登场,向战兵们重申开原军魂:锄强扶弱,蹈死不顾。
连续五日的打军棍,给开原军尤其中低层军官造成极大震撼。
那些没有被罚的军队也自发进行纠错行动,重压之下,三名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军需官被揪了出来。
他们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盗窃军需物资,从战场运回辽东,高价走私建奴······
依照开原军律,经过审判后,三人皆被处死。
工商、工坊、屯堡的自查自纠也在开原、铁岭、抚顺、宽甸、清河五城同步展开。
在这种强大的威慑下,共有二十一名官吏、屯长主动自首,向镇抚兵交代了他们贪污受贿的情形。
按照平辽侯定下的既往不咎策略,对这些贪墨官吏皆从轻发落,家中男丁驱赶至矿场劳动,女眷继续留在开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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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睡了一天一夜,次日下午才渐渐醒来。
杨青儿和布木布泰守在床边,布木布泰眼皮沉重,还在打盹儿,昨夜她熬了一宿,一直没睡。
诰命夫人眼睛肿的像两个大桃子,为夫君流干了眼泪。
平辽侯昏迷期间,老宋头从军营赶过来三次,又是号脉又是敷药,留下方子让诰命夫人煎药,虽然神医信誓旦旦保证,只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休养半月便可下地,杨青儿还是止不住的流泪。
刘招孙望着床边这个泪人儿,惭愧不已,他平日在外行军打仗,诸多事务都丢给了诰命夫人,却很少顾及夫人心情,总让她担惊受怕。
挣扎着想要坐起,背后一阵剧痛。
前面骨伤还未痊愈,后面又被袁嘟嘟打了二十军棍,考验穿越者生命力的时刻,到了。
杨青儿见夫君醒来,破涕为笑,连忙让布木布泰去端参汤。